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于后世之时,向闻苗刀之名,专家多有对其称许之言。这番见了,便蹲下细细把玩。那摊主眼见柳飞看的仔细,脸上现出喜色,忙自蹲下,伺候生意。
这所谓苗刀,却并非是说苗人所用之刀。而是根据其外形形似禾苗,故而得名。也有一说,是因其所用材料和制地而得名。
柳飞伸手拿起一把苗刀,屈指弹了弹,刀身震颤之间,但闻清越之音响起。此刀刀身修长,总有五尺。其刃长三尺八寸,刀柄却有一尺二寸。可单手握把,又可双手持柄。持其挺刺斩劈,杀伤力却是极大。见其锋芒处寒光雪亮,冷气森然,显是甚为锋利。柳飞掂了掂,点点头,却是不置可否,将那刀放下,又来看其余几把。
摊主眼见柳飞身板模样,显是行家里手,见柳飞将那刀终是放下,眸中不禁掠过一丝失望。眼见柳飞将几把刀都是看了看,却并未出言相寻,显见对这些刀不是满意,心中却是有些发急。他自开摊,现已是过午了,却尚未出手一把,眼见一天便要过去,褡裢里却未落下分毫。好容易来了柳飞一个客人,却如何容他再走。
此时,见柳飞看完所有摊上的刀具,果然便是起身准备离开,不由焦急,遂开口道“客人为何只看不买,可是这些刀不入客人眼中”
柳飞闻听,不由微微一笑。道“刀是好刀,奈何分量太轻,若只是用于山间狩猎,自可用地。然若用于战阵之上,恐非其所宜。”说着,已是微露遗憾之意。
他自后世典籍所知,于战阵所用之刀,俱皆是定制之物。其分量应比这要重上若干。否则,两阵对垒之间,互斩之下,此刀轻薄,定是被击断而毁的下场。他本想见识下苗刀的悍猛,可惜这摊上之刀虽极其锋锐,却不是他所欲看的。
那摊主闻听他要战阵之用的刀具,脸上微微变色,双目闪动间。欲言又止。原来汉时虽不禁刀具买卖,但对军旅所用之制式兵器却也是有规定的,民间不得私自贩售。柳飞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眼见摊主色变,尚以为其因买卖没有做成而遗憾,也自未放在心上。向着摊主微微颔首致意。便准备离开。
那摊主犹豫再三,眼见这个客人走了,自己今日恐怕就真的要空手而回了,想想家中半空的米缸,却终是未能忍住,咬咬牙出口叫道“客人且请留步”柳飞愕然,回身看来,却见那摊主已是凑身过来道“客人欲要战阵之刃,咱们这里却是没有,若真有意。吾自有把好刀,可容你观之。只是这刀,乃是某家传之物。乃先祖所造,堪称宝物,价格自是不菲,客人可能出地多少银钱”
柳飞闻听,呵呵一笑,道“既是有好物事,只管拿出来便是,银钱只是小事。便多少吾也给的出。只要你所言却是当真。”
摊主闻言,略一犹豫。道“如此,请客人稍待”便即回身,径往自己背囊而去。旁边几个摊主见状,似是颇为骚动起来,俱皆开声相劝道“那颜,你那宝贝乃是家传之物,便是少吃顿米,也不可卖了啊。你若就是缺银钱用度,咱们却还凑得些给你,何苦如此”
那颜黯然摇头,对众人道“我家婆姨刚刚产子,便需些米汤进补,不然如何得有奶水。众家兄弟好意,那颜谢过了。只是救急救不得贫,这喂养孩儿之事,岂是一时半日之功,宝刀虽好,却终是死物,如何比的活人性命”说着,已是自囊中取出一把带鞘大刀来。
众人闻听,均是嗟叹不已,却也是无奈。百姓虽多有富足,然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日日吃那白米,却绝无是理。眼见那颜所说实是在理,只得摇头散了。
柳飞听的分明,心中已是暗打主意。这那颜已是贲着宝刀过来,自在手中摩挲良久,满目均是不舍之色,最后硬是咬咬牙,将之递给柳飞。此时四周闻听那颜终于要卖他那把宝刀了,已是聚了好多人过来,都是盯着柳飞,欲要一观此刀真容。
柳飞接过了那刀,手中便是一沉,可见此刀甚有份量。当下先看刀鞘,那刀鞘乃是青铜所制,颇是厚重。刀鞘之上,雕刻的却是一个个人形,持刀劈砍的姿态。雕工甚是了得,寥寥几划,已是将人物之动态,尽数展现。
柳飞起初尚没在意,只觉其雕工精湛,待到看到第二个姿态时,却是不禁轻咦了一声。面色一凝,细细的观看起来。
