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天高云淡,日丽风清。
经刘和、赵云、田豫三人的全力请求,鲜于辅、鲜于银、阎柔这些刘虞旧部从中斡旋,乌桓单于蹋顿终于同意放弃在白狼山结盟的执念,率两万乌桓精锐深入汉地柳城这个基本上算中立于乌桓人和汉人的大城,在此准备与马家订立盟约。
开始,蹋顿是不同意这一建议的。但刘和和赵云两人一直亲和相劝,并自动承诺可让蹋顿率兵入柳城的要求,力求蹋顿务必在柳城结盟。蹋顿几番询问缘故,刘和和赵云总左顾而言其他。最后实在被逼急了,赵云才带着一种是自责和愤怒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单于去了便知,云以身家性命作保,此番变动结盟地址,实在情不得已。若主公对单于有何异动,云以死相报!”说完这句赵云转身离去,蹋顿派去之人随后来报,赵云将军一人骑马持枪,在草原上连刺数十株大树才归。
蹋顿乃粗豪勇厉之主,但却不是不通人情的浑人。这些时日,刘和每次前来神色悲戚忧郁、而赵云那般平和静睿之人也压抑着一丝悲愤的气怒……种种反应可知道,马家当是出了不可言寓的大事。
思来想去,蹋顿慕刘和心忧汉乌两家拳拳之情,又敬赵云神勇无敌之风采及慷慨磅礴大义,最终同意率兵再入幽州汉地。
八月二十日,蹋顿入柳城。当天夜里,赵云单身来访,言有一人要面见蹋顿。蹋顿黑脸不语,赵云看出蹋顿顾虑,开口言道:“单于大人心中定然有气,不过此番已入柳城,有些事,我也不瞒单于大人了。非是主公不愿在白狼山结盟,实在…….”
“马家家主莫非反悔了?”蹋顿打断赵云,挑了一下粗狂的眉头,语气已经相当不客气。虽然他十分敬慕赵云为人,但此番结盟之事一波三折,使得赵云之前的承诺都化作了妄言。更可恶的是,两家结盟,马超竟然还未至柳城。如此无信之举,实在让蹋顿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可赵云却没有在意蹋顿的态度,而是微微一摆手,就是这个十分随意平常的安抚动作,便让蹋顿这个乌桓之主冷静下来。而接下来,赵云又微微躬身,说出了一句令蹋顿有些不敢置信的话:“实不相瞒,主公已经到柳城了,此番正是…….”
“正是天威神将军要见我?”蹋顿惊案而起,他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义。而赵云对于蹋顿这次又抢话头的粗鄙毛病,一如既往没有半分见怪,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蹋顿来到太守府中时,他没有见到如想象当中那位锦光炫耀的雄烈之主。端坐在正位之上的那个年轻人,虽然的确穿着一身锦衣,五官相貌也绝对是上人之姿,甚至,隐隐当中还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凌威睿智之气。可蹋顿第一眼其实就看出,那个年轻人,受了很重的内伤。
眼前的那位年轻人此时精神委顿、神容憔悴,虽然看似端坐在太师椅之上,但不如说是倚靠着更贴切。一双正打量蹋顿的眼神当中,看不出半分雄霸四州五地的绝傲,更没有统御文武精英无数、麾下万千虎狼之士的睿智狠辣,甚至,就连一个正常年轻人的健康朝气都找寻不到。
此番景象,全因那一战,马超力拼许褚、典韦两人力竭透支所致,若不是象龙宝马通灵,于受惊当中寻觅至奉命迎接马超的牵招大军,恐怕马超难逃一死。至功之臣象龙马小黑也身负重伤,正于后院悉心调养。马超辗转柳城后,身体不支,遂送信与刘和、赵云两人,请蹋顿商议来柳城结盟之事。
“蹋顿单于,久仰大名,超此番带伤之身,不能亲自相迎,万望单于莫要怀疑马家结盟诚意。”
马超的嗓音干涩而嘶哑,似乎一破锣摩擦出来的颓糜之音。这让向来崇敬强者的蹋顿对马超的第一印象大失所望,若不是看在马超带伤还要面会自己的诚意,以及还有几分赵云的面子上,蹋顿几乎有转身就走的冲动。
