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学第二日就带人离开了金陵。他可能早有准备,次日府上就来了个断事官叶严。
断事官是五军都督府里的文官,罗宜宁在宁远侯府见过此人,是陆嘉学的心腹。
叶严长得胖胖的,穿了件团花直裰,很和气。脾气也不错,一直都笑眯眯的。见她的时候隔着屏风,有什么要的吩咐他一声就行,宜宁惯常倒也没什么要找他的。
坐月子的这一个月不能洗澡也不能吹了风,宜宁整日躺在床上。只能搂着小团子玩,小团子尚不足月正是软嫩的时候,吃饱了就躺在宜宁怀里睡着,一日大半的时间都是睡着的。她偶尔小憩醒来,便能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小小身体靠在旁边,总要侧身亲一亲他的脸才好。
雪枝在旁看着笑说:“小姐小的时候可没这么乖巧的,每夜要把夫人吵醒三四回,只要夫人哄,奶娘抱你都不肯。夫人虽嘴上说你是个赖她的,却无比怜爱你。每夜都亲自起来照顾……”
宜宁听了若有所思,抬头看了看雪枝。
“您得给小少爷取个乳名才是,他听着,才知道您在唤他呢。”雪枝柔声说。
宜宁也想着给他起个乳名,乳名是比较随意的,顺口好听就行。她捏了捏他香软的小拳头说:“叫你宝哥儿好了!”
她从此便宝哥儿宝哥儿地唤他。
幸好是找了乳娘的,宜宁的奶水并不足。有时候孩子半夜醒来,小脑袋在她胸前拱,可只能吃一些。宜宁只能叫乳娘抱他出去睡。
抱出去之后她还是记挂着他哭不哭,仔细听着旁边东暖阁的动静,许久才睡。
宜宁有时跟他玩他的小手小脚,叫他一声宝哥儿,他会偏头看,好像在看她是谁一样。
到了满月的那天,宜宁终于能沐浴净头,抱着小被包裹的宝哥儿去后院里走走。宝哥儿好像觉得困了了一样,别头藏在小被里睡觉。
宜宁在凉亭那里坐了会儿回去,第二天才发现她的金簪找不着了。叶严正在她这儿,听了就说:“夫人前日跟府同知太太游园,遗落在了凉亭的草丛里。我已经让人给夫人放回妆奁去了。”
罗宜宁道:“叶严先生观察细微,我实在佩服。”
叶严这个人的确厉害。
“夫人过奖。”叶严笑眯眯地说,“能在侯爷身边做事的,都不是普通人,我也就这点拿得出手了。”
宜宁握着那把失而复得的金簪慢慢思索,的确是她放在凉亭的,看看叶严的监视究竟能严密到什么地步,这人果然可怕。更何况孩子这么小,她如何能带着个幼儿奔波千里。不如到了忻州在想办法。
也许,京城里的那些人都觉得她已经死了呢。一年多音讯全无。不知道罗慎远看到他的孩子会如何,一个小小小的罗三。性子也跟他有些相似。宜宁想到他若是能牵着自己的儿子,一大一小的,不知道有多好。
*
宜宁满月之后还未立刻动身,怕孩子受不住,足足等到了十月才动身,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
护卫簇拥着马车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旁有丫头婆子跟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行,同路的车看到了就会远远的避开。自金陵去忻州要过安徽、河南两省,从水路换马车,已有半月了,宜宁等人才到山西边境。
宜宁倒还无所谓,只是怕宝哥儿会不舒服。幸好天气还不算冷。
三个月大的宝哥儿被乳母抱在怀里,长得粉雕玉琢的。圆圆的眼睛像龙眼仁一样,跟着叶严转小脑袋,盯着他一颤一颤的小胡子瞧,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叶严总是乐呵呵的,宝哥儿喜欢看他的小胡子。
宜宁把宝哥儿抱到自己怀里,准备带他去午睡。
雪枝已经铺好了床,乳母给宝哥儿穿了件小红缂丝袄。他就在床上"yunxi"自己的指头,宜宁把拨浪鼓放他面前,宝哥儿就伸出小手拍得鼓啪啪地响,然后好奇地抬头看她。宜宁觉得他可爱极了,又亲他的脸。
