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还未增兵前来?!”吕布脸色阴沉将手中的报呈放下,愤然开口道:“我军已然攻下黑山,若是再有三万援军。不!只需两万援军,吕某便可直摧张燕老巢,一举平定黑山叛贼!”
说罢这句,吕布犹不解恨。愤然将面前的案几一掌劈碎之后,大骂道:“四世五公,名门之后,眼界竟如此短浅?竟连董仲颖也不及,当真令世人耻笑!”
“夫君慎言!”刘修听吕布越说越激愤,甚至将袁绍同董卓相提并论,不由上前制止道:“夫君可忘了袁公路之事?如今帐外三万貔貅虎狼,俱是袁绍部下。若是此言一旦传了出去,那夫君岂不是又要重蹈当初在袁公路手下覆辙?”
“此事焉能同当初一般?!”吕布闻刘修劝慰之后,虽然口气依旧不服,但声调却是已经降下了几分,恨恨低声说道:“当初在袁公路手下,某不过是将袁公路当作刀兵,引为与孟起最后一战的工具罢了。而今日某已降孟起,听孟起之计,悉心为袁本初效力........”
“臣妾知道。”刘修此时听出吕布的气愤抑郁的症结所在了,看得吕布那番其怒冲冲的样子,非但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展颜笑了起来。似乎,她在吕布身上,看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
而刘修这一笑,吕布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心中的怒气,也被刘修那如百花齐放的笑容驱散。不由讷讷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道:“修儿,莫是吕某脸上有什么东西,怎让你突然莫名嗤笑了起来?”
“没有,”刘修此时又看到吕布如今这幅模样,脸上的笑容不由越发真心妩媚了。终于收住了笑容之后,才开口向吕布说道:“臣妾是想不通,夫君既已是马家将,又为何要担忧袁家之事?”
“这?........”刘修这一问,吕布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沉吟片刻之后,他的脸色不由又开始阴沉落寞起来。
刘修自然明白,吕布一世英雄,却始终郁郁不得志。三番败于马超之后,已然为了自己、为了玲儿,成为马家之将。但他为人毕竟桀骜,纵然为将,亦想凌越他人。由此,他听从马超之计,自然想在袁本初手下,闯下一番功名。然此时袁本初迟迟不发援军,致使吕布困守黑山........如此境遇,怎让吕布不心生忿怨?
不过,夫妻毕竟日久,刘修对吕布的心理也揣摩清楚。俏目眨了眨之后,便想出一条妙计,开口道:“夫君可曾想过,马孟起远在长安,但已经料到此时之事?”
“修儿太过虚妄,战局瞬息万变,孟起纵然谋略无双,又怎能料到黑山之事?”吕布听出刘修是在安慰自己,心中虽然领了刘修情意,但英雄末路的痛楚,却还是让吕布难以舍怀。
“臣妾非是说夫君与张燕交战之事,而是说孟起已然料到袁本初不能容人,所以才让夫君特意投到其麾下?”刘修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抓了什么,而这句话,也非是全然安慰吕布,更多的,反而是对马超用意的揣测。
“袁本初名门之后,荣耀之族。看似虚心广纳天下贤才,但他与之结交之人,却须是名满天下、好言多问之人。如此,不过是为了妆点门面,沽名钓誉罢了,非是真心诚意收纳贤才勇将为之效命。”说到这里,吕布不由又开始激愤起来,继续说道:“吕某不过边塞一戍卒,几番拼杀,才捞得了今日名声。但可惜,这些名声,却非全是好名。至少,世人愚昧虚妄,吕某诛杀丁原、投身董卓之事,已然让吕布声名狼藉........如此一来,袁绍刚愎自用、自鸣得意之徒,又岂能真心用我?”
“这便是了。”刘修点头,没有再假言安慰吕布,反而顺着吕布的话补充道:“昔年洛阳之时,袁绍便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当年洛阳城中,寡能好问者多归之。而袁绍也因此得了‘汉朝公子’虚名,从而身价倍增,被朝廷一而再、再而三征召入殿........”