不是蹋顿不清楚马家的实力,只是因为马超的第一面,实在让蹋顿有些心灰意冷——双方这么积极默契,甚至是蹋顿一再退让想与马家结盟,若说蹋顿只想为乌桓求得和睦报命,那他只需冷眼旁观汉人厮杀便可。他几番隐忍来到柳城,是因为他有更大的图谋。
马超心思灵透之人,让蹋顿来柳城结盟一事,更看出了蹋顿在这件事上的纠结和渴望。多年政治朝堂的人心操纵,早就让想到蹋顿如此低三下气的原因。不过,这个时候,蹋顿越想得到,马超便要越装糊涂。
“单于大人,赵将军已将双方结盟的条件与我大致说了一遍,我没有什么疑义。若是单于大人不忙,三日之后,待超可以自行行走之后,便将盟书签了吧。”马超挥了挥手,令人摆了一些时令水果及待客茶点。
蹋顿看了看那些水果和糕点,眉头又是微微一皱,但随后却有些混不吝的样子开口道:“天将军既然有伤在身,结盟之时暂不妨先放下。待伤好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蹋顿说得热切,马超也含笑不语,可一旁的赵云却神色很是不喜,他与蹋顿交往时日也算长久,早知蹋顿是那种胆大心细又带有几分粗鄙狡狯之人。此番蹋顿言下之意,竟然有些拖延之意,当即开口说道:“两家早日交好,幽州之地早日可得富庶安宁,单于为乌桓人着想,也当早日结盟,尽享太平。为何大功即将告成之时,单于大人又这般扭捏?”
“小人不过担心天将军贵体,我那里还有些山参、鹿血,这便与天将军送来……”说完这句,蹋顿起身,便欲离去。
而马超精神委顿,见状仍旧一言不发。不过,嘴角之处,却已经挂了一种饶有兴致和嘲弄的味道,静静看着蹋顿起步。
可赵云却根本想不通这究竟何故,起身一晃便站在了蹋顿身侧,留出了似拦但又又分寸的空间。蹋顿见状,昂然一笑,更加大步上前。可待赵云脸色铁青,而蹋顿已然走到门口之时,身居高位的马超却悠悠开口了:“赵将军,既然蹋顿单于无意与马家结盟,那便按照后备计划,请鲜卑的轲比能前来柳城会面吧。”
赵云根本不知马家何时又与鲜卑轲比能暗通了曲款,若真的如此,马家虽可以出尔反尔,但自己的身价信誉却要在乌桓那里尽数败坏,不由惊诧不已。可未待赵云开口,门口处的蹋顿却率先跳将起来,回头大骂马超道:“好个马家,如此无信无耻。昔日未得幽州之时,连蒙带骗。如今坐稳了屁股,便要甩开我们乌桓!”
说罢这句,蹋顿大步回转,越过赵云又大声斥道:“你们马家可利用我们乌桓夺得幽州,却也不要忘了,我们乌桓也可以再将幽州变为无主之地!”
这番话可谓句句诛心,虽是被骗者的气急败坏的咆哮,但对于马家而言,却是杵逆为敌挑衅,完全可成为马家铁骑挥起屠刀的借口!赵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竭心尽力打造出来的大好形势,会在二人一面之下就此乾坤倒转。当下左右为难,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相劝。
可急怒情绪猛然一松,赵云俊秀的脸庞看着蹋顿眼中闪过的一丝色厉内荏,虎目回转,当下便想通了马超的用意,开口道:“乌桓若是胆敢如此,我赵子龙的银枪,却也不是摆设!蹋顿单于,你莫非还想与我战上五十回合?!”
赵云这一开口,蹋顿气焰顿时消弭下去,但最后还想把控一丝义理,激愤言道:“赵云,你也是无情无信之人吗?!”
这一句话出,赵云和马超都笑了出来,随后,两人相互一句,彻底让蹋顿乖乖坐回了座位上,拿起一颗果子狠狠啃了一口。
“单于,我赵云可为汉乌两族而战,但为你一人野心而将马家搭进去,却是办不到的。”
“所以嘛,单于大人还是光明磊落一些为好,你的那些小心思,对马家也无害处。不要以为我身上带伤,就连脑子也一起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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