孩子三个月大,已经能认人了。总是粘着宜宁,要她抱才行。晚上都要乳母喂奶了才放回宜宁身边。有时候宜宁也喂他,他埋头下来就用小鼻子在她胸前蹭啊蹭,黏糊得很,靠着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等宜宁要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他靠着自己,头顶软软细茸茸的胎发,还有长长的睫毛,真秀气啊。
马车途径五台县的时候,宜宁叫了停。五台县中的五台山为佛教圣山之首,她想给孩子求个平安符。
叶严自然不会同意上山,他拱手说:“夫人若是想要,属下替您讨来就可。”
宜宁半挑开帘子,淡淡道:“人家说心诚则灵,我未亲自去求,怎么能算得灵呢。”
叶严只是笑:“夫人若是真的诚心,去不去佛祖都知道的。我还要给都督大人送新制的舆图过去,恐您去会耽搁了行程。”
的确不愧是心腹,这话说得太滴水不漏了。宜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叶严让马车停下在驿站里歇息,随后派了两人骑马去五台山。
宜宁听到叶严在和随行的一个人讨论军情。这一路她听了不少大同边境的军况。陆嘉学领兵到大同后强势反击,把瓦刺逼出了雁门关,镇压住了大同。魏凌所领的宣府与陆嘉学联手成一股军力,暂时稳住了边关。
上次瓦刺部受了重创,此次与鞑靼联手反击是愤怒至极的,不然也不会势如破竹地冲到了雁门关。所以虽然暂时逼了出去,但是两部凶猛,恐一时还不会罢休。
宝哥儿在她怀里小小地打了嗝。罗宜宁把他竖着抱起来拍嗝,宝哥儿软趴趴的脑袋就伏在她的肩头,发出细细的呀呀声。
雪枝坐在一旁听着婴儿的声音,把一件披风搭在了孩子的身上。
“雪枝。”罗宜宁拍着宝哥儿的背,静静道,“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的孩子真的走失了吗?”
雪枝愕然,居然心里一跳。然后她苦笑了。也是,自家小姐看似无害,实则内心很明白的,怎么会不怀疑呢!
她望着罗宜宁的面容,有些犹豫,“我是说了谎的,不过倒也不全是谎话。兴哥的确是被人牙子拐跑了,只不过都督大人找到我的时候,就把兴哥送回我身边了。只是他带我来照看您的时候,让我就按没了孩子说,这样还能静心照顾您。您放心,知道您远在金陵有孕,我是愿意来照顾您的。”
“你的孩子,他已经找回来了?”宜宁重复问了一遍。
雪枝点头:“都督大人做事心细……”
宜宁嗯了一声,五味陈杂。
“雪枝,你想回去吗?既然你的孩子能放心地留在保定,恐怕也没有和夫家闹僵吧?若是你想回去和家人团聚,那便走吧。”宜宁继续说。没有谁不想和家人团聚,雪枝跟她的主仆情谊其实早就圆满了,现在对她来说,更重要的应该是家人了。陆嘉学让她来伺候自己,肯定也是有胁迫在里面的。
雪枝觉得鼻尖发酸:“小姐,我是自愿来的……您别这么说。”
罗宜宁摆摆手:“我什么都明白。一会儿我让叶严派人送你回去吧。”
雪枝这次却没有再说什么,嘴唇紧抿。
宜宁让叶严进来,告诉他送雪枝回保定去。
叶严愣住了,他还以为是雪枝犯了什么大错,正要说话。罗宜宁就摇头:“你送回去便是,陆嘉学那里,我去跟他说!”
叶严叫雪枝跟着他走,雪枝刚收拾了个小包裹,走到门口又看她,突然走到她面前磕了个头,才跟着叶严一起走了。
罗宜宁微微叹了口气。
看这架势,这位贴身丫头不是因为犯错被赶出来的。叶严心里暗想,就叫人包了十两银子给雪枝做盘缠,让护卫送她去。
也不知道侯爷究竟在想什么,边关告急,还要让他去照看个女子。这人原在侯府的时候,他和副将还以为是个瘦马,没想人家真有做侯夫人的一天。只是奇怪得很,侯爷这举动着实像是软禁了。叶严慢悠悠地走回来,当他看到屋内私下无人的时候,脸色顿时难看了。
他随手揪了旁边的人过来问:“夫人人呢?不是让你们看着吗!”
