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的日日夜夜,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她忘记过?
容衍深深看着她,眸里深深怜惜与扼腕,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落到她唇角笑容上,倏地压了回去,轻轻笑了笑,“随你了。”
她这么平静,反而让人不忍说出所有人都明知道的事实。
那样的情况,容浔活着的几率并不大。
况且,他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容乐观。
樊雅在等,等容浔回来。
他们也在等,等她彻底放弃渺茫的近乎没有的希望,也等她将目光挪到别人身上。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他仍然衷心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
“等等!等她进去再说!”苏佐急急抓住曹文秀的袖子,力气大的让曹文秀都微微变色。
她刚才才要下车,就被苏佐一把扣住了脖子,苏佐蛮力很大,直差没勒的她窒息!
容隽贴在门上,目光灼灼的看着缓步走进玫瑰公馆的一男一女,一贯冷静的脸上不由露出点懊恼。
妈咪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如果他们现在进去,一定会被妈咪逮个正着的。
“小隽?”苏佐有点不知所措的看过来。
小浔也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哥哥?”
容隽踌躇了下,问曹文秀,“这里有没有后门?”
从后门直接遛进休息室,应该可以避开妈咪的视线。
曹文秀为难,“有是有,可是樊小姐让我领小姐从大门进去的,她在那边等我们。”
“你告诉我们后门在哪里就可以了,其余的不用你管。”
曹文秀犹豫了下,给他们指出方位,容隽跟苏佐偷偷摸摸的从侧门遛下去,小浔见他们走,立刻有样学样的也跟着往下爬,却被曹文秀赶紧抱住,“你妈妈要见你呢,你可不能跑。”
“哥哥……哥哥……”小浔不依的挣扎,眼眶已经红了,一只手拼命朝容隽他们挥。
苏佐左右为难,他是很想去找爸爸的,但他也舍不得这个刚认识的小妹妹。
容隽想了想,犹豫了下,从脖子上解下他出生以来就没离开过自己的玉璧,郑重挂在小浔的脖子上,“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叔叔给我的,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我现在给你,你放心,等我们的事情一办完,我们就回来找你。”
小浔眨了眨眼睫上的泪珠,紧紧按住胸口玉璧的位置,“小浔……保护……”
容隽小大人似的摸摸她的头,“嗯,你帮我保护好。”蓦然抬眼,冷冷看向眼底掩不住贪婪之色的曹文秀,“如果这东西丢了,你也脱不了这个责任,我同样会来找你。照顾好她。”
曹文秀悚然一惊,勉强干笑了下,“怎么会呢,不会的不会的。”
苏佐拽住小浔的手,跟她打了个勾勾,大喇喇的说,“你看,这么幼稚的事情我都做了,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小浔破涕而笑,“哥哥……相信……”
目送容隽跟苏佐两个小身影往后门方向走去,小浔依依不舍的挥手,一抬头,却看见曹文秀眸里一闪而过的冷狠。
她吓的一颤,懵懵懂懂的意识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挣扎起来,“哥哥……哥哥……”
曹文秀惊了一跳,惶然看向四周,却发现那两个小鬼并没有回来,她又羞又恼,狠狠瞪了眼小浔,恶劣骂道,“哥哥什么哥哥,他们都走了!你以为他们真的会回来啊!”
“哥哥……”
曹文秀粗鲁擦掉小浔脸上的泪痕,“不准哭!再哭我就告诉你妈妈你不乖!让她教训你!”
小浔悚然一惊,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被曹文秀一把抱住,半拖半拽的走进玫瑰公馆。
本来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甜品宴会,在撞见好几个熟人后,樊雅才觉得有些不对。
按理来说这只是个个人举办的宴会,即使出资人是川岛集团,但川岛集团毕竟没有在国内开展项目,知名度并不是很高,没道理会吸引这么多商界的人。
“听说今天主办人实际上就是那个神秘的‘骥’集团的首席,而且听说他还会出席。能得到‘骥’集团的垂青,对公司发展有很大的裨益,估计闲着没事的就过来了。”
容衍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他现在是最近风头最盛的博海集团的总裁,人又不是一般的俊美出众,又善于展现自己的优点,唇角微勾,水晶杯里琥珀色的香槟再微微一晃,与他稍显琥珀色的眼眸映衬在一起,眼波流转,酒液流转,风流出众的令人晕倒。
可惜离他最近的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睫毛都没颤上分毫。
她晃了晃香槟,却没喝。
自从化装舞会的事之后,她对宴会上的酒水食物都下意识的排斥,如果必须要喝的情况下,她也会提前让助理帮她准备可以掉包的酒水,或者确保自己绝对安全。
她不是不相信容衍,但今天她的任务是捉那两只逃家的小鬼,不能有任何一点闪失。
“‘骥’集团?”她挑眉,“就是那个据说富可敌国的‘骥’集团?堂堂首席,会举办这种小型餐会,还是甜品?”
