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天上的圆月便渐渐的开始残缺。一天少一点,一天少一点,月底的时候,仅剩下一弯月牙了。
这天晚上,月西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微微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的月牙,忍不住念起苏轼的那首词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月圆月缺,不仅是一种自然景观,它诠释的何尝不是一种人生哲学?没有人可以一世无忧,也没有人会一世落魄。
暗自领悟到这样的人生哲学,让月西有些自嘲,自己这是老了吗?竟然凭白感悟起人生了。
正在这时,小春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姐,门外一位长老求见,奴婢说了,让他有事就去找主上商议,可是他偏不肯走,非要见小姐你。”
“见我?”月西很是惊讶,于是离开了秋千,朝门口走去。
门外果然站着一位长老,花白的胡子,青灰色的长袍,此刻正抚摸着自己胡须仰观着夜空,夜空中繁星点点,褶褶生辉。
“这位长老,你找我有事?”月西开口问道。
“老朽拜见夫人。”长老见了月西,忙要行礼。
月西忙伸手扶起那位长老:“快快免礼吧,前辈有事但说无妨。”
“夫人是个畅快人,那老朽就有话直说了,老朽这些时日来,夜观星象,发现我逍遥门今后十年里可能会有难啊。”长老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见月西面露异色,知道她听了进去,便又接着说:“老朽已经和其他几位长老占卜过,可是却卜不出来所以然来,只能推算出问题可能会出在主上的身上,老朽今晚打扰夫人,就是想告知夫人,万万要保护好主上啊。”
月西点头说:“前辈你有心了。我一定会提醒云黯,让他处处多加小心,前辈放心好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朽年事已高,已是快要入土之人了,只是放下不下主上,这孩子小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终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啊。夫人啊,听老朽一句劝,世上富贵如云烟,怜惜眼前人才能此生无憾啊……”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道。
月西连连点头:“前辈说的话晚辈都明白,前辈放心吧。”
胡白胡子长老说了这一通话后,便离开了。月西却因为这一番对话,乱了思绪。拜药山庄回来的路上,无名之人说的那一句话,还有今天晚上长老的这些话,都预示着一场动乱的到来。可是这场动乱到底是因何而起,又要以什么样结局收尾呢?
猜不到开始,也猜不出结尾。
月西记不得是如何回到房间里,又是如何梳洗完毕,她的心里很乱,一点头绪都没有。她有些怀念前些日子的无聊,虽然孤寂无聊可是也比这样的心神不宁要好啊。
“小姐,该吃药了。”小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
月西伸手接过汤碗,可是这药却是刚刚熬好的,滚烫无比,一个没拿稳,啪的一声,汤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这宁静之中乍然出现的瓷器摔碎的声音,成功地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月西满心的烦闷终于憋不住了,她训斥道:“这么烫的药要我怎么喝?这也不是你第一天端药了,你的脑子今天是进水了还是被门挤了?!”
“小姐,是我不好,快到月底了,那几个婢女放假啊。只能我自己来熬药,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就……”小春为难地解释着。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月西摆了摆手,让小春退下。
小春匆忙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退出了房间。
月西看着地上的一大滩药汁,无力地趴在床榻上。脑袋里不住地回放着长老的话,揣测着逍遥门
能出什么样的事呢?被武林人士杀害?不太可能,当今武林能与逍遥门比肩的门派几乎没有。被当今皇上迫害?也不太可能,皇上他连逍遥门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对逍遥门下手呢?而且长老还说了,问题会出在云黯的身上,这就更加不可能了,难不成云黯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成?
正思前想后的想不通的时候,云黯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今天训斥你那丫鬟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见她一个人在院子的角落里垂泪。”
月西从床上坐起身子,说道:“这个丫头也真是的,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就这样了。”
云黯将月西搂在怀里,温和地说:“都说孕妇的脾气大,你这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就这样大的脾气了,看来以后我要小心了。”
“害怕了?害怕了就离我远点,免得日后哪一天我把你怎么样了那几位长老来找我算账,那就麻烦了。”月西说到这里,猛然顿住,一丝光亮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位花白胡子的长老说,变数会出在云黯的身上,而云黯自己又不给自己找麻烦,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啊,是自己这位与他关系最亲近的门主夫人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是不是要离开他,才能确保他的无恙。
“月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为何手忽然就这么凉?”云黯大惊。
月西勉强的笑了一下:“没事,我没事,我很好。不早了,睡觉吧。”
“当真无事?”云黯打算追根到底。
“孕妇的脾气大,情绪波动也很大,你是知道的啊。好了,睡觉吧。”说完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管他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在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的时候,月西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等待命运的安排。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起初月西还能静下心来,和云黯好好地过日子,当做什么都没有。可是渐渐地心里越来越不安。
就好像明明知道头上悬着一把刀,可是却不知道它什么落下来一样,故作平静,只能让心里更加的慌乱。对于那一把刀,所能够采取的措施只有两个,第一,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将生死置之度外,超脱地过好每一天,第二,就是要在那把刀没有落下来之前,将那把刀拿开,或者自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这样那把刀落下来与否就无关紧要了。
想到这里,月西自知自己不可能超脱到不顾生死,所以第一条是行不通的,那么唯一能够付诸行动的就只有第二条了。要把那把刀移开,显然不可能,命运的安排,岂是随便能改变的,那么只有采取人为的主观能动性了。
既然都说逍遥门要覆灭,那么何不和平地将逍遥门解散了?每人分一些银两,将这逍遥阁的人统统遣散,然后自己和云黯一起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余生,嗯,很不错的主意,不费一兵一卒,祸事全部化解了。
月西在脑子里,想了一整天,觉得这条路最是可行。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月西含蓄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料云黯惊讶地看了她许久,半晌之后才说:“娘子,你是不是成天呆在这寝宫里太闷了?要不我明天带你出去游玩游玩?”
