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县令这么一折腾,登封县的大商户当晚就跑去筹措银两,有的小商号干脆联合起来大赚一笔,有的则连夜赶路上报总号,第二天许州、开封府、洛阳府一带的大商户都是得了消息,不分昼夜地赶了过来,第二天夜里登封县城的客栈全部爆满,五两银子一夜都找不到一个房间。
这是多大的商机啊!听说两百两的货银现在十几两银子就能拿到,而且这等就地售卖的赃物可以买得名正言顺,即使是苦主发现也无须担心。
白县令生怕有人坏了自己的好事,一百多公人捕快全都放了出去,死死地盯住了江湖上的黑白两道。
本地帮派中,少林寺对此是乐见其成,其中还有不少高僧正在筹措银两,准备发上一笔,天龙帮由于通讯系统改革失败,现下少帮主又决心置办些诸葛神弩,准备在帮派火拼占上绝对优势。
至于檀香教,前次被查抄也伤了些元气,总而言之,最大的威胁还是外来盗贼,熊捕头当天就抓了六个小偷,全送到郑老虎的砂场去了。
现在他是落实了这个“绿林败类”的名号,只是人家绿林道的兄弟们一边痛骂他,一面亲自上门来结交:“熊大师兄,您现在是发了,到时候可要照应小弟啊!小弟的山寨没什么油水,你只要说一声,咱立马跟着熊大师兄您走!”
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顾忌,杀起昔日同道可以说是心狠手辣,可是杀得多了,人家对他是越发敬重,一声闯骂“天下绿林第一败类熊曦”,一面上面送礼,现在他收到的礼物已经足足半屋子,谁叫人家手里有权啊。
第三天白县令原本想把货物卖个精光,没想到天一亮,沈晓薇就赶了过来:“我们姐妹又弄了些赃物!”
白云航连声笑道:“这便好!这便好!我亲自带人去接!”
结果来了一个大商队,光大车就有十五六辆,骡马过百,还有上百个挑夫,白云航倒吸了一口冷气:“弄了些……沈姑娘,你的手笔也太大了吧!光就这里的贵重物事,我估计就能值个二十多万两银子,咱们虽然是甩卖赃物,可是弄个六七万两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咱登封县的商户有这么多银子吗?说不准还得到洛阳府去售卖!”
白县令的心里却是欢喜得很,这次甩卖赃物都是他在一手组织,所以他参加了坐地分赃,不管雨小将军还是沈晓薇,都得把一大笔银子让出来。
沈晓薇微笑着说道:“谁叫我们姐妹人好!道上的朋友一听说我们加价半成,个个欢喜得不得了!就象过年一样,宁可不要现钱,不要定金就把仓库里积压的赃物交给了我们!”
可事实远非如此,这些山寨虽然是黑道人物,可是遇到雨小将军、白云航和洛河七寡妇联合起来黑吃黑,谁没有几份惧意啊!
雨小将军的虎翼军连破了五家山寨,就连白马寨那等大山寨也被攻破了,绿林朋友都是胆战心惊,虽然洛河姐妹一再表示:“这些事情和我们无关……我们格守绿林道义,决不与朝廷鹰犬勾结起来对付绿林同道!”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些山寨若非洛河姐妹出面,哪有这么容易就攻破了,洛河姐妹历史上就是拿官府当靠山,一方面坐地分赃,一方面帮山寨沟通官府,并不是纯正的绿林人物。
而且这五个山寨不是投到了耿大嘴的旗号下,就是在双方之间游移不定,洛河姐妹是纯心拿他们开刀,这杀鸡给猴看有了非常好的效果,可是谁都害怕啊!
别的不说,光白马寨就有四百多弟兄,有多年苦心修筑的工事,有耿仲明这样的高手,有近百能征善战的老油条,还事先诸备大批兵器和粮器,可就是半天就完了,除了逃出一个耿仲明,连个渣都没剩下,虽然是大生同仇敌忾之心,可是谁敢做出头鸟啊!