被他抓着的护卫结结巴巴地道:“夫人说,您同意了她去五台山,先带了那丫头出去准备。我见乳娘还跟着夫人……”
叶严气急,这简直猪脑子!那乳娘肯定早被罗宜宁收买了!
他带着人追出去,却一眼看到官道上有快马疾驰而来,尘烟滚滚,马匹脖子上系着红缨,他立刻指挥众人先停下来。
*
宜宁这时候其实并没有走远,毕竟带着宝哥儿。那乳娘的确她提前收买了,乳娘是乡下人,叫她用重话一吓再编个凄惨些的故事,就答应了帮她。这时候正坐在辆简陋的马车里,宜宁心砰砰地跳,她觉得这法子太冒险,很可能是跑不了的。没想到运气居然还可以,那护卫没有起疑。
但若是叶严反应过来追过来,还是没有办法的。罗宜宁就叫赶车的挑荒僻小路走。这马车可能是用来送货的,里头什么也没有。
刚跑了到了一处农舍外,农舍里只住了个村妇,圈了些鸡在喂养。天色黧黑。宜宁让车夫停下来,先在这儿歇。
宜宁与乳娘去投宿。乳娘与那村妇交谈,罗宜宁却听到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其实她是已经料到了的,所以倒是平静得很,回头正对着迎面赶来的叶严他们。他带着很多人,甚至有些人身穿甲胄。
叶严到她面前跪下,他还在喘气。抱拳道:“夫人得罪,此次来寻您,倒也不是为了待您回去了。都督大人先前吩咐过,若是他情况危急,就让属下送您去英国公那里!”
他抬起头,脸上的神色有些严峻,语气说不出的沉重:“都督大人领兵追出大同,追入了瓦刺腹地深处,后就没有了踪迹……”
罗宜宁皱眉问:“陆嘉学出事了?”
叶严摇头道:“这也说不准,但是已经五日半点消息没有了。一般是凶多吉少的,但是瓦刺部那边照样没有得胜的消息……故没有人知道究竟怎么了。草原情形复杂,有可能中了埋伏,也有可能被困了。您上马车吧,属下送您去英国公那里在!现在都督未守住大同,五台县也很危险。您到宣府会更安全。”
如果不是真正的危急,叶严不会把她送到英国公那里的。陆嘉学可能真的出事了。
罗宜宁的目光落在手上黑色的佛珠珠串上。他保命的佛珠,现在在她手上。他消失在戈壁深处……
罗宜宁深吸一口气,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罗宜宁还没有来过宣府,宣府与大同相隔很近。几个时辰倒也就到了,马车日夜兼程的。到宣府的时候正好已经天明了,魏凌看到女儿抱着个孩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面前,心情可想而知。
陆嘉学把人掳走,他算账无果。这个月又忙于战事,和陆嘉学见了一面全是谈的战略。陆嘉学只是让他宽心,他女孩儿没事。毕竟他支撑着宣府这么多百姓的性命,魏凌也就先暂时没有计较了。
所以当他看着女孩儿抱着个奶娃娃的时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宜宁看到父亲穿着盔甲,英俊的脸已经长了些胡渣。他在边关晒得比京城里黑一些,显得有点沧桑。许久不见了,宜宁看他穿着盔甲,收拾潦草,左臂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忍不住就眼眶一红。
魏凌先是激动。后看着她怀中的小被,有点不敢置信,竟不知道该怎么问:“宜宁……这孩子是你路上捡的?”
宜宁嘴角一弯,把宝哥儿抱在臂弯里,揭开小被的一角给他看孩子的样子。“这是您的外孙。”
魏凌看到小家伙比拳头大一些的脸,柔嫩极了。软软的小生命还偎依着母亲。
看这模样是有些像罗慎远的,只是都软嫩得很,小小的一团。
她竟然怀了孩子,还已经生下来了!
