这上面也有一种特别的香味。由于上次在塞外出事就是因为我身上的异香,所以我现在对香料格外小心。
清幽的香气,但不是麝香。很清凉,让人抓不出头绪。还是找个精通医理的人好了。
彩薇找来一个年迈的老大夫,他也摇头说:“福晋,老朽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香,但对孕妇绝对没有伤害,请您放心吧。”
我点点头,却怎么也放心不下来。太子,太子妃,玉如意,云锦,奇异的香气……
我不得不联想到什么了。
胤祯回府后,我叫他看了那些东西,他赶忙叫人放得远远的。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忧心道:“这玉如意摆在你房间那么久,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最近一个多月十四的公务好象很忙,康熙已经完全把他当作一个成人来使唤了。我也注意到胤祯脸上的线条都硬朗了许多,越加显得有英气了。
每日他轻轻吻我的脸时,都好象在忍耐一种悸动。我知道在我有孕期间他并未去过悠月的屋子,是不是已经隐忍很久了呢……可我还是没有勇气说服他去找悠月,我没有那个肚量的,我知道……而我虽然已经过了怀孕的危险期,却也不敢……
*
转眼已经是三月中旬了。我的身体愈发臃肿,只得由彩薇、傲雪扶着在园子里散步。才走了几步我便没了力气,于是乖乖地坐在亭子里。
我不无感慨地说道:“彩薇你看,一眨眼的工夫,这蔷薇又要开了。还记得三年前在完颜府吗?”
彩薇浅笑道:“怎么会忘呢,奴婢彩薇这个名字不就是那时得来的吗?”
我想了想,看向她道:“我没记错的花,彩薇你还长我两岁吧?”她愣了一下,点点头。我继续说:“十九岁了,是该给你找个婆家了吧。”我不想拖累对我这么好的她在我身边,十九岁在现代也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了,何况是在早婚的清朝。
我见她张口想要说什么,便摇摇头笑道:“不用拒绝,有什么看好的人家只管告诉我罢了。”
她红了脸,我便转移了话题。“傲雪的名字很不错呢。”
傲雪甜甜地笑道:“这是我娘起的名字。”
我看她一脸天真的模样,也不由被感染了好心情,“你娘一定是个有文采的女人吧,取的名字也是这般不落俗套。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很温柔呢。”
“是啊,奴婢的额娘读过很多书,也很温柔,不过在奴婢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脸上并未显示出一丝悲痛,我却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可怜。“傲雪还不到十五岁吧?是怎么到府上的呢?”
她想了想说:“奴婢额娘是十三阿哥府上的婢女,后来和我爹成婚后就跟到四爷府上了。再后来我爹死了,四爷又让奴婢去服侍太子殿下的一个侧福晋,我在那里有个要好的姐妹叫若淳,福晋您大婚时那侧福晋就把奴婢和若淳一起送到了府上。”
若淳……提到这个名字我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痛,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有晓玥在,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同时我也有些奇怪,看傲雪的叙述,似乎她们和八阿哥都扯不上关系,都是太子党的几个人把丫鬟送来送去的。
难道我之前又错判什么了?或许我在现代看的清穿小说中的党派之分还有不准确的吗?
想到这里我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如果真是那样,也只能怪我太相信小说中所说的了。“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到前面亭子坐坐吧。”一个带着几分戾气的女声传来。
等那人走近,我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果然是悠月。她穿着墨色的缎子旗装,一头青丝绾成了别致的追星流月髻,孔雀金步摇不但没有夺去她本身的容貌半分光泽,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一双媚眼紧紧盯着我的肚子。
我被她看得有些尴尬,也忘了计较她未行礼的事,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小弘春呢?”
提到孩子,她笑了笑道:“德妃娘娘说是想了,带进宫了。悠月有些不舒服就没跟去。”
我点点头,看她不打算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一旁含苞待放的蔷薇。
沉默了会儿,她突然启唇道:“我和云溪都没想到,最后是输给你的。”
我一愣,转头看向她,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她嘲弄地摇头说:“罢了,我现在也有了要守护的人,爷根本不爱我,我又何苦再去争什么呢?”
她神色依旧骄傲如初,并未因为失去十四的宠爱少些什么,反而更多了丝温润。我知道这是弘春给她的力量,母性的光辉使然。
“或许还是有感情的,当初……不就是吗。”我声音微微发颤。至今我还清晰记得没嫁过来时在九爷府上,漫天大雪中,十四提及新福晋那微微红的脸……
她凝视着我,摇摇头道:“他对我的感情,只是对和硕温宪公主的一种寄托。我是公主为他选的侧福晋,所以他才会尽力照顾我。”
我也知道,和硕温宪公主,四阿哥的亲妹,十四的亲姐姐已经去世了……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端起茶杯也没有喝上一口,只是状似随意地看着我,眼中闪现出点点莫名的光泽。我习惯性地拿起茶碗喝了小口,味道很熟悉……竟是那奇异的香味!