容衍耸耸肩,“谁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他真的是这个餐会的发起人,那这人一定很胖。”
樊雅扑哧一笑,“为什么?”
“你觉得喜欢吃甜品的人不会长胖?哦,除非他有病。”容衍不负责任的评论道。
“或许他将生命的大半时间都用在运动减肥上了呢?”
容衍一拍掌,“有可能。”
樊雅优雅白了眼过去,环视四周,“相比较‘骥’集团首席可能会出现,我对这个餐会的主要负责人倒是更敢兴趣,这个玫瑰公馆听说也就两三年,没想到里面居然如此奢华。”
纯手工的水晶挂链,名人画作,价值不菲的沙发座椅,装饰极度考究华贵,显然是花了大价钱了。
容衍啜了口香槟,眼神莫测,“听说是个美人,没见过。”
“有兴趣?”
“我只对你有兴趣,可惜你对我没感觉,我只能对外发展了啊。”容衍飞一记媚眼过去,“毕竟我只是身心健康的健康男人,也是有需求的,跟清心寡欲的和尚不一样。”
樊雅一时默然,跟这种没下限的男人斗嘴上功夫,实在是件不明智的事。
背后突然一阵冷意,她下意识回头。
身后人来人往,却也找不到那个在背后看她的人。
容衍挑眼,微微诧异,“怎么了?”
“感觉有人在后面看着我。”
“你今天好像有点疑神疑鬼。”容衍嗤笑了声,“总觉得有人看着你,你当你是谁?”
樊雅无言以对,虽然她对自己的直觉从来都很有自信,但事实就是她真的没找到那个暗中窥视她的人。懒得再跟容衍斗嘴,她跟容衍打了个招呼,起身就往角落里走。
如果那两只真的来了这里,她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肯定会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里。
她漫步往角落里走,却不知道某处,有个人狰狞着面孔的瞪着她的背影,娇美的脸上全是压抑不住的恨意,“她怎么来了?她为什么会来!”
她身边坐着的女人看了她一眼,眸里一瞬而过的嘲讽,“她是容家二少夫人,又是樊家的大小姐,要想参加你这么个小小的餐会,拿个邀请函很困难吗?”
“谁给她的!我要开除了他!”女人愤怒大叫,脸上半是惊惶半是恐惧,“让她离开!让她离开!”
“把她赶出去?”坐着的女人冷冷一笑,“今天是他开口说要办的宴会,如果弄砸了,你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可是……她在那里,我……”
“你怕?”
女人一窒,脸上微微发红,下意识看了眼樊雅的背影,咬牙道,“我才不怕她!”
“既然你不怕,你还担心什么?今天最重要的,是顺他的意,如果你连这个都做不到,你还想替容浔报仇?”
“我……”女人想起待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脸上红晕更浓,“我担心他不喜欢我,你也知道我已经生了一个小孩了。”
“他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坐着的女人瞥眼过去,微微嘲讽,“但是他有孩子,他或许能因为你对孩子的爱多看你一眼,只要他注意到了你,你就成功了一半了。”
“我……我其实是可以找别人代替的。”
“然后让那个女人登上本该属于你的位置?樊心,你已经让樊雅抢占了你的位置,现在容浔都失踪了,你居然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当初,我就不该帮你。”坐着的女人冷笑,“如果你想放弃,我不会阻止你,你现在就可以走,能够取代你的人多的是。”
樊心脸上血色霍然褪了大半。
“但如果你现在坚持了,等待你的就是光辉灿烂的未来,就算容浔现在失踪,他的所有一切也都属于你。”坐着的女人微笑,声音蛊惑,“你难道不愿意?”
她铺设的梦境实在太灿烂,灿烂的让樊心怔了怔,好一会才缓缓点头,“我做!”
“那好,那你就下去吧。”
樊心下意识看她,“你不跟我一起?”
