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让你澈哥哥听听你这话,看他会如何惩戒你。”苏洛宁面上含笑道。
岚晴亦是淡淡一笑,却不再说下去了。
日暮西沉,苏洛宁和岚晴说了会儿话,便也是各自睡去了。
……
山间的清晨总是格外有些凉意的,岚晴此时穿了衣裳起身,转眼看了一旁犹在熟睡的苏洛宁,不由微微一笑,然后便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而这个时候睡在另外一张床上的寄雨却也已是醒了的,见岚晴起身,便是轻声道:“我去给岚小姐打水洗漱。”
岚晴却是轻轻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再睡会儿吧。”
寄雨担心会吵醒犹自睡着的苏洛宁,也便没有再说下去。
只见岚晴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正待要问早起扫地的和尚去哪里打水,就听到有清扬的笛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岚晴不由地就迈了脚步,寻声而去,走了没多远便看到那松树下立着一个墨衣男子,发以冠束,长身玉立。只是此时他是背对着岚晴的,所以岚晴并没有看到他的容貌,只是觉得这笛声有些哀婉的味道,却是暗道:也不知这吹笛之人心中究竟有何伤心之事。
就在岚晴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那笛声却是蓦地停了下来,那吹笛之人亦是转身面向岚晴,这下岚晴算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脸,面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来。
此人正是那日在春秋度书斋跟自己抢书的男子,后来她从宁姐姐那里听说,这个男子是江湖中人,好像是个什么山庄的庄主,还挺厉害的。
詹濮沉转过身来,看到那人是岚晴的时候,面上也有些惊讶,片刻之后方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
这次自己来这寺庙里的确是冲着她和澈王殿下来的,只是没想到她却是主动寻过来了。其实刚刚在她靠近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没想到那人是她而已。
准确地来说,靠近自己的不仅是她,还有几个……暗卫,他知道那都是司空澈安排下的。
“又见面了,公子也是来这里上香的吗?”
詹濮沉摇头,“最近有一些想不通的事情,就想来这里听听禅法开解一下,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岚小姐你,怎么岚小姐是来上香的?”
岚晴点头,“是。”
詹濮沉闻言一笑,“那我们还真有缘,在这种地方竟然也能遇到。”
岚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之后转而道:“公子的笛声很好听,我方才听到了笛声就好奇吹笛的人是何人,所以就过来看看,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说着岚晴转身就走开去了。
可是岚晴还未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好像是人倒下去的声音,岚晴便是连忙回头,然后就看到那詹濮沉整个人已经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口中发出痛苦之声。
岚晴见状猛地一惊,连忙上前去查看,但见那詹濮沉此时躺在地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头上冒着冷汗,两手都捂在心口,好像是痛极的模样。
“你怎么了?”岚晴问道。
可是此时的詹濮沉痛得似乎连话都说不出,岚晴焦急之下,也只好先留他一人在这里,跑去前面找人。
她这厢刚要起身,裙摆便是被人拽住,只见得那詹濮沉张口似在说些什么,但是岚晴听不到,只得俯身凑近了他的嘴边去听。
“药……衣服……”
“你是说,药在你衣服里?”
詹濮沉却是痛得没有再说话,岚晴只好试着在他的身上找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很快,岚晴便是在詹濮沉的衣服里找到了一个暗红色的瓷瓶。只见她把那瓷瓶拿到詹濮沉的面前,问道:“是这个吗?”
詹濮沉听闻此话,终于稍稍从痛苦中抽离了一下,看了一眼岚晴手中的瓷瓶,然后点了点头。
岚晴便是赶紧从那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来送到詹濮沉的口中,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帮他咽了下去。
一粒药丸下口,岚晴只紧张地看着詹濮沉的反应,看他已经痛成这样,也不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用。
不过好在,这药效发挥得还挺快,不多时那詹濮沉的痛感便减轻了不少,整个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岚晴见他神智恢复了不少,这才轻声问道:“你怎么样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詹濮沉轻轻点头,道:“能。”
此时他的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破了,鲜血尚未止住,岚晴见状便是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按住了伤口,道:“你先在这里,我去找人把你弄到禅房里去。”
詹濮沉却是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说着就见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可是他此时的身子就像大病初愈一样,虚弱得很,根本就站不起来。
岚晴便是微蹙着眉头道:“你人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逞什么强?”说完这话,就见岚晴把那詹濮沉给安置在了地上,自己站起身来去叫了人来。
不多时,两位寺中小僧便跟岚晴一起把那詹濮沉给抬到了一间禅房之中,岚晴见那詹濮沉已经恢复了不少,便是道:“那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詹濮沉应声,兀自便出了这禅房去。
这个时候,苏洛宁已经醒了,却是没有看到岚晴,听寄雨说岚晴已经出去了好一会儿了,心里便不由有些担心,正待要出去寻找,却见岚晴已经回来了。
“你受伤了?”苏洛宁眼睛瞥到岚晴衣服上一点猩红血迹,便是脸色一变,急忙走到岚晴的身边。
岚晴低头看了一眼,却原是刚刚照顾那詹濮沉的时候,被他染上的血迹,“不是我,是刚刚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突然不知怎么发了病,这血是他的血。”
“什么?”
