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是品莲出嫁的正日子,虽然还未到盛夏七月,但天气已经很热了。//
虽然品莲是莫氏一房的小姐,而且莫氏一房是在同一屋檐下单独过日子,可毕竟她要从颜府过门,婚宴还是要开在颜府。
睡莲天刚亮就起床帮着打理家务,忙得脚不沾地,旭日东升之时,看着手里的事项都安排妥当了,睡莲回房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杏子红单衫,金黄色郁金裙。
大热的天,这种颜色更加平添了一股燥热之感,可是没办法,品莲大喜的日子,就是要穿这样喜庆而华贵的颜色,今日她要独当一面,以颜府嫡长女的身份安排前来贺喜的各府千金大小姐的,容不得有任何差错。
等她穿衣打扮完毕,吃了早饭,怡莲,慧莲、琪莲三个姐妹陆续来到听涛阁,也都穿着红色,听候睡莲安排。
在玫儿还没来之前,颜府嫡庶一共七个小姐,就像葫芦娃似的一根藤上七朵花,无论对内多么大的矛盾,对外还是一致的,就像以前大小姐宁壁定亲的时候,向来对睡莲不满的慧莲也藏起尾巴来,乖乖顺顺的叫一声“九姐姐”,姐妹七个别提多么亲热了,比一母同胞还要友爱,这一次品莲婚宴也是如此。
睡莲将三个大红名册分别给了三个姐妹,说道:“这是今日估计要跟着各府夫人们来贺喜的小姐名单,七姐姐负责应酬画着黄线的几位,十妹妹应酬画着红线的,绿色的是十一妹妹负责接待的小姐,其余的,或者是不速之的,都归我应酬,横竖忙过这一日,大家就都闲了。”
怡莲打开名册一看,画着黄线的基本是与自己交好,或者来往比较多的庶出小姐,都熟悉其喜好禁忌,应酬起来是极省心的。由此推断慧莲、琪莲手里的名册也是如此,都是平日交际圈的小姐。
慧莲拿到名册找着画着红线的名单看,都是自己平日交好的那几位,或者是那几位的好友亲戚什么的,一直不服睡莲的她心里也不由得惊叹睡莲细心,然对自己的交际圈子了如指掌,难怪母亲从她身上讨不到便宜。
琪莲对睡莲一直是膜拜的心态,凡事都照着睡莲学,宝贝似的捧着册子细看,末了,问了一句:“剩下的都是九姐姐负责,姐姐你忙得过来吗?”
睡莲笑道:“可以的。”她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只要有人缘极好的张莹和姚知芳两个铁杆好友帮忙坐镇,她能轻省许多。
添衣打起门帘进来说:“表小姐来了。”
颜府两个寄的表小姐,素儿已经定亲,不易抛头露面,和玫儿一样都在浣纱院绣嫁妆,剩下的就是穆思哲了。
思哲来燕京大半年,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缩手缩脚,言行举止间一股大家闺秀的气派,她先向年长的怡莲、睡莲行了礼,然后说道:“我母亲说,要我来瞧瞧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都是寄颜府的亲戚,穆家母女过的更小心,也比素儿会做人,尽管当家人颜五爷和五夫人杨氏都对其礼遇有加,穆家母女依旧守着人的本分,进退有致,因此也赢得了颜府上下的尊敬。
睡莲请思哲坐下,说道:“多谢表妹,现在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到时候若忙不过来,还请表妹搭把手。”
闲话了几句,一起去了仪门处和夫人们迎。颜五爷和颜九爷,以及宁祥、宁瑞、宁佑、宁康、宁勘在外院招呼男宾。
最先到的是四姑奶奶青莲,她穿着大红蝙蝠纹缂丝褙子、月白马面裙,戴着狄髻,插着整套金镶红珊瑚头面首饰,薄施淡妆,看起来气色很好。
青莲向颜老太太,嫡母杨氏,和几位夫人行了礼,找了个机会单独和睡莲在厢房里说话。
“你放心,陈穗不会再烦你了。”青莲说。
睡莲问道:“姐夫和陈灏说过了?”
“嗯,此事关系你我姐妹名节,你姐夫很是上心。”青莲点点头道,“陈灏说叫你我放心,过了两日,陈穗递了帖子来我府里,一进门就跪下赔罪,哭天抹泪的说她错了,再也不会用此事要挟你,还请求你我原谅。”
睡莲冷笑道:“她倒是能屈能伸。”
青莲说道:“我继母婆婆的娘家人中,她是个笑面虎,绵里藏针,我也不相信她的眼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旧事重提,总之你我都防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姐妹正说着话,外头一个女童稚气的声音响起:“睡莲姐姐救命啊!姐姐要抢我的糕吃!”