魏凌叫人进来收拾下都护府的屋子,安顿女儿已经新添的小外孙。他把目光放在了叶严等人身上,他们一路来宣府,也是要和他商量如何派人进入鞑靼腹地,看陆嘉学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的。其实魏凌心里早有了个怀疑,他知道陆嘉学生还的可能不大。
他已经组织了一些探子进了草原,让叶严等人回大同,自己先想想办法。陆嘉学出事的事传回去,朝廷应该会立刻派遣主将领下来。
叶严等人满脸的凝重,抱拳道:“多谢国公爷,我等把夫人送到国公爷这里,就先回去了。”
魏凌颔首:“你们有消息立刻给我。”他虽然跟陆嘉学有利益冲突,但是没有陆嘉学,边疆的稳定就是个笑话。无论如何也要把陆嘉学找出来,就算为了家国,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送叶严等人离开后。他去换了衣服洗了把脸才出来见女儿。小外孙被抱下去喝奶了,魏凌有点失望,本来还说洗干净能抱一抱的。
他看到宜宁手上那串佛珠,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陆嘉学连这都给她了。
宜宁轻轻拿了父亲的手臂看:“您这伤得重吗?可动了筋骨?”
魏凌沉声道:“我和陆嘉学一路攻打到边关,对方兵力陡增……我受了皮外伤,后陆嘉学指挥中占了上风,叫我在原地待阵。鞑靼想撤,陆嘉学就随之追进草原。却消失在了腹地里,所带的一万大军也不见了踪迹。我还是轻伤,他身陷腹地五天,怕是早被鞑靼围剿,凶多吉少了。不然五天了,也该有消息了……”
用兵如神,向来是别人忌惮他如鬼神的陆嘉学,居然也有败北的一天。
罗宜宁不喜欢他,觉得他这个人不听别人的话又霸道固执,但是无法讨厌。陆嘉学就这么出事,她心里甚至有一点的愧疚。或许宜宁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对陆嘉学觉得愧疚。
魏凌叹了口气,语气微沉,声音放得很轻,有些冷笑的意味:“他再用兵如神,也抵不过别人在背后算计。”
“你可知道,谁设计陆嘉学陷入险情的?”
魏凌慢慢说:“是你的夫君,罗慎远。”
三哥!
他怎么可能算计得了陆嘉学呢!
想到已经快一年半未见过他,这一年里,他在朝中的势力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许早就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人了。
罗宜宁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很是惊讶:“您……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会是他呢!”
“罗慎远自入内阁后,就在暗中对付汪远。”魏凌说。“当然这事其实谁也不知道,我知道还是因为明珠的缘故。现在明珠与他联系颇多,有他的支持,她在宫中已经是昭仪的位份了。罗慎远与我的联系倒是越发少了。”
这个她当然知道,罗慎远忍辱负重,最终还是会把矛头指向汪远。不管是他想谋求更高的位置也好,还是想为他的老师报仇也好。罗宜宁觉得奇怪的是,父亲说起罗慎远的态度,竟然有种疏离冰冷之感。
魏凌摆手示意女儿不要打断,继续说:“你不见一年了,除了一开始到大同寻你,我未见他什么时候再寻过你。反而一心侍弄权术,曲意蒙蔽皇上。引荐了几个所谓的道长高人给皇上,弄得朝野乌烟瘴气的。但皇上却越发的信任他。他想弄死汪远,必须要先弄死陆嘉学——陆嘉学与汪远实为一体,两人暗通关系,都是为了保存彼此。罗慎远当年跟大同总兵的儿子曾珩一起合作,与瓦刺部做生意,跟瓦刺部那边的人多有往来。甚至我猜测,他一直没有断过这种来往。”
“上次陆嘉学出征的时候,瓦刺对敌就多有古怪,仿佛有高人指挥一般。这次对敌的时候,竟还用了火器。那蛮夷之人,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怎么会用了火器,而火器就是罗慎远负责的。更古怪的是他们未进攻边界,反而引陆嘉学入腹地,怕为的就是要绞杀他!罗慎远身为内阁阁老,对兵力火力一清二楚,想在背后算计易如反掌。”