“哐当”一声,我松了手,茶杯直生生地掉在地上。
悠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这茶太可口了啊?”
我奇怪地瞪了她一眼,拧紧了眉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梦姐姐很聪明,云溪的事,八阿哥的事,连这次太子的事儿姐姐都能看透,或许以前真的是我和云溪太小瞧你了。”悠月一付自得的样子,端了半天的茶盏,总算是喝了口茶,含笑看着我。
“月妹妹在说什么呢,姐姐我可是越来越迷糊。如若妹妹明白,还请指教一二。”我勉强着笑道。
她冷冷地睨了我一眼,答非所问:“梦姐姐如今便是最幸福的人了啊……”
若说刚开始我还能猜到点儿什么的话,现在可就真是完全迷糊了。她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害我还是帮我?几个月前云溪要害我时由于我暗示她我会保护弘春她曾经想帮我,而看她刚才的口气似乎对八阿哥和这次太子的阴谋都很了解……天啊,根本不是她小瞧了我,而是我小看了她,以为她舒舒觉罗氏·悠月不过徒有其表……
“月妹妹,我是没有你聪明的。只是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我见她面色微动,便靠近她耳边,声音极小,好像是生怕他人听去一字。“保我的孩子,就是保护你的弘春……”她果然神色一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梦姐姐,不如到月儿房中说话。”我见她叫我“梦姐姐”,又自称“梦儿”,以为她有所松动,便点头跟着她去了。这里我来的次数并不多,来了也只是在门外匆匆一瞥,还从未进来过。房间果然如意料之中装饰得耀眼夺目,墙上挂的、架子上摆的大多是胤祯前两年赏的装饰品。
她只留下我二人的两名贴身丫鬟,推紧了门后便道:“我不合算。”
我一愣,不由问道:“什么意思?”
悠月神色有些古怪,“如果你没了这个孩子,想是再也没办法生了。而我没了弘春……”她用手摸了摸肚子,嘴角扯了扯,“不瞒姐姐说,我又有孩子了,已经两个月了,没告诉别人。”
我全身如同被惊天雷劈过一般,愣愣地呆在那里。她在说什么,说什么……?两个月了,果然是在我怀孕期间……胤祯他……这样一想,似乎这半年来的耳鬓嘶磨全都是假象,什么真情,什么真心……是啊,我真傻,我从来没听他说过我爱你啊……我在想什么,他怎么会爱上我呢?两个月,两个月前……
我努力定神想了想,两个月前,不就是十四出府的前几天吗……为什么,为什么……
我恍惚间看到悠月勾了勾美丽的唇,忽然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向后倒去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耳朵却出奇地好用,周围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福晋,你怎么了?!”是彩薇焦急的声音。
接着又传来悠月古里古怪的尖叫声:“呀,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不是药物发作了吧!”
我能感觉到握着我的手的彩薇手心都是汗。“月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家格格中了什么药?”
悠月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让咱们英勇聪慧的十四爷拥有众多子嗣呢,何况是……嫡子。那玉如意上的香气会使女人无法受孕,即使受孕也无法顺产,生下的孩子也不会健康,好象肺管子什么的有毛病吧。至于那云锦,不知姐姐用了没有,可是会绝育的东西啊……”
彩薇早已没心思听她罗嗦,已经跑出去叫人了,我却听得分明。好狠……这么说前一次的落水事件也该和太子有关了?只是悠月怎么会知道?就像云溪是八阿哥的人一样,难道悠月和太子还有什么关联……
我痛苦地捂住肚子,好痛……
我感觉有人把我抬了起来,不是回到十四的书房而是我自己的屋子。房间里乱糟糟的,不断有人来回走着。
“稳婆,你救救我们家格格啊,出了好多血啊……”
“热水!”
“稳婆,我们福晋怎么样了?”好象是欢儿……
“似乎要生了,可是才八个月多一点,孩子很有可能……”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悠月的孩子……我们两个和胤祯……十四他果然不是真的……
疼痛实在难忍,我忍不住□□道:“啊……”
旁边的彩薇紧紧抓住我的手喊道:“格格,您要配合产婆啊。您不是帮月夫人接生过吗!?”悠月……我和师傅还帮过她……啊,好难受……
爱新觉罗胤祯,你现在又在哪里呢?我想问又不敢问,想见到他又害怕面对他。就好象那句话: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离开你就离开了幸福……
我深呼吸着,听着身边忙忙碌碌的声音,心里坚定着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无论我和十四是否是真爱,我都要对得起这个生命……
“依梦!”多么熟悉的声音,其中的“情”又有几分真假?
“啊!”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听见了一声明亮的婴儿哭声。
稳婆抱起孩子笑吟吟地说道:“啊,恭喜十四爷、福晋喜得嫡子!”
我虚弱地看了一眼那小小的人儿,看不清模样,却也沉沉地睡去了……
康熙皇十四阿哥第二子弘明,康熙四十四年乙酉四月初三日寅时生,母嫡福晋完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