坐着的女人微微一愣,下意识抚上自己盖着毛毯的腿,眼底射出怨恨愤怒的光芒。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又何必坐在这里!
还不得不假手于人!
她深深吸了口气,淡然道,“现在还不是我出面的最好时机,而且如果我出去,你以为所有人的关注点还会在你身上么?”
樊心呐呐,也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目光往下一飞,正好看见曹文秀带着小浔进来了,精神一震,脸上红晕不由更浓了些,眼底是掩不住的羞涩,“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
目送樊心三步做两步的下楼,女人目光微微嘲讽。
什么爱情,什么至死不渝,在现实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人,到底是更爱自己一点。
她按下手边的通讯仪,一个高大削瘦的男人立刻出现在她身后,高高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高大的身形也稍显佝偻,显得很憔悴的样子。
他微微咳嗽两声。
女人立刻关切回头,“怎么咳嗽了?要不要紧?”
男人头也不抬,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径自抱起她纤弱的身体,女人咬了咬唇,干脆回头,回头刹那,愤怒、恐惧、无奈、关切、怨恨,诸般情绪汇成一股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归于死寂,空白一片。
男人将她慢慢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轮椅上,推着她往外走。
门外,是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空无一人。
这是樊心事前早就安排过的。
女人空白的眼波微微涟漪,当年前呼后拥,当年众星捧月,如今只剩下一盏孤灯,寂静长廊。
她猛地抓住助理的手,从喉咙里嘶出一点破碎压抑的声音,“我知道你说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我想看她哭!凭什么她可以拥有一切,我就只能在这里像老鼠似的!求你!”
男人沉默的抽出被女人抓握的手,微微摇头。
女人全身力气仿佛因为男人这个动作而彻底消失了,她颓然放下手,然后慢慢捂住脸,悲哀的,绝望的啜泣声轻轻响起。
男人依旧一语不发,推着女人慢慢往前。
长廊寂静,轮椅滑过走廊的声音与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呜咽声冷,仿若鬼哭。
“咦,什么声音?”
不远处的一道走廊,正顺着楼梯道往上爬的苏佐突然顿住脚步,俊俏的小眉头皱的紧紧的。
“什么什么声音?”容隽紧随其后,脸色微微苍白,他身体素质差,虽然有容家千方百计的养着,毕竟胎里不足,体力上完全不如苏佐。
所以苏佐可以轻轻松松爬楼连喘气都不带一声,容隽走了这么久,身体已经快到负荷极点了。
苏佐皱眉看着容隽难看的脸色,停住脚步,“要不,我们走原来那条路吧?”
本来曹文秀确实是给他们指了条后门,但容隽怀疑曹文秀有猫腻,就走了离曹文秀指的方向不远的一条后门,本来以为会是差不多的,没想到走了一会就开始爬楼梯,中途连个通道都没有。
容隽抓住栏杆微微喘气,也有些后悔,但看看他们爬上来的路程,摇摇头,“算了,都走那么多了,应该快到顶了。上面应该有电梯,我们可以下去。”
“要不,我背你吧?”苏佐蹲下身,眉头皱的紧紧的。
“这是楼梯,又不是平地,一不小心会滚下去的。”容隽抬头看看似乎好久才能到头的楼梯,“这样吧,我在这里等你,你速度快,先上去看看,如果确定可以下楼我就上去,如果没有,我们恐怕还得下去。”
苏佐摇头如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上去顶多几分钟,可如果我们两个都上去,要花很长时间的。”容隽冷静分析,“妈咪就在附近,我们今天晚上肯定会被她找到,我们时间不多的。”
苏佐动心了,可看看容隽的脸色,望望昏暗的楼梯道,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有你犹豫的时间,你都到了。”容隽推了苏佐一把,“快去!”
