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秋
“你住在十四弟别院的几个月, 我查到了你和十四弟相遇的事,为了不让十四弟对你有念想,也为了你能时刻陪我, 我思索着应该给你准备一个新身份。五天前, 我吩咐属下发请柬给你, 你出别院后, 给你弄了一个意外的坠崖事件。你以为你能甩得掉跟着你的两个奴才?还不是我吩咐属下一定要想办法引开跟着你的人。玉兰苑比较隐秘, 让你在那里住,是让十四弟确信你已坠崖。”
难怪要我取下发簪,原来是这个用途。
我轻拍几下胤禛脸颊, 嘻嘻笑道:“我的禛禛好聪明,你给我准备什么新身份了?”胤禛扬起眉角, 舔几下嘴唇, 摆出大色狼的垂涎样, 懒懒的道:“把本府伺候舒服了,本府再告诉你。”
四十来岁的人了, 还有气力再次折腾?
我双颊通红,做顾而言他,“那纸条上的路线是不是乱写的?我感觉你在故意让我绕圈。”操起枕头砸向胤禛,向床的另一头逃去。胤禛丢开枕头,把辫子甩到背后, 张开双臂朝我扑来, “我的宝贝很容易被我作弄, 我不这样做, 不能完全确定你是我宝贝啊。其实你出玉兰苑大门后, 我悄悄跟着你,我怕你万一认错方向……”
我“啊”的一声惊叫, 给胤禛肩头几拳。胤禛压我在床,左手护在我右肩,右手在我脖颈上轻轻滑过。遂又放下左手,一点点靠近我,呼出的气息打在我微烫的脸上,撩得我的心怦怦乱跳。胤禛闭眼嗅了嗅,软绵绵的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我笑着嗔胤禛一眼,侧头看向垂泪的大红烛。胤禛掰正我脑袋,托起我下巴,深深吻下。
这一觉睡得很香,悠悠醒来,天还未亮。烛火照在浅粉幔帐上,朦胧的光线里,胤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双眼含笑,一手枕着我的头,一手整理我的散发。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静静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
胤禛顺完我散乱的头发,吻一下我脸颊,双臂紧紧搂着我,“以后我要时刻抱着你,再也不让你溜走。”我笑道:“你赶我走我也不走。”胤禛呵呵一笑,“昨天是你寿辰,我还没送你寿礼呢。那么重要的日子,我得表示一下。”我笑道:“怎么表示啊?”想了想,又道:“以后我就过八月十七的寿辰吧。”
胤禛应了一声,翻身压倒我,给了我一个很深很长的吻,“表示完了。”我狠狠瞪他,嫌他太重,娇嗔着让他滚一边去。胤禛笑着躺回我左边,半拥着我,“我再歇息一会就要离开,最近事特别多。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未经我允许,绝对不准乱跑。明天是十七,我会来给你过寿辰。”
我轻声道:“嗯,都听你的,你不用担心我,把你的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我答应你,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你心碎。”胤禛笑道:“这才是我的乖爱妻,不过说到得做到,你要是食言,我定不饶你。”我瞥胤禛一眼,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个罗嗦的小老头。”胤禛会心一笑,“快闭上眼。”我点了点头,搂着胤禛脖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半睡半醒际,蹑手蹑脚进屋的胤禛钻进我被窝,骂我是只大懒虫,吆喝我赶快起床。
梳洗完毕,用过早膳,胤禛给我穿上宝蓝暗花霞纹彩晕锦披风,笑咪咪的道:“整个园子的闲杂人等都被我轰走了,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开玩笑道:“你的大小老婆也被你轰走了?糟糕,她们铁定恨死我啦。”胤禛瞪我一眼,“入秋后她们就回府了,今天给你补过寿辰后,送你回玉兰苑,等我过寿辰时,再接你回来。”
我拽着胤禛胳膊,奇道:“为什么要去玉兰苑啊?”胤禛抿嘴笑道:“小傻妞,十四弟得知你失踪的消息,定会派人到处找你,金屋藏娇,金屋藏娇,‘金屋’可得选好,不然藏不住。玉兰苑比较隐秘,不易被人发现。到我过寿辰时,两个月已过,十四弟也该相信你坠崖的事实。明儿一早我得赶去热河,不能陪你,你在玉兰别苑住,我更放心。”我点了点头,“一切听你的。”胤禛“嗯”一声,牵着我的手,走出葡萄院。