说着这些,刘修的越发觉得自己的思路清晰起来,她边说边想道:“孟起识人之明,世间皆知,不少籍籍无名之士,归入孟起麾下后,俱大放异彩。而袁本初沽名钓誉之徒,他又岂会不知?既然他知晓这点,还故意让夫君投之门下.........如此看来,孟起定然还有其他深意!”
“嗯。”吕布点头,听刘修一番话,他也看出这件事的不寻常。只不过,猜透了这一点,接下来才更让人头疼:“只是孟起如此所为,究竟意欲如何?莫非,是让吕某拥兵反了袁绍?”
“不可能。”刘修闻言,想也没想便开口否认道:“袁绍新平黑山外患,又与公孙瓒争夺青州,其兵势正盛。于公来说,孟起多谋权变之人,断然不会在马家困顿之时,招惹袁绍这庞然大物为敌;而于私来说,夫君毕竟是孟起岳父,纵然是想借刀杀人,那此举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至少,孟起若真心想要杀夫君,那堳坞、长安、庐氏三战,孟起皆有机会........”
“由此看来,孟起非是要针对袁绍。但如今态势,想必袁绍已然忌疑吕某........”吕布不知不觉间,也如马超一般揉了揉太阳穴,沉思说道:“借刀杀人,绝然如此。但若不是想借袁绍之手杀我,那无非就是要杀与吕某相熟之人?.........”
吕布和刘修两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马超究竟意欲何为。但显而易见的是,两人的心思,早已不在袁绍身上。然而,就在此时,吕布耳际猛然一动,瞬间便将刘修护在了身后,开口大喝道:“什么人?!”
刘修猝不及防,但反应过来之后,看到吕布那威风凛凛的背影,心中不由如抹了蜜一般甜:这个男人,心中有了自己为羁绊了啊........
吕布喝完,帐内寂静无声。但此时,吕布的嘴角却越发讥诮起来,凝声说道:“马家的暗影,还是速速现身吧。若是待会儿帐外诸人进来,某等之事,便不相谈了........”
话音刚落,吕布只见大帐之后,传来一阵极其微小的步帐割裂声响。而唐小米进大帐之后,蓦然看到的,便是吕布那方天画戟的戟尖,正指着自己的现身方向——很显然,吕布若不是识别出唐小米的身份,恐怕唐小米还未入账,便已经血溅五步了........
由此,唐小米不由有些气馁,黑着脸将手中的密信投给吕布,开口道:“袁绍已遣刺客行刺将军,将军脱身之后。下一步计策,便在纸上。”言罢,唐小米便闪身而退,但离去之时,毕竟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是如何发觉小米身份的?”
“王越隐身潜行之术,世人几人知晓,其中还有吕某功劳啊........”吕布看着唐小米小女孩情态,不由放声大笑。不过,待唐小米还未完全离去之时,吕布又急忙问了一句:“玲儿在马家可好?!”
“一点都不好!”唐小米没好气开口,直接说道:“被主公打了三十军棍,正在床上休养。而主公为了她,割破了双手不算,还斩发代首,才勉强救下了她性命.........”
吕布闻言,脸色先是一冷,随后又温煦一笑,回头向刘修说道:“我说过,孟起称得上吕某的东床快婿吧?”
“哎.......只是玲儿已然被将军宠坏。两人之路,说不得还有几番坎坷.........”刘修毕竟是女人,心思细腻,对情感之事,思虑也更多。但思来想去,此事只能看马超与吕绮玲缘分造化,自己纵然是想帮,也丝毫使不上一丝力。
由此,她努力放下这层忧虑,开口道:“还是看看孟起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吧。”而回头看时,只见吕布已然打开了那密信,上面只有难看至极的几个字:陈留张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