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派去跟踪卫凯的人太多了,这会让卫凯有更多机会发现被盯梢。”
“是。”
“在卫凯脱离了视线后,我的反应有些过度。这是被盯梢者经常耍的一个小圈套,突然之间消失,然后借此观察周围环境,看是否有人惊慌失措,以此来判断自己是否真的被盯梢。”
“是。”
“还有,我的判断太武断了,也太自信了。例如我直观认为与卫凯接头的人就是酒肆的客人,却没有想到,那个接头人是酒肆的伙计,从我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是。”
“最重要的一点,我身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最后在正确的时机,没有坚持贯彻自己的判断。使得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跟踪。一旦这个人汇合上典韦,我们可能连性命都丢掉。”
“是。”
杨修一边跟踪着,一边回顾着他第一次指挥的失误。身边的暗影明白杨修说的是什么,但却不能多说其他。事实上,他内心在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为了掩饰两人跟踪目的而装作出来的相互交谈而已。
毕竟,他根本想不到,杨修就通过一次指挥活动,竟然就说出了他自己如此多的失误。而随着杨修一条一条说出这些失误,这名暗影看向杨修的眼神,也越发敬畏恭敬起来——杨修此时的表现,绝对不是一般膏粱子弟能做得到的。
“我终于明白,主公为何迟迟不肯放我出去独当一面的原因了。”杨修最后悠悠叹了一口气,之后的口气也如马超一般语重心长:“说和做,永远不是一回事儿啊!”
这个时候,眼前的目标已经穿过两条小巷,回到了朱雀路的主街之上,并向右边的“衢塘”区转去,和许多平民挤在一堆。一路上各式各样的店铺很多,目标人物饶有兴趣地不时驻足观望,有时候还与卖东西的小商贩交谈几句,看起来他似乎真的只是来逛街罢了。
他路过一家玻璃铺,这个时候马家已经将原本价值千金的玻璃做成了路摊货。而铺子老板为了招徕生意,还专门用丝线将几面三尺多宽的玻璃镜子悬在铺子外面当幌子,明晃晃的格外醒目。目标似乎对这些那块镜子十分有兴趣,他停下脚步凑近这几面镜子看了一阵,忽然笑了。
“不好!”杨修心神猛然一动,他急速转身,装作捡起掉落东西的样子。可他身边的暗影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时傻站在街上,顿时引来路人好奇的眼光。
“我们暴露了…….”再抬头的时候,杨修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专业人士竟然如此小心谨慎,在甩掉李记一劫和魏延军探两次跟踪之后,竟然还不放松一丝警惕!
不错,通过镜子,戏志才不需回头就发现后面人群中还隐藏着另外两个追踪者。这两名追踪者显然比刚才那两人更专业,更有水平。不过,真正看清镜中那两人其中一人的样子之后,戏志才的笑容越发绽放起来。
“原来又是一个小花招,杨家的公子,在马超手下越发华而不实了。”戏志才摇摇头,他身为靖安曹的执掌者,自然知道跟踪当中的这种双重跟踪模式:首先派两名并不专业的追踪者去跟踪目标;当他们被故意甩掉以后,目标就会放松警惕,放心地直接前往目的地,往往忽略到他其实还处于被另外一组秘密跟踪者的监视之下。
然而,这样的花样对于戏志才这种高级首领来说,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甚至,对于任何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来说,他们都不会因为甩脱了一两个追踪者就掉以轻心。
“马家的暗影,自那个女人放手之后,越发不堪了啊。”戏志才又是一番感叹,径直离开镜子铺,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他口中的‘那个女人’,自然是指马超的内人貂蝉,在她怀疑生子阶段,貂蝉的确将手中不少权力都下放了一些。
这是让戏志才感到悲哀和可笑的地方,一个堂堂执掌大汉一半江山家族的秘密机构,只有在貂蝉时期才能与自己分庭抗礼,这难道不是一种可笑的悲哀吗?
想着这些,戏志才不知不觉中沿着朱雀路就逛到了汾水河的一处渡口。河东并不以江河纵横而出名,更多是以盐池铁矿而闻名于世。不过,安邑城中却有一条黄河支流汾水河贯穿其间,将整个城池分成两个区。浅浅的水道上虽然有几座浮桥,但拥挤非常,大部分平民还是靠摆渡在河两岸穿行。
戏志才走到渡口的时候,等船的人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名,都挤在岸边望着从对面徐徐划过来的舢板。戏志才用余光瞟了一眼后面,看到那两名跟踪者也如影随至,躲在拥挤的人群里。
这时候舢板快要靠岸了,渡口的船夫拿了一顶草帽开始挨个收钱。戏志才从怀里摸出一枚大泉铜钱扔到草帽里,船夫道了声谢,掏出一个木制的船票交给戏志才。杨修和那名暗影稍一犹豫,也赶紧掏出钱来如法炮制——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跟踪了,知晓自己已经暴露的杨修,想在前后无援的河道之上制服那个奸细。
虽然,直至这个时候,杨修仍旧没有看到那个人的面孔。可越是如此,杨修越是心惊和欣喜。他知道,这个奸细,一定是条经验老道、价值十足的大鱼。
舢板摇摇晃晃地靠了岸,岸上的人将一条木踏板横在船与码头之间。舢板上的乘客轰轰沿着踏板下了船,甚至有性急的人直接从船边跳到岸上,然后扬长而去。当乘客全部都下完以后,船夫挥手示意等船的人可以上去了。一时间人声鼎沸、鸡飞鸭叫,两名船夫用竹杆摆在踏板两侧,以免有人被挤下水去。
戏志才首先登上船去,后面的人越涌越多,逐渐把他挤到了舢板边缘。杨修两人也挤上了船,和他隔了大约有七、八个人。整条舢板上都拥挤不堪,他没办法再靠近一点。不过,杨修觉得这样也好,到时候自己亮明身份,拥挤的船还可使得自己不用动手,就让那个奸细插翅也难飞。
船夫见人上得差不多了,让岸边的人拿掉踏板,然后将舢板顶部用一根细铁链与横贯河流两岸的粗铁链相连——这是为了防止舢板被水流冲开太远——大手一撑竹篙,舢板缓缓地离开了岸边,朝着对面开去。
就在舢板离开渡口三四尺的时候,戏志才突然从船边一下子跳回到了岸上。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杨修先是一愣,然后气急败坏地推开人群,但为时已晚。这时舢板离开渡口已经有将近两丈的距离,他怎么也不可能再跳回渡口。
舢板不能立即回头,于是这个可怜的杨修只能无可奈何地望着站在渡口的戏志才,看到戏志才最终回头向杨修挥了挥手,仿佛感谢杨修陪他一起结束了一个愉快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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