睡莲笑着迎出去,一个三岁多、穿着淡粉色单衫、系着蓝色碎花长裙的女童手里紧紧攥着桂花糕,迈着小胖腿呼次呼次跑了过来。
睡莲张开怀抱,将女童抱起,啪叽亲了一口,笑道:“二月没见,知菲又长高了呢。”
穿着藕荷色窄袖褙子、同色百褶裙的姚知芳气急败坏的跟过来,“睡莲别听我妹妹胡说,谁稀罕那块桂花糕,你是不知道啊,她一个小小的人儿,早上吃的比我还多,这会子又抓桂花糕在手里,我母亲叫我管着她点,别积了食。”
姚知菲就是姚二夫人将近四十岁时得的老来女,姚知芳的亲妹子,睡莲从成都回燕京时,姚二夫人在官船上诊出的喜脉。
据姚二夫人透露,这小丫头的长相和姚知芳小时候一模一样,而且调皮的劲儿比起姚知芳儿时有过之无不及,耍赖撒娇都得心应手,令姚知芳很是抓狂。
睡莲是姚府常,每次去都带着稀罕的玩意儿或者吃食,又能放下千金大小姐的矜持逗弄知菲,很得这位知菲欢心。
听到知芳血泪控诉,睡莲抱着知菲坐在圈椅上,说:“知菲啊,我一大早起来,这会子还没吃早饭呢,饿的头晕,你的桂花糕给姐姐吃好不好?”
知菲颇为纠结的看了看桂花糕,又看了看睡莲,反复几次,最终将手里糕送到唇边,奶声奶气道:“睡莲姐姐吃。”
睡莲毫不气的干掉了知菲小胖手里的糕点,知芳掏出帕子替睡莲擦去唇边的糕渣,笑骂道:“两个都是吃货,我瞧着你们才是亲姐妹。”
睡莲捏了捏知菲的酥酪般香软的脸蛋,笑道:“知菲呀,你姐姐吃醋了呢。”
“睡莲姐姐怎么知道我姐姐今早吃醋了?”小知菲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姐姐今早吃了一屉小笼包,蘸了一碟子姜丝醋呢。”
噗!睡莲和知芳笑得花枝乱颤,知芳一把将妹妹抱走,说道:“不打扰了你了,你先去忙招呼人,我带妹妹去园子里转一转,再哄她睡下,否则这丫头待会肯定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我们,烦都烦死了。”
知芳嘴上说烦,可是眼神满是宠溺。知芳就是这样率真坦然、和风霁月般的女子,被众星捧月般长大,却毫不骄纵,也不知谁家有福气娶了回去,看姚二夫人淡定的神色,定是有主了,只是没有正式宣扬开。
睡莲目送着知芳牵着小小的知菲朝着花园走去,知菲突然停下,撒娇要知芳抱,知芳佯装发怒训斥了几句,小知菲锲而不舍高举双手,知芳无奈的跺了跺脚,抱起了知菲,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了。
知芳叮嘱睡莲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今天永顺伯府的薛贤薛惠两姐妹肯定来不了,而且其他几家勋贵估计脸色会不好看,你说话要要注意些。”
睡莲纳闷了,“上次在张莹的赏荷宴上姐妹两个还是好好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知芳说道:“我也是昨日听兵部的大哥说的,鞑靼待在大漠草原不死心,又打回来了,西北边关连失三城,伤亡惨重,永顺伯父子原是镇守边疆,听说永顺伯重伤,大公子至今生死不明呢,亲哥哥没有消息,薛贤薛惠哪有心情来品莲的婚宴?估摸着家里有人在边关的都不安心,你要小心行事了。”
“原来如此,谢谢你提醒。”睡莲顿悟道:“我要和夫人她们告知此事,免得无意间得罪人。”
即使品莲是嫁给人做填房,因有安宁公主和淮南伯的面子,来的权贵世家还是比较多的,果然如知芳猜测的那样,安顺伯一家都没来,只是派人送了贺礼。
睡莲忙而不乱的应酬了一天,终于等来黄昏时刻三姐夫游大少来迎亲,听闻游大少文武皆不济,可是睡莲远远看着姐夫骑在白马上挺直清瘦的身姿,并不像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还连做了三首催妆诗,当然,这催妆诗也不排除别人提前代做,游大少只是背熟的可能。
品莲是大哥宁祥背着上花轿的,二哥哥宁瑞送的亲,莫夫人哭成了一锅浆糊,最大的心思已经了去,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呢?
品莲的嫁妆堪称十里红妆,比起颜府大小姐宁壁都不差什么,毕竟她是颜渣爹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淮南伯唯一的外甥女。
公主府那边也是按照原配的标准娶新大少奶奶,加上颜府这边隆重的婚礼和丰厚的陪嫁,想必足以让品莲站稳脚跟了。
同样是给人做填房,王素儿的婚事规格就要差了许多——首先,在颜五爷的强烈反对下,素儿这个外姓人都不能从颜府出嫁,而是从同族王夫人那个两进的宅院发嫁。
而素儿叔父王师爷虽然有举人的功名,但他只是永定侯府的幕僚,没有官职,所以婚礼现场上绝对不可能有勋贵人家或者高官出现。
颜老太太差点又气的昏死过去,但是颜五爷说的不无道理:“既然这门亲事是王家找的,都没有过问我这个舅舅的意思就定下来了,那么婚事就绝对不能在颜府办,王家的女儿,自是在王家办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自己女儿就是不疼啊,素儿寂寥的婚礼。
图1是小萝莉姚知菲的衣服造型,满可爱的。
图2是姚知芳穿的耦合色窄袖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