苏佐咬了咬牙,咚咚往前奔,奔了几步又回头,“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
看着苏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容隽清俊的小脸上露出一点愧疚。
他已经把苏佐送到这儿了,妈咪也找到这里了,凭苏佐的聪明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应该有时间去办自己想做了的事情吧。
将身上的背包拽了拽,然后毫不犹豫的,下楼。
他离开的时候把沈叔叔送给妈咪的圣母像带过来了,他从来没告诉过妈咪,其实那圣母像身上的清漆是由特殊材质制成的,前些时间苏佐抓着激光枪玩,无意中照到了圣母像的后背。
苏佐看不明白,但他看的很清楚,那是一个地址。
直觉告诉他,那是沈叔叔的地址。
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告诉妈咪的,但有些话,他想提前跟沈叔叔聊一聊。
他是妈咪唯一的儿子,他必须要保证妈咪的幸福。
而且他总认为,沈叔叔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地址,是想让妈咪找到他吗?男人等着女人去找,实在是有些弱。
虽然沈晏在容隽心里印象很好,甚至超过了他那个素未蒙面的老爸,但在这一点上他还不是很赞同的。所以他也想看一看那个沈叔叔到底配不配的上妈咪。
楼梯很安静,咚咚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很快就快到底楼了,从他这边看过去,已经可以看得见底楼楼梯道的光亮了。
他加快脚步!
楼下突然‘呸’一声!
容隽脚步一顿。
吱嘎一声,似乎是底楼楼梯道的门被推开了,随即响起的是陌生男人的粗鲁咒骂,“那两个小鬼跑哪里去了?老子在那边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人,曹文秀那贱人不是在说谎吧?”
另一人立刻不屑回答,“她敢么?欠我们那么多高利贷,三百万,哼,三百万就想还债了,想的真美。幸好她识相,说那两个小鬼值钱。”
“你确定那两个小鬼从这儿走的?”
“这么久都没见着人,老三那里也没见着人,这玫瑰公馆就这么三个门,肯定是从这里遛进来了。”
“你小声点,听说那位今儿就在这附近巡查,万一给他知道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回事,居然那么信他!还听他的话缩减营生,现在连放个高利贷都要偷偷摸摸的,这日子还是人过的么!”
“你小声点!你不怕我还怕呢!”声音顿了顿,他抬头,“要不上去看看?关在这里守着也不是个事。”
“上去看看。”
重重的脚步声响起,仿佛是踏进容隽心底,咚咚巨响。
听那两人对话也明白了,这两个人是曹文秀找来抓他们的,他们太低估了人心的贪婪,压根没想到三百万根本不能阻止人心的疯狂。
容隽脸色微微发白,听着重重的迫近脚步声下意识往后退,大脑迅速转动。
一个孩子,根本不可能跑过一个成年人,更不用说是两个成年人,就算他现在就跑,也逃不了被抓的命运。
容隽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刚才将苏佐支走了。
但一股恐惧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他再老成,也是个不足四岁的孩子。
他该怎么办……
心神不属间,他脚下一滑,他不受控制的往下一跌,发出咚的一声响。
“咦,有人?”
“快上去,肯定是那两个小兔崽子。”
容隽微微抽了一口冷气,再也没空思索,转头就往上狂奔!
脚步声紧随其后,也跟着急促起来,其中一人狞声喊,“别跑了,我都已经看见了你了!”
“快追!”
咚咚脚步声就在耳边,过大的心里压力还有超过身体负荷的运动让他的呼吸不受控制粗重起来,大脑一阵一阵的昏眩,胸口窒息,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了。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往上走,但脚步已经不受控制的蹒跚起来。
“还想跑?”
一声狞笑,容隽只觉得肩膀一痛,整个人被身后那股力道带的往后一个趔趄,撞上男人的大腿,无意中踩上男人脚尖,男人痛的咒骂一声,想也不想抬脚一踹!
原本就晕乎乎的容隽不受控制往后一个倒仰,重重摔下楼梯,咕噜噜的一直滚到楼梯拐角的平台上,砰的一声撞上墙壁,脑袋立刻火辣辣的剧痛,眼前视线渐渐模糊,隐约听见楼上一个男人责骂说万一死了怎么办。
万一死了怎么办?
妈咪会伤心的。
苏佐会难受的。
苏姨舅舅爷爷太爷爷都会难受死的。
他不能出事!
他不能死!
容隽摇摇晃晃的爬站起来,勉强睁开眼,眼睛里糊了什么,眼前一阵血色虚影。
他咬了咬牙,连背包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起来了,摇摇晃晃就往楼下奔。
“咦,这个样子还想跑?”两个男人哈哈大笑,一时间也起了兴致,也不急着抓人了,慢悠悠的跟在摇摇晃晃的容隽后面,很悠哉的边走边聊,保持着一段距离,像是逗弄老鼠的猫。
容隽也知道自己被他们当成了快死的老鼠,咬了咬牙,不回头。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绝对不放弃!