原来这上面所刻画的却是一套刀法。那刀鞘之上共有二十四式,正反面各十二式。鞘上所刻人物均是双手握刀,那刀势浑厚矫健,大劈大砍,一招一式。因其雕工精湛,观之便犹如活转来一般,但见急速凌厉,身催刀住,刀随人转,势如破竹。
柳飞观看良久,不禁摇头,这套刀法极是悍猛,奈何却是招招独立,并不连贯,显见乃是战阵之上,大开大合之套路,让人观之,一股金戈铁马之气迎面扑来。然而就因其不连贯,却使人胸中顿生块垒之感,极是不畅。
柳飞不再看那招式,只观刀身。这刀亦是长有五尺,但却是比之寻常苗刀宽了三指。按动绷簧,琅琅一声龙吟响处,一抹青光流动,刀刃已是出鞘。随着刀吟之声,周围众人亦是齐齐轻啊一声,俱是面现激动之色。他们素日便闻那颜有把祖传宝刀,甚是不凡。平日里都传的神乎其神,却俱为见过其真面目,今日一见之下,果是宝贝。便只听那出鞘之音已是可窥一斑。众多轻啊声中,却有一人也是轻轻地咦了一声。
柳飞全未在意,只是低头看刀。见此刀比之寻常苗刀厚出足有两分,锋刃之处并未像那些刀一般,刃口开足,反而颇有些粗钝的感觉,只是青芒朦朦,似有股刀气隐隐透出。伸指弹去,但听其声不显,犹如敲击沉木,竟不似出鞘之时给人以震撼之感。
柳飞不禁赞道“好刀,却是好刀。神物自侮,大音稀声。”随即右手一推,咔的轻响,已是将刀推入鞘中。旁观众人眼见柳飞将刀收了起来,方才三三两两的散了,自是纷纷议论不休。
那颜见柳飞赞刀,心下虽是甚为不舍,却也是急急问道“客人可中意此刀?却能出的多少银钱?”柳飞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此刀却是不凡,不知商家想要多少?”
那颜闻听,稍稍犹豫,便伸出一手,道“我要五百钱,客人可能出地”说着,脸上已是一红。柳飞闻听,却是不禁微微一笑。这那颜直是憨厚,此刀便是千金亦是值了,他却只要五百钱,且看其脸色,分明是觉得自己喊价高了,多有羞赫之色。
柳飞摇摇头,方要回话,那颜见了,却以为是柳飞嫌价高了,不由急道“客人若是嫌价太高,你我不妨再商议一二”言下自是要让价。便于此时,旁边却有个声音道“这位兄台若是嫌价高了,那么便请转给在下,在下愿出千钱购之”话音落处,已是转出一个大汉。
柳飞抬眼看去,却见这人年约三十上下,满面沉稳凝重之色。浓眉虎目,鼻直口方,一张脸膛色做古铜,眸子中神采飞扬,顾盼生辉。此人身高八尺有余,一身蜀锦袍服,腰扎玉带,左肋之下尚挂一把青铜剑。此际,左手扶剑,大步而来。其势龙行虎步,甚是轩昂。
柳飞暗赞一声,好个汉子。口中却是微微一笑道“呵呵,商家与这位壮士可能尽皆误会了。某并不是嫌此刀价高,却是相反,乃是觉得价低矣”说着,已是呵呵而笑。
柳飞此言一出,不惟大汉愣住,那颜也是张大嘴巴,不明所以,呆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那大汉微微蹙眉,道“观兄台服饰,当为儒者。在下当以先生称之。只是先生若只是为争此刀,却也不必以虚言应之,自古买卖,向来只闻落价的,如何听闻买家尚且抬价的。此非儒者应为也”
柳飞哈哈一笑,道“壮士所言不差,然世事皆有其理。吾向不虚言,即说此刀出价低了,自有其中道理”说着,转向那颜道“商家忒也鲁莽了,今汝卖刀,非止一物耳,却没曾想的家中之人乎?况此刀就其本身亦不只千金,更兼其上尚有绝学,其价更是难估,如何只得五百钱哉。是以,吾言此价低也!”
那颜闻听柳飞所言,脸上已是露出愧色,道“吾非不知此刀乃祖上心血,然实是家中急等银钱使用,否则焉能贩卖祖传之物。”说罢长叹。
那汉子闻听,双眉却是一轩,冷声对柳飞道“商家既是有难,先生乃读书之人,如何行的这般趁火打劫之事。临其难而购其宝,此小人之道也。某不敢行此无义之事。”
柳飞看了汉子一眼,问道“今商家便等着以此刀换钱救命,若是你我二人皆不解囊,其如何度难?只为一己不称几何的名声,便罔顾他人之难,此为君子之为乎?若此,吾愿为小人也”说着,已是自囊中取出金珠若干,递了给那颜。
那汉子闻听柳飞所言,顿时呆了,眼见柳飞竟以金珠付给那颜,终是羞愧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