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陆仁不外乎就是忙下曹操那里的军需供应和各方面情报的分类与传递。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是一个月过去。吕布军没能赶上秋收,便被曹操一路清场,兖州、濮阳先后回到曹操手中,定陶也被曹操攻下,至此山东一境全归曹操。吕布之后下落不明,陆仁也懒得去问,反正他知道吕布会去投奔刘备。
这天点完卯没什么事,陆仁就和荀彧打个招呼,回家陪婉儿去了。正在家里逗婉儿,听见门外有人叫门,跑出去一看竟然是夏候惇,另外还带着个推着辆独轮车的年青人。这年青人陆仁认得,叫郑福,是那小村里的人,曾换过鱼给婉儿的那位。
引进院来,陆仁道:“元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
夏候惇环视了一下院子,心不在焉的道:“刚刚秋收完,营里没什么事,所以进城来看看。顺便把这小子给带来了。”
陆仁道:“军田里的收成还好吧?”
夏候惇脸色变得很古怪:“还、还好……哎我说义浩,你就住这么小个院子?”
陆仁道:“只我和婉儿两个人而已,要那么大地方干嘛?”
夏候惇道:“哦……也是。我也是没什么事,就随便看看……想起来还有点事再去下荀文若那里,改日再来你这里坐坐。告辞了。”
陆仁道:“不多坐会儿吗?”
夏候惇道:“不了不了,我主要还是带郑福来。你们多聊会儿,我先去了。”说着夏候惇快步出门,看那架势到有点像是在逃。
陆仁被夏候惇搞得莫明其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任他这样离去。
那边郑福开口道:“陆大人,一个多月没见,气色很好嘛。”
陆仁道:“还行啦。对了郑福,你这趟来鄄城是干什么来了?村里那些田地收成不错吧?”
一提到这个郑福就笑得合不拢嘴:“托大人的福,村里今年的收成比以往要高出很多。以前一亩地收两百斤粟米就不错了,可今年按大人说的方法做,一亩地能收上差不多三百斤粟米来。村里人都说了,明年开春,全部按大人的方法去种,肯定能收得更多。”
陆仁呀道:“什么?一亩地三百斤粟米?我记得我只是让你们在十亩稻田里施农家肥的啊,别的田里只是注意除草之类的,多三、四十斤就差不多了。难道说你们全部都……”
郑福道:“是啊大人,全村的田地都按大人说的那样,定时浇水、施肥、除草。反正收集的肥料多,光那十亩地也用不了。大伙儿一合计,都说大人绝不会害我们,按大人说的做准没错。这不,今年的收成多好啊!”
陆仁望望憨厚的郑福,心里暗叹这些百姓的心地真是实在。自己只是帮过他们一点,他们就这么信服他说的话。说真的,当时陆仁心里都没底。
郑福道:“哟,看我这光顾说的!车上是村里人送给大人的稻米,我去帮大人拿进来。”
陆仁道:“稻米?你大老远的跑来鄄城就是为了给我送稻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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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福道:“是啊。村里那一百亩稻田,全部都是收三百五十斤上下,比粟田还要收得多些,当时煮了些吃,比粟米好吃多了。大家都说这是沾了大人的光,得好好谢谢大人才行。村子里别的拿不出来,又听说大人你还是吃粟米,就让我送了这两百斤稻米来给大人尝尝。”
陆仁吓一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收村里的东西呢?快拿回去!”
郑福道:“大人你这是嫌弃我们的东西吗?”
陆仁道:“哪的话!?村里的日子过得那么紧,我为大家做些事是应该的,这米我真的不能收。你要不去换些新布料,给村里人做几件新衣服都好啊!”
郑福忽地蹲在地上,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不行,大人你一定得收下!你要是不收下,回村大伙儿准会怪罪我,我到时候还怎么见人啊。”
陆仁一时不知所措,劝又不是,不劝又不是。
婉儿悄悄来到他身边,轻声道:“老公,你就收下吧,这是村里人的一番心意。你要是不收下,他们心里会不得安生的。别的不说,你看郑福现在这难过的劲就知道了。”
陆仁道:“只是,我这样随便收取民物,主公他日会说我……”
婉儿轻轻的一点他的额头:“老公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忘了他是和谁一起来的了?这事夏候将军既然知道,主公那里就一定会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不会怪你的。你要是不放心,回头主公回来再和主公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陆仁看看婉儿,又看看还蹲在那里的郑福,只好作罢:“好吧好吧,这米我收下。不过下不为例,下次再送我会生气的。”
郑福一听马上跳起来:“没问题没问题!这下我回去也好和村里人交待了!大人您等着,我这就去把米搬进来!”