洛河姐妹勾结官军残害绿林兄弟,这固然是不地道,可自己的山寨还要活下去,万一得罪了洛河姐妹,说不敢明天官军就杀到寨门口了,听说这次是连虎翼军都动用了,人家有这么硬的靠山,咱们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三思之后,大家决心一致向洛河姐妹输诚,现在洛河姐妹可是无比威风,在绿林道上随便说个话,人家一边骂一边全心卖力干。
就象这些赃物,洛河姐妹固然是同意加价半成,可是人家不付现银,而是打白条,然后笑着说道:“兄弟!对不住,银子用光了,就用白条抵几天吧,等卖出好价钱,再给兄弟们补上!”
白条不能当钱使唤啊!虽然说吴老六心黑到家了,可是人家毕竟是拿出了雪花花的银子,这白条在拿到钱之前根本就是废纸一张,可是人家派上门的代表蛮横着:“要现钱……好好好!等我拿吧,明天我就带到你寨子里!”
这话的意思说得很明显:“不要给你脸不要脸!这赃物,我们是拿定了!若是不给,就等咱们姐妹带着官军上门吧!你们考虑考虑想清楚了再说!”
各个山寨都有不少长年积存的赃物,洛河姐妹对绿林道熟悉得很,这次可以说是大半个河南绿林道多年积存下来的贵重赃物给搜刮一空,但实际付出的银两不过是八千多两,其余全都是打白条拿来。
按照她们姐妹内部私下的说法:“黑吃黑?我们姐妹什么黑吃黑,我们可是拿收据来抵的,这叫白吃黑!”
不过谁敢说一个“不”字啊!大家虽然是整日搏命做没本钱买卖,可是这命还是想要的。
耿大嘴扩张实力一统河南绿林的梦想也几乎完全破灭了,除了四五个从虎嘴寨分出来的山寨外,耿大嘴所能控制的也就是豫南确山一带十七八个山寨,可这次洛河姐妹搜刮赃物都到了邓州,耿大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好他的三寨主徐震有勇有谋,亲自带了两队人马到邓州附近示威,才把洛河姐妹派出去的人给吓退了。
可是洛河姐妹仍是满载而归,满面春风地说道:“兄弟!这东西只要卖了个好价钱,就一定给你送过来……”
几个寨主都是抹了一把泪水:“大姐,你一定要体谅寨子里的难处!这碗饭不好吃,大伙儿还等着这钱过年啊……”
今日送到登封县的便是洛河姐妹弄来赃物中最大头的一份,是豫北豫西若干大山寨的上贡,不过洛河姐妹也是神通广大,竟然弄来苏会办亲手发的路引,有这玩意一路走过来平平安安。
白县令和雨小将军心中欢喜,只是登封县根本找不到这么多仓库,白县令苦笑地说道:“可不能放在露天啊,象这绸缎一下雨就完了!咱租了十多间民房,又把县衙给腾出来了!可还是存不下这么多东西啊!”
雨小将军微笑道:“怕什么!还怕搞不到房子啊!不怕别的,就怕有人来偷,沈姑娘,我给你派一个掌旗来!”
这也是兴奋得很,洛河姐妹的赃物他也有一成利润,虽然他本人对这钱看得极淡,但是虎翼军却是每年都有六七万两银子的无底洞,他也只能靠向地方强行征发,现下能弄到一大笔钱,至少能让虎翼军有些家底。
那一帮商人见白县令迟迟露面,早已是等得心急如焚,这时候从开封府赶来的通判老爷已经赶了过来。
这位通判老爷是苏会办和林府尹生怕白云航和雨小将军把自己应得的一份给吞没了,在得到消息后特地连夜派出来,临走时苏会办特别说了两句:“陈通判,这省里还有些位置……就看你这一回办得不漂亮!”
