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的本意,是想说匈奴民族有完善的军事装备——优良的战马,矫健的骑士,坚固的盔甲,加上锋利无比的兵器,勾勒出了匈奴军队的威武风姿,用“兵利马疾”形容匈奴军队,当是最恰当的概括——弩箭之所以射不倒匈奴骑兵,是因为他们的青铜铠甲鱼鳞密布、可有效吸收弩箭的冲力。
可当他捡起那匈奴士兵的头盔后,脸色便已经变了,惊异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匈奴人何时已经有了如此的锻钢技艺?”
对于这个发现,董昭吃惊不已。要知道,大汉的前一百年,几乎就是活在匈奴铁蹄的蹂躏下的,直至汉武帝时期,才奋力一生,彻底击败了匈奴王庭,将匈奴分裂成了南北两部。
后期汉室,对匈奴一直采取征伐策略,打得匈奴丝毫没半点脾气。但董昭知道,一个民族的灭亡,只要他们的传承和信仰没有被彻底消灭,那他们便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尤其是匈奴民族狼性的血统,始终盯着大汉这块农耕民族的肥肉,随时准备翻身再起。
而此时,董昭端详着那精致的头盔,丝毫不顾耳边呼啸的箭雨之声,喃喃道:“此等工艺,竟然犹胜汉朝并州的冶铁之业。若是整个匈奴部落都装备了这等盔甲,那四百年前的噩梦,莫非又要重来?”
“董先生!”李傕本想听到董昭说出一番破敌之策,不想董昭竟然对一个头盔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大急道:“不要再看这破头盔了!匈奴兵已经攻上了城头,兄弟们已经顶不住了!!”
“哦哦.......”董昭的注意力这才被拉回,看着李傕,带着祈求的神情说道:“李将军,速速让士兵退下城墙,进入瓮城设伏,只要长安城中兵械充盈,足以将匈奴疾骑瓮中捉鳖!”
“好!”李傕得计后,大喝一声:“兄弟们,随我撤!”
而董昭也慌忙随着西北兵撤下,临走时,看了一眼那头盔,迟疑片刻,还是扑上抱在怀中后,才仓忙从城上撤下。
“那群没胆气的汉军撤了!”刘豹在城下看到只是一波冲击后,汉军就撤下了城墙,不由地吐了口唾沫,高声道:“搬开城门的石块,随我杀入城中!!”
一时间,无数匈奴骑兵嗷嗷直叫,扑向城门处,不到片刻,便将那些碍眼的石块搬除。随后,刘豹一马当先,径直冲向了青琐城门。而于夫罗、呼厨泉、去卑但见刘豹如此血性勇猛,不禁也被带动了杀意,大呼一声:“儿狼们,随我杀!祖先的梦想,就由我们今日来实现了!!”
可待刘豹刚冲入城内,便发现前面还有一扇城门,虽然比青锁门小了不少,但却厚重坚实,死死挡在了自己的前方。回首一望,青锁门的后方,竟被李傕的侄子李暹放下千斤重闸,彻底断了刘豹的退路!
“不!”
说这句话的,不是身陷瓮城当中的刘豹,反而在后城观战的董昭。只见董昭愤然将怀中的头盔咋向地面,一红润的脸几乎已经成了煮熟的虾子颜色,大吼向李傕骂道:“为何此时就落下闸门!!城外,至少还有三、四万匈奴骑兵,为何不待他们全都入城之后,再落下闸门?!!”
“董先生,这........”李傕面色羞愧,他哪里敢说,在城头看到了匈奴兵的悍勇之后,自己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没看清匈奴入城的节奏?而城门处埋伏的李暹,恐怕也是看自己吓傻挠头的举动,误认为是指令已下吧?
“滚开!”郭汜一把推开董昭,见刘豹已经入了瓮城,乐得兴高采烈,大叫道:“包围圈!给老子狠狠地打!”随后,又向董昭唾了一口道:“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文士,连刀都没拿过,居然指挥老子打仗?!告诉你,先杀了这先头部队,折了匈奴大军的士气才是正道。”
董昭苦读经书儒作多年,此时也被气得光想骂娘。看着郭汜那副愚蠢到家的嘴脸,不由开口道:“你懂个屁!前处城墙根本没有守城之兵,匈奴疾骑完全可以顺势而下!而匈奴人一向百折不挠,嗜血善战,他们又岂会失了先锋而堕了士气!!”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先砍了你!!!”郭汜见董昭居然敢辱骂自己,不由气得急走两步,想直接剁了董昭。而李傕却是心有愧疚,急忙拦下郭汜,开口道:“大敌当前,还是速速退敌为妙。”
而董昭此时也没空去搭理李傕郭汜两人,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瓮城,只见先头形势还不错。李暹关了闸门之后,匈奴骑兵果然陷入了一阵混乱。李暹趁机与郭汜的部将崔勇、宋果,还有李傕另一侄子李别汇合,仗着人多形成包围圈,把刘豹给包了饺子。
箭矢如雨、投石如注,一瞬间,被围困在瓮城当中的匈奴骑兵,首当其冲便收到了李傕、郭汜的赐礼。同时,瓮城底下的西北兵,也悍不畏死,丝毫不惧己军的误杀,将毫无准备的匈奴人搞得阵脚大乱。
“杀!”
“杀~”
不得不说,西北军的战斗力的确是大汉当中数一数二的。如黑色的蜂群,他们轰然而上。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枪矛,横冲直撞杀进匈奴阵型当中,凶悍的匈奴兵吼叫着抵抗,试图用身躯挡住西北军围杀。
城头的箭支、投石、火油罐、擂木等物此时已经停下来了。此时的瓮城当中,西北军如水泼地,迅速地渗入匈奴人队中,片刻不到,战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已经无法分辨那块是匈奴,那块是汉人。所有人都缠斗在一起,将全身力气使出,拼命搏杀。
“杀一匈奴狗,赏赐搜牢一日!杀了那匈奴少将,老子给他一个月时间享福作乐!”李傕看到兵士战意激昂,不由在城头又开口大喊。
而董昭本来面色刚刚转缓,此时又听到李傕的大喊,只觉眼前一黑,几乎要跌下那城墙:名秀宿将,自用军功荣誉凝聚军心。而如李傕这般土匪无赖,只能让他手下的士兵,成为一头头祸乱天下的恶魔!!
董昭觉得,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自己不该来这个长安,更不该异想天开地以为靠着两个蠢物,就能力挽狂澜、实现自己心中的王道的........
而这个时候,李傕和郭汜见局势差不多已见分晓。居然也不在城头指挥了,两人分别带了亲部曲,顺势冲下了城头........
这一次,董昭没有拦他们,也没有跟他说什么‘大将立于中军,统略全局,指点四方’的道理,他只是将眼神又放在了那个头盔之上,双眼一眯,想到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假设:似乎,大汉各诸侯,唯有雍州马家,能锻造出如此精良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