陆仁连忙道:“我帮你。”
郑福道:“不用不用,大人你身子娇贵,哪能做这力气活?我来就行了。”
婉儿笑着引郑福将稻米放到厨房,陆仁则站在那里发呆。
搬两袋米能用多久?不一会儿郑福就回到陆仁面前,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陆大人,你看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陆仁道:“什么事?只管说吧,只要我办得到就尽量去帮帮你们。”
郑福支支唔唔的道:“是这样的大人,村里按您的方法,给田里施的是农家肥,夏候将军那里并没有这样做……这次收粮,村里和营里的是一样种的地,可村里每亩地就是要比营里的多收几十斤。夏候将军说是因为施的肥不一样的关系……明年他不打算把营里的肥给咱们村,村里人怕不够肥料,让我来特找你去和夏候将军求求情,明年能不能再分些肥料给咱们村啊……”
“啊!?”
陆仁一下子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夏候惇会“逃”离他家了,闹了半天是这夏候惇因为当初不肯听他的用黄白来当肥料,收成不及村里的田地,不好意思在他这里多呆一会儿那!
送走欢天喜地的离去的郑福,陆仁来到厨房。打开一袋稻米,见稻米已经按他说的去掉糠壳,入手白花花的一把,心中感慨:“来到三国已经一年多,终于又能吃上大米饭了……好想念啊!”
婉儿也抓起一把,仿佛看见宝贝一般:“老公,这米好漂亮!”
陆仁将米小心的放回袋中道:“不但漂亮,煮熟之后香甜可口,比粟米好吃多了。”
婉儿道:“是吗?那我今天就煮来看看。”
陆仁歪着头想了想,问道:“婉儿,家里还有袋子吗?”
婉儿道:“有啊。老公你要袋子干什么?”
陆仁道:“我装一些出来,给荀公他们几个送些去。”
为了不让别人说三道四,陆仁这是打算拖人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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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拎着几袋子稻米,先跑去荀彧那里。虽说是想拖人下水,不过陆仁也想过让荀彧推广稻米的种植。从郑福那里听说稻米只要照看好,每亩地能比粟多收几十斤,若是几千亩、几万亩的种下来得是多少?
他来荀府也不是一次两次,门人都认得他,也不用通报就直接带到荀彧的书房。一进门,荀彧就有些莫明其妙的问道:“义浩,你这个时候又跑来干什么?我记得没有安排什么事给你的啊!马上就是小食,你该不会是跑我这里来蹭饭的吧?”
陆仁有点哭笑不得,“蹭饭”这一词还是他无意中带过来说郭嘉的,不知何时就流传开来:“荀公,蹭饭也不会来你这里蹭,要去也得去奉孝那里啊。”
犹豫了一会儿,陆仁将一袋稻米放在书案上道:“荀公,今天元让营旁那村里来人,特地给我送了两百斤稻米来……村里人实在,说我帮他们今年得了个好收成,还说我要是不收下就……他们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不过我也和他们说了下不为例……荀公,你看这……”
荀彧面色一沉:“义浩,你可知错?”
陆仁无语,低头道:“陆仁知错。”
荀彧面色稍缓,道:“罢了,这事元让已经和我说过,村里人也确实是盛情难却。你现在也已经知错,回头和主公再说一下,相信主公也不会怪罪你……只是义浩,真的不可以再有下一次了!”
陆仁凛然道:“陆仁明白。”
荀彧点点头,解开布袋看看雪白的大米,问道:“义浩,这稻谷产量如何?”
陆仁道:“我问过郑福,他说当时按我说的方法做,每亩能收三百五十斤左右,比起同样照看的粟田要多收五十斤的样子。荀彧,我此来就是想提议明年在境内推广种植稻谷。就算一亩只多收三十斤,几千亩地下来……”
荀彧道:“不消你说,我也有这种想法。元让那里我提出把他那里的稻谷全部换过来当种子,可是……唉!”
陆仁道:“怎么?元让不肯?”
荀彧叹道:“不是不肯,是他性子太急,一下子把收上来的的稻米九成都去糠成米,只留下一成当种子!”
陆仁无语,这夏候惇的急性子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荀彧道:“看来明年境内大规模的种植是没指望的。”
陆仁道:“要不,趁现在我军手上还有些钱帛,再派人去江南一带收集些稻种来?”
荀彧道摇头:“怕是来不及了。主公收得山东全境,现在屯兵濮阳,我诂计过几天我们就得搬去濮阳城中,那时要修城理民,一段时间之内不可能再去做这些。义浩这几天你也别乱逛,赶紧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指不定哪天我们就得搬家。”
“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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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半月有余。
濮阳城门前,陆仁坐在车上抬头望着濮阳城大门,心中感慨道:“又回到这濮阳城了!想我那次在濮阳,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为了逃命还不得不装成乞丐……也不用装,那样子本来就是乞丐,受尽他人冷眼,人人都唯恐躲之不及。这趟回来,也算是风风光光吧?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去,守门的士卒还得行注目礼……”
要不是顾及形像,怕失了礼数,陆仁此刻多半会站在那里仰天长笑,然后大喊几声“濮阳城,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坐在车上发出一连串周星星式的招牌奸笑。
婉儿坐在他身旁,皱起秀眉道:“老公,你笑的好难听!”
陆仁尴尬的干咳几声,躲进车内轻轻的抱住婉儿:“婉儿,你是不知道我曾在这濮阳城的事啊。”
婉儿道:“婉儿知道一些。主公在将我赐给你之前,专门和我说起过你的事。听说你在这濮阳城中为了逃出城来,还扮过乞丐?”