只是这通判当真是这售卖赃物的活广告,公文是死,可这通判是活的是正六品的官员,在府里也是排得上的人物,比白云航整整高上两级,细加询问之后,陈通判答道:“奉苏会办大人和林府尹之命,特来协助白县令售卖赃物并做个认证……”
苏会办!林府尹!有这么两位大员在背后的撑腰,再加上这位活生生的通判,谁还不信啊!
因此白县令刚一露面,几十号商户已经扑了过去,冲破了熊捕头精心布置的人墙防线,大家围住了白县令拱着手说个不停。
“白大人,在下是洛阳进富商号的掌柜,请大人多多照顾小号!”
“县令大人,小人是许州沈家票号的掌柜……”
“县令大人……在下与您同姓,请你多多照应!”
“白大人……白大人!在下家中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白大人!俺有钱!”
白县令被这帮商户围得连身子都转不过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好熊捕头亲自带了三十个公人才把白县令抢了出来,只不过他的官服已经被撕破了数处。
白县令见这情形,倒也不惧害什么,他大声站在县衙前面大声叫道:“雨小将军此次剿匪,查获大批赃物!其中一部经张榜公布多日无人认领,经苏会办准许,特在登封售卖!”
说着,白县令就叫几个夫子抬出几件赃物,以竞标之法售卖,底价极低,又设有最高价,不多时即已拍出数件,然后由通判老爷带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家兴致极高,今天售卖赃物的价格虽然比不上前日晚上那般白送白卖,可这价格太吸引人了,就连最高价都比自己商号的进价还要便宜个三四成甚至一半。
白县令的法子是逐级喊价,价高者得之,但若有喊到限定的最高价者,货物则归那喊出最高价者。
结果变成了一些俏手的物事,大家往往一开始就喊到最高价,这一下午没有半件流拍,就连一些平时难以脱手也到最高价的六七成。
大家反应热烈,往往一拍下物事,立即就交了钱解下外衣,带着几个伙计就搬运货物,不须白县令雇佣夫子,绳子、马车等一律自备,然后赶紧运回家去好好赚上一笔!
这不是在采办货物,根本是在抢了!可大家抢得兴高采烈!
只是手续繁杂,特别是那位通判大人对进出的银两查得分毫不差,这一下午统共捞进来一万一千多两。
白县令见天色已晚,大家的情绪却是热烈无比,生怕会出什么乱子,他挥挥手说道:“今天就到这!明天继续!”
雨小将军、白县令、沈晓薇加上陈通判在油灯下结清了款项,除去要交给苏会办和林府尹的三千多两,剩下的七千多两因为今天甩卖多是雨小将军名下的物事,他独得三千多两,沈晓薇拿了两千多两,白云航也拿了一千六百多两。
一天就进了一千六百多两银子,白县令心里无比受用,他头脑总算有些清醒,当即招集一帮公人道:“这一次售卖赃物,县里也是招了不少好处!可大家也是辛苦地很,别的不说,光是殉职的弟兄就有五位,挂彩的弟兄们也有好几十号!今天陈通判给我一千六百两的银票,我却不敢拿!我得多想想弟兄们啊!”
“除去前次的埋烧费,殉职的弟兄们每人发一百两抚恤金,重伤的弟兄每人二十两,轻伤挂彩的每人十两!这事情由熊捕头和茅文员来办,可不贪了一文钱,大家的眼睛可雪亮着!”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难保有自己殉职或挂彩的一天,公人都兴奋得很:“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大家也辛苦得很,快过年了!这次衙门里的弟兄们都辛苦,每人发十两银子,跟我一起出去攻山寨的弟兄再发十两……立功的弟兄每人都有重赏……捕头、典史等也有赏钱……”
白县令很是大方,竟是一口气许下三千八百多两的赏格,算起来还亏空了二千多两,不过现下他衙门里银钱还周转得开,当即从其它地方挪了钱过来把赏钱全都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