“您这不过是猜测吧。”宜宁浑身冰凉,入坠冰窖一般。若他没来寻过她,那她费尽心思想要回来,岂不……岂不也是笑话了。她声音一低,“若有确凿证据的话……”
魏凌叹气:“眉眉,我与他暗中的接触远比你想的多,他的行事风格我很熟悉。说不定两部结盟,也有他暗中的挑拨……只是他连我都算计其中,为了整个局。这的确是用心良苦!以前陆嘉学曾说过他那些话我还未信,倒是我看错他了。”
罗宜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都知道罗慎远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能有些不一样的,至少他是在乎她的。她分明知道,对于罗慎远来说,权术是很重要的。她心里非常混乱,以至于她还是不敢相信。
“父亲,我回去找他问清楚吧。”罗宜宁总是还存在一丝信任,说道,“若真的不是,您也别冤枉了他。”
“你要回去也得过几个月再说。”魏凌道,“陆嘉学不见了,如今周围局势不稳,让你就这么回去我可不放心。何况现在朝野动荡,你回去待在这样一个冷酷的人身边,我绝不同意。当初他娶你的时候就是,我以为他是因兄长的情谊帮助你。但你才满十五,却连孩子都三个月了,可见你在罗家的时候,他也未曾真的怜惜你吧。你十四岁生子,他怎么忍心……”
想到女孩儿现在也不过十五岁,许多小姐这时候都还没有出嫁,她却连孩子都有了。魏凌就忍不住心疼她。
宜宁不是没有想过孩子这事,只是她没有去深想而已。她怕深想的结果她不喜欢。
“他当真没找过我?”罗宜宁缓缓地镇定了下来,毕竟其实……她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了,她轻轻地问。
“我忙于战事,实在腾不出手。他在朝野中跟清流党不和,又暗中跟汪远斗。没见他分出自己的人来找过你。”魏凌一想到边关战事,就对罗慎远充满了冰冷的怀疑。若不是他,当真找不出第二个来。这事做得太过了。
“他现在在朝堂上,可是顺风顺水了?”宜宁又笑了笑。
魏凌颔首:“他有都御史葛洪年相助,在朝中控制了部分言官,现在几乎能与汪远平分秋色了。汪远没想到他起来得这么快,现在忌惮都来不及了。”
葛洪年……罗宜宁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一沉。葛妙云的祖父!也就是前世罗慎远的岳父。他终究还是跟这些人有了关系。
他前世还娶了葛妙云的。
“罢了!你一路累了吧,先吃午膳。”魏凌叫人端菜上来,“送你回去的事等几月再说,我这儿都护府怎么说也是安全的。我先写信给你徐氏,叫她在英国公府准备好你的住处,你回去后先别去找罗慎远,住在英国公府里。等我回去将这些问清楚了再说。”
罗宜宁才回过神,拿筷子吃饭。看到手腕上的佛珠又一顿,将佛珠解下来收到了袖中。
“陆嘉学没这么容易死的。”罗宜宁突然说,她真的有这种直觉,至少陆嘉学这个时候还不该死,在前世他可是一直活着的。“您应该能找到他。”
魏凌的面容有些沧桑,听到女儿的话,大老粗的人竟然觉得难受。再怎么说,陆嘉学也和他出生入死多年,两人在战场上彼此救的次数多得数不清。也许他和陆嘉学的关系就是这样,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同富贵会猜忌怀疑,但是在战场的时候,他们只信任彼此。
这是多年培养的默契。
他叹气,像女孩儿还小一样摸她的头。
宜宁被他摸了就头失笑:“父亲,我都有孩子了。”小时候就罢了,现在她可不是小女孩了。她心里终于有了丝温暖的感觉。
“那又怎么样,你还是我女孩儿!”魏凌讪讪地道,还是收回了手。
宝哥儿喝饱了奶要睡觉了,睡觉一定要跟着宜宁的。找不到就大哭,乳娘手足无措地抱着孩子出来:“夫人,小少爷要找您!”
宜宁看他的小脸震得通红,满是泪痕。忙把他抱过来,宝哥儿被母亲抱着才不哭了,抽抽搭搭的。
魏凌走到孩子面前,低头看了看他的外孙。外孙立刻把头扭到一边靠着母亲,他不喜欢陌生人。
“您跟他熟了就要您抱了。”宜宁拿着他的小手向魏凌挥了挥。“宝哥儿,这是外公啊。你的外公可是英国公呢,以后他带你学骑马好不好。让我宝哥儿做个威风八面的将军。”
宝哥儿自顾自地啃手,呀呀地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