光线渐渐亮了起来,楼梯口的门就在眼前。
门口站着一个人。
容隽看清门口站着的人,一直保持着镇定的脸上立刻涌上绝望!
那人一看血流满面的容隽,也愣了楞。
楞完之后,他立刻扑上来了!
容隽站着不动,脸上表情麻木,虽然他想安全离开,但显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抱有希望了。
少些抵抗,或许还能保护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才要说话。
被那人打断了。
那人一把抓住他,绿豆眼里全是焦急与恐慌,“老大,不是,容隽,你怎么了?”
容隽愣愣看着何天勇。
这是他妈妈找来的人,他不知道?
何天勇已经看到了跟在容隽后面下来的两个男人,立刻认出其中一个前不久还打了他妈一巴掌,让她跪下来叫爷爷。
何天勇看看容隽满头的血,单纯的大脑里立刻浮出一个结论,这两个人在欺负他的老大。
虽然容隽不准他叫老大,但他是真的很佩服这个个子小小相貌秀气的容隽的!
他立刻推了容隽一把,“老大你快走!我来挡着他们!”
一个七八岁的小胖墩,居然妄想去挡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
容隽吃惊看着何天勇。
那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更是笑的眼泪都下来了,“混小子,你拦我,按理来说你还得叫我声爸,你就这么对你爸的?”
“你不是我爸!”何天勇胀红了脸!
“那你回去去问问你妈,你问她我是不是你爸?”男人笑的更加肆无忌惮,“来来来,乖儿子,把你身边那个小孩带过来,我带你去问问你妈。”
“你胡说!”何天勇嘶吼了声,容隽阻止不及,何天勇已经像只不怕虎的小牛犊,一头狠狠撞上了男人的肚子!
容隽看着真的跟两个人缠斗在一起的何天勇,咬了咬牙,转身就往门外跑,耳边传来男人愤怒的咆哮,他也不敢回头,一闪身拐进底楼的内部通道!
他现在上去也只有被捉的份,只要他能及时找到妈咪或者容伯伯,才会是真正的安全!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显然是有人追了过来了!
容隽惊惶到极点,慌不择路,越跑越僻静,听着身后催命似的奔跑声,他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一趴一滚,像是保龄球似的撞滚向墙壁。
严丝合缝的墙壁被他一撞,居然一开。
容隽滚了进去。
滚进去的刹那,追出拐角的男人也跑到了这条走廊,他诧异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那小鬼怎么可能跑那么快?
他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上。
他哼了声。
躲的还真快。
他走到门边,一脚踹开!
房门撞上墙壁,砰的一声巨响。
外间坐在沙发上聊天的几个人同时回头。
“喂,有没有看见个小孩?”他大喇喇的问。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男人委顿倒地,连点声响都没有。
无声无息击倒男人的削瘦女人惭愧看向客厅,客厅与外间有照影屏风阻隔,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首席,是我的疏忽。”
屏风上人影微动,没说话,似乎只是换了个姿势而已。
削瘦女人不再说话,看了眼过来接手的男人。
男人点点头,轻轻松松的拎起壮硕的男人,像拎小鸡似的拎了出去。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削瘦女人看看时间,“首席,宴会快开始了。”
说完之后,她也不再催促,又安静的坐到沙发上跟同伴继续聊天,仿佛刚才那个插曲根本无足轻重。
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无足轻重。
屏风上人影微动,里面那人站了起来,看身形似乎是有些无奈的样子,他摇摇头,才懒洋洋的走向衣帽间,背影削瘦,步伐间有种奇异的韵律,优雅却又像是猎豹,蕴着力量。
男人一脚将鼻青脸肿的何天勇踹到门边,摸了摸自己脸上被何天勇抓出来的血痕,眸里冷火簇簇,有心想解决了这小子,但转念又想起曹文秀的*滋味,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他一把。
万一那女人疯似的跟他要儿子,他还去哪里找那么个不要钱的女人?
他走到门口抽烟,纳罕的看着同伴消失的方向,“奇怪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那小子都快只剩下半条命了,就算是一个人,抓起来也很简单的,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他突然皱了皱眉,“不会又抓着人先去邀功了吧?”这个念头一生起,他立刻觉得有点不安,随手将烟蒂往地上一扔,抬脚准备过去看看。
脚才抬起,他就觉得大腿一阵火辣辣的痛!
低头一看,何天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抓了未完全熄灭的烟蒂压上了男人的大腿,男人吃痛痛呼一声,一脚将何天勇踹飞,眸里爆发着狠意!