此时的圆明园不大,没有宏伟壮丽的气势,主人是个品味高雅之士,精心布置过的小隅风景自然优美。深柳读书堂,竹子院,梧桐院,壶中天,金鱼池等地留下只属于两人的美好回忆。我们赏花闻香,品茗小酌,捉迷藏,放风筝,尝果点。欢笑声一直没停,幸福被牢牢的抓在手里。
曲折回廊里,清澈湖水边,簌簌梅林间,我们说着甜言蜜语,互发山盟海誓,偶尔还会小打小闹。没有任何忧虑和羁绊,只有无尽的愉悦和欢欣。浪漫的氛围,温馨的感觉,畅快的心情,仿若回到最纯真的初恋时代。胤禛给我讲新写的诗和佛法故事;我为胤禛吹箫,还跳了一支舞。胤禛看见我在十几面大鼓间挥舞七尺长袖跃上跃下时,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
舞毕,胤禛说没想到我舞高超,又说幸好没跟雅馨比试,不然吸引更多男子,他就真是四面楚歌了。我哈哈大笑,靠在胤禛胸口,一刻也不想离开。
一天下来,我累得筋疲力竭,胤禛精神抖擞。回到葡萄院,胤禛拿起小暖壶为我暖手暖脸,还为我揉肩捶背。
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嘴角挂笑沉沉睡去的胤禛,闭眼回忆迟到的幸福,甜到最深处,觉得这是一个不愿醒来的梦,是一个真实得可怕的梦。然而贴心的感觉告诉我,这不是梦,这是事实。我和胤禛美满的一生就要开始,纵使只有短短的十三年,却已足够。别的不多求,只求顺顺当当,不要再有错过。我们就若两枚孑吊的新叶,经不起丝毫风吹雨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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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冬
玛格和辛姐服侍我洗漱穿戴完毕,跪安出门。我细察菱花镜里还算靓丽的容颜,把相思茶花簪插在鬓边,满意绽笑。
胤禛告诉我,他送悠苒回平郡王府时,语微将我的遗物全部交给了他,让他保存。语薇真的很了解我,知道这些东西是我命根。幸好没随火烧,不然真要遗憾终生。
我伸个懒腰,看看自鸣钟,见马上就是八点,笑着默数“一,二,三……”数到十,屋外传来一阵阵一问一答的朗朗音。
“如何是佛?”
“天。”
“如何是法?”
“地。”
“如何是僧?”
“人。”
……
“如何是看山不是山?”
“明。”
“如何是看水还是水?”
“瞎。”
……
“如何是主中主?”
“多。”
“如何是宾中宾?”
“重。”
“如何是宾主互换?”
“错。”
……
一连两月,每到辰时,四位曾阻止我进雍亲王府的侍卫会来悠闲居请罪。他们头顶盛满水的大瓷碗,手端青烟袅袅的小香炉,□□放着一个烧香的大鼎,站着马步,两两相对。先是互问互答一百遍《一字诀》,接着笑着对我说一百遍“我香我焚,我烟我闻。香闻合一,我我谁分。我是混人,我很愚笨,仙女大量,饶恕我们”。
第一天见到此等阵势,吓了一大跳,叫胤禛责备几句作罢,没必要愚弄他们。胤禛拉脸不同意,说要不是因为这四个愚蠢的狗奴才,我和他早就团聚,没打他们板子已然宽恕。我听后笑了笑,撑着脸皮接受。
我待《一字诀》互问互答完,打开窗户,摆出不解气的神情,冷冷的瞥他们。马步站一刻两刻还好,要是一动不动的站上两个时辰,肯定会吃不消。何况他们头上有随时可能泼下的水,两跨间还有一不小心烧到袍角的香柱。
我看一会搞笑的情景,忍不住掩口低笑。寒风呼呼刮,气温异常低,可他们满脸通红,大汗涔涔掉。我见此,打断他们有气无力的道歉声,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已经两个月了,明儿不要再来啦。”
四人感激的看我一眼,并不动。我提高音量道:“你们不用担心,王爷那里我会说。”四人齐声道:“谢主子。”轻轻移步离开大鼎,放下小香炉,小心翼翼的取瓷碗。
也许是一个动作持续太久、身子僵硬的缘故,其中一人头一晃,一碗水从头浇下。他一面蹦,一面大声道:“哎呀,冷死我了。”撩起衣袖擦水,模样十分滑稽。我“扑哧”一笑,“快回去换衣裳,仔细生病。”那人躬身道:“谢主子。”和其余三人磕了一个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