陆仁低下头,脸上写满了无奈:“没办法啊,那时吕布军士查探得紧,一个不小心就得横尸街头。我当时身上又有伤,唯有装成一个又瘸又拐的乞丐,再用一些烂泥盖住伤口,搞得一身恶臭,一边乞讨一边混过盘查,才勉强混出的城。想想那时……算了,不去说他。”
婉儿笑道:“老公你是怎么乞讨的?”
陆仁白了婉儿一眼,玩心忽起,趴在婉儿的大腿上色迷迷的道:“婉儿行行好,施舍给我一点东西吧……不要金不要银,不要饭菜不要衣,只要婉儿的——一个香吻!”
婉儿急忙把陆仁推开道:“别闹,这虽是在车里,外面还有人听得见那。”
陆仁笑嘻嘻的轻声道:“那就不要出什么声好了。”说罢按住婉儿,照着婉儿的樱唇便吻下去。
车外随行的军士正在那里拉长耳朵偷听,见里面没什么声音了,心里面也痒痒的:“早就听说这陆主薄和郭祭酒是差不多的德性,现在在车里就敢乱来……MD俺受不了了,回头到了地儿我得找我家那婆娘去!”
进城没行出多远,听见有人在车队旁喊道:“哪辆车驾是陆主薄的车驾?”
陆仁连忙放过婉儿,钻出车门道:“我是陆仁。哪位找我?”
有一骑驱马来到车旁,向陆仁拱手道:“陆主薄,小人在此等候多时。奉主公命,引大人前去新的府坻。”
陆仁道:“主公给我在城中安排了住处?那好,带我去吧。”
“大人这边请。”
陆仁的两辆车离开车队,随骑士前往新家。一到门前,陆仁立马傻眼——好大一个院落,光大门就有三米多高!看样子里面至少有二三十间房。
陆仁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我的新家?”
骑士道:“不错,正是大人的新家。主公有命,大人曾在此城中救出过主公,且受尽苦难,当好好酬谢。此府坻原为城中一大户吴氏居住,吕布在时被其副将宋宪强占,全家尽没,现被主公收得。转赐于大人。”
陆仁望着大门发呆:“我和婉儿就俩人,哪用得着住这么大的地方啊?”
正说着,大门打开,几个仆从装扮的人出来迎接:“恭迎大人回府!”
骑士道:“大人请入内吧!我得回去复命了。告辞!”
骑士离去,婉儿下车见陆仁还在那里发呆,上前轻轻挽住他的手臂道:“老公,别发呆了,我们先进去吧。”
“哦、哦!”
陆仁傻傻的与婉儿走进院内,一众仆从则忙着去将车上的东西搬进府来。
在正厅坐下,陆仁望望四周,有些不安的道:“婉儿,我们住这里合适吗?我是说,这里地方这么大,平时光是日常的打扫就够呛,不请仆从怕是不行。可是请仆从的话,就我当主薄那点俸禄哪里养得起?你也知道我根本就没什么产业。”
婉儿同样皱起眉道:“我也不知道啊。可是这是主公赏赐下来的,你不收那不是不给主公面子吗……说真的,婉儿还是喜欢在鄄城住的那种小院子,平时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也不需要什么下人。只我们两个人安安乐乐,没事的时候你……”说到这儿婉儿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陆仁顿时大感头痛。按说得到曹操大笔的赏赐是好事,可是曹操好像没有考虑过他的收入情况,直接给他这么大的宅院,这不是让他坐吃山空吗?
郭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哈哈哈……想不到足智多谋的陆义浩,居然会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俸禄是多少!回头说给文若他们几个听,只怕要笑掉他们的大牙了!”
陆仁道:“老郭?你什么时候来的?”
郭嘉道:“刚进来……你啊,你现在身为正九品主薄,每月的俸禄是四十石,年俸四百八十石,请几个仆从还不是随便请?”
“四十石一个月!?”
陆仁马上就在心里算开:“一石为四钧,一钧为三十斤,那么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每月四十石……那不就是四千八百斤!?靠!有这么多粮食,我不请几个仆从干嘛!?”
郭嘉道:“怪了,你升任主薄已经四月有余,怎么还会不知道自己的俸禄是多少?”
陆仁道:“我根本没去领过啊!升主薄那时还没拿俸禄,就让荀公派去元让那里,回来后又总是忙东忙西,家里又从来没缺过米,我就没过问过。再说我一直以为主薄的俸禄就比书吏高一点……”说完回头望向婉儿。
婉儿俏脸微红:“别看我。我除了出门换些柴、菜,一向不怎么出门。家中没米时,我就去荀公府中投个门贴,晚些自然会有人送粮米来。大人是多少俸禄我也从没过问过。”
郭嘉啼笑皆非的望着这两个活宝,叹道:“你们两个,没饿死还真是人间奇景!”
陆仁突然一下蹦起来道:“不行!我得去找荀公,把我这四个月的俸禄全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