“我今儿一定打死你!”
何天勇闷哼了两声,软软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男人尤嫌不足,发狠又要继续踹,肩膀突然一痛,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道扣住他的肩膀,男人想也不想破口大骂,“哪个混蛋也来管老子的闲事!”
他一回头,正好撞进人群里一双清淡俊雅的眼里。
阳光下,覆面的银色面具熠熠生辉。
男人身体一颤,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双腿已经软了,“沈爷。”
沈晏轻轻咳嗽了两声,身边下属不用他说,立刻奔到何天勇身边,仔细查看了下,“没死,但最好赶紧送医院。”
沈晏点点头,那人立刻抱住小孩,往不远处的车走。
沈晏看向扣住男人的属下,“这是谁的人马?”
“老三堂口的。”
“交给葛奉,他自己应该知道会怎么办。”
“是。”
何天勇被人抱住,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还有些糊涂,“老大……容……容隽……”
已经擦身而过急急往前走的沈晏蓦然顿住脚步。
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他这些年培养的下属,忠心度毋庸置疑,抱着何天勇的下属立刻又将人抱了回来。
沈晏温和问孩子,“你认识容隽?”
何天勇迷迷糊糊,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但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好看叔叔,不知不觉的道,“他是……我老大……”
沈晏微微挑眼,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何天勇明显七八岁小孩的壮硕身材,忍不住轻轻微笑。
那个孩子才多大点,居然已经成了人家的老大了?
不知道樊雅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眸光温柔下来,他轻声问,“那他在哪?”
“他……他……追……”何天勇费力的指向已经软到在地的男人。
温柔的眸光倏地一敛,射出锐利如刀锋似的冷芒。
男人身体颤的更厉害了,一股异味弥漫在空气中,裤裆已经湿了。
不等男人说完事情经过,几个下属立刻追向容隽消失的方向,原本扣着男人的下属快步走进楼梯,很快就拎出了那个被容隽遗忘的小背包,背包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
沈晏眸光陡沉,快速接过背包,背包拉链本来就坏了,一拉之下,原本被盒子包裹的好好的木质圣母像立刻露出一角。
沈晏怔忪了下,这些年鲜少有波澜的眼眸里瞬间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滔天起伏。
这个孩子竟然带着这个。
赤子心肠,竟然触碰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冷硬如铁的心肠,他的心,不由自主软了软。
他轻轻摩挲旧物,眼底却已慢慢渗入肃杀杀意。
如果那个孩子因为找他出了什么危险,别说是樊雅,他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身边下属交换了视线,明白沈晏是动了真怒。
看来,不仅是这两个莽撞的为了钱而做出蠢事的手下,连葛奉,连老三堂口,恐怕都要成了历史了。
自作孽,不可活。
沈晏一行人匆匆离开后一会功夫,他们不知道,楼梯顶楼的门被推开,苏佐嘟嘟囔囔的声音突然响起,“樊姨,你千万别训小隽,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想找爸爸,他也不会陪我出来。”
门口人影一闪,樊雅美丽脸上全是无奈,还有淡淡的担忧。
她往角落里找,果然找到了偷偷摸摸贴着墙壁做贼的苏佐,苏佐怪力惊人,一见她居然拔腿就跑,她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抓住这个小泥鳅。
苏佐在前面走,絮絮叨叨的嘀咕,“我们真的准备找到我爸爸就回家的,我们真的没想逃家。”他大声往下喊了声,“小隽,我们来了!”
楼梯里安安静静的,苏佐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樊雅心里不安的感觉更浓。
不是不相信苏佐,只是小隽带走了圣母像,肯定是想找沈晏的,他怎么可能像苏佐说的那样晚上就回家呢?
就怕小隽是故意让苏佐上来,自己再趁机离开。
苏佐抓抓头,“奇怪,怎么不理我?”他又蹦又跳的下楼,“小隽,小隽!我们被樊姨发现了,你别躲了啊!樊雅答应让我去找爸爸的……咦,人呢?”
苏佐站在原本容隽休息的位置,呆了呆,回头求助似的看向樊雅,“樊姨,我走的时候他就在这儿的呀。”
樊雅深吸了口气,勉强笑了笑,“下去找找看,可能在下面。”
“他下去干嘛?难道也怕了?”苏佐没在意,笑嘻嘻的往下跑。
樊雅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目光突然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