月西伸出去夹红烧鱼的筷子停在半空,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黯:“你是说我天天呆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我给你说,这可是避免逍遥门覆灭的最好的办法啊。”
云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看来我这个丈夫做得真是失败,让我的妻子天天为了我的事情提心吊胆。”他夹了一块鲜美的鱼肉放到月西的碗里,温和地说:“不要想太多了,当今天下能灭了逍遥门的人,还没出生呢。而且,为夫白天里这么忙,也不是白忙的啊。放心地养胎吧
,明天我带你出去玩一玩,看来是不能把你在这逍遥阁里关太久了。”
“我只是……我……”月西语结,难道真的是她胡思乱想了?难道逍遥门真的不会有事?云黯的实力和逍遥门的实力,都是世间少有的,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月西皱着眉头,吃着碗里面云黯夹来的食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孕妇综合症了。
第二天,云黯果然没有食言,带着月西出了逍遥阁。这一次出行,只有云黯和月西两个人。这是一次非常甜蜜的两人爱情出行。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秋天温和的阳关照在身上,说不出来的舒爽。
这是一个小县城,没有京城的繁华,却又比小镇热闹一些,是个外出游玩散心的好地方。
因为逍遥阁里什么都不缺,所以许多的东西月西只是随便看一看,并不想买。
一路上云黯都不怎么说话,其实也怪不得他,他本来就是个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人。让他陪着自己逛这么长时间的街,已经很难得了。月西心里悄悄地想着。若是与这人做一对平凡夫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月西看着大街上穿着粗布衣裳的贩夫走卒,想象着若是云黯换上这样的一身粗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嗯,她的夫君云黯就是穿上一身粗衣也照样是人中翘楚,帅气逼人。
月西一边逛街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些,冷不防脑门被人用手指敲了一下,而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她帅气逼人的相公,云黯。
“想什么好玩的,一个人乐成这样,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云黯有点不悦。
月西忙笑着说:“没有啊,我心里高兴嘛,你刚才叫我干嘛?”
云黯拿这个女子没办法,在这个女子面前,他所有的功夫全部白费,最后只得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酒楼说:“我是想说,玩了这半天了,肚子该饿了吧?前面那个酒楼看样子还不错,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好啊,你这一说,我肚子还真的饿了呢。”月西揉了揉肚子,才两个多月的身孕,还没有显怀,肚子平平的。
云黯宠溺地笑了一下,朝那家酒楼走去。
也许是赶上了中午吃饭的高峰期,酒楼里已经快要客满了。还好,店小二麻利地在靠窗的地方收拾了一张桌子出来。
点了几样酒楼的招牌菜后,云黯不再说话,悠闲地喝着桌上的茶水。月西则是四处张望着,要知道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的有闲情逸致了。
这是旁边桌的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知不知道?那个江南的秦家啊,快不行了!”
这句话一扔出来,顿时激起了层层波浪,人们立刻附和起来:“江南秦家,可是那个富可敌国的秦家?”
“怎么就不行了,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
更有人说得头头是道:“富可敌国的人,自然是要成为皇上的眼中钉的,我看啊,这秦家的气数也快尽了……”
桌上的人一番议论之后,扔出这个话题的人才缓缓开口说:“听说那个秦家是犯了什么案子,皇上已经命刑部和户部开始盘查了,估摸着,秦家倒台,不远喽~”
有人叹息道:“不知道这秦家到了之后,以后的丝绸,玉器行业,谁能出来支持局面喽。”
“可不是,真是可惜啊……”
听到这里,小儿端着几碟精致的菜肴走了过来:“客官,你们的菜,请慢用。”
月西拿出筷子,开始吃饭。忽然之间,一道光亮闪过脑袋。既然自己不能在逍遥门的事务上帮助到云黯,何不转个方向,走商业路线,培植一股商业势力,作为云黯的保障?万一哪一天逍遥门真的覆灭了,有了商业势力做后盾,也不会太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