苏洛宁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大清早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却听得岚晴又继续道:“其实那个人,宁姐姐你也是认识的。”
“我也认识?”苏洛宁更加诧异了。
“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什么庄的庄主,之前跟我抢书的那个。”
苏洛宁闻言,眸光一凝,道:“你是说度和山庄的庄主詹濮沉?”
“就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这里。刚刚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发起病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就上前去帮了他。”
“那他现在……?”
“我在他身上找到了药,他已经好多了。”
苏洛宁闻言不由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来,詹濮沉,那个让自己感觉不是很舒服的男人……
“宁姐姐,你在想什么?”岚晴见苏洛宁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不禁开口温暖道。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个詹濮沉有些奇奇怪怪的,你最好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岚晴闻言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让苏洛宁没有想到的是,这日晌午时分,那詹濮沉却是来到这里找岚晴。
“澈王妃殿下,请问岚晴小姐在吗?”
只见得这詹濮沉朝着苏洛宁恭敬地行礼,态度很是和善,但是苏洛宁就是没有办法对他生出一丝一毫的好感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对这个男子生出戒备来。
“岚晴此时正在佛堂里诵经祈福,不在此处。”
“是吗?那倒是在下来得不凑巧了,本来是想过来谢谢岚晴小姐今晨对我的救命之恩的,没想到她却是不在。”
苏洛宁只是淡淡一笑,却也不再说别的什么了,这遣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詹濮沉也不好再多留,便是朝着苏洛宁拱手告辞了。
他这厢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男子朝这里急急而来,苏洛宁听闻脚步之声,也是朝着来人看去,此人她亦是认识,就是那日在彭州擂台之下,自己见过的男子,华阳派的齐康浩。
看着这白衣加身,手执长剑,一身侠气的男子,苏洛宁不由想起之前自己跟祖父和司空澈一起回同州的时候,在那间客栈里遇到的女子。那天晚上的事情,司空澈都跟自己说了,齐康浩的师妹竟然也懂得媚术,这第一点的确是很可疑。
这齐康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着急,再看他额头上和鼻尖细密的汗珠,可见他是着急赶过来的。
此时只见得他快步走到苏洛宁和詹濮沉的面前,先是看了苏洛宁一眼,然后就是转头看向詹濮沉,皱着眉头道:“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詹濮沉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应声道:“我去哪里,应该不用跟你汇报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詹濮沉就已经转身走开了。而那齐康浩则是冲着苏洛宁行了一礼,正欲跟上去,却是被苏洛宁唤住,“齐公子如果有时间的话,不知可否跟我聊几句?”
那齐康浩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苏洛宁,眼睛里亦是带着疑惑,不过仍旧是点了点头。
正好这院中的松树下摆着一张石桌,苏洛宁跟那齐康浩便是坐了下来,只见得苏洛宁面上含着惯常礼貌的笑意看着那齐康浩,开口道:“令师妹可曾跟你说过之前她用媚术迷惑我夫君的事情?”
苏洛宁也没打算跟齐康浩拐弯抹角,上来便是这般直接问道。
那齐康浩听闻苏洛宁的话,面上的惊讶之色更重,“澈王妃这话……我却是听不懂,我师妹?穆又薇?”在整个华阳派懂得媚术的也只有她了。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齐康浩立刻明白了一些什么,但是口中却是道:“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晓,澈王妃可否详细告诉我?”
苏洛宁此时却是紧紧盯着那齐康浩的眼睛,同时开口道:“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呢,我跟我夫君一起送我祖父回同州老家,路上歇在了一间客栈里。而就在那间客栈里,我们遇到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自称是齐公子你的师妹。她本打算用媚术迷惑了我夫君,可是却是被我夫君识破,逼问之下,她说她那般做是想要从我夫君身上拿到那枚雀松玉佩,作为送给齐公子你的生辰礼物。”
听完苏洛宁的话,齐康浩的剑眉微微一皱,沉声道:“这个又薇真是胡闹!”然后就是看向苏洛宁,语气很是客气地道:“澈王妃,这件事,我的确是不知晓,待我回去之后,定会好好教训我师妹一番,让她再不可寻衅滋事。”
苏洛宁闻言含笑道:“齐公子这样说就严重了,我只是觉得这件事齐公子你有必要知道而已。”
她本来是想要试探一下,当初那穆又薇那样做是不是受到了他的指使,不过从他刚刚的反应来看,他的确是不知晓的。
“我也没别的事情,就是今日恰好见到了齐公子,问一问这件事而已。那齐公子请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苏洛宁便是站起身来,径直去佛堂找岚晴去了。
苏洛宁离开之后,齐康浩也是起身去找了詹濮沉。
一进到詹濮沉住的禅房,齐康浩便是沉声问道:“你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詹濮沉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门口把房门给关上,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现在这寺庙里有多少司空澈的暗卫吗?说话小心一点。”
“你既然知道,还来这里?难道你就不怕给司空澈的人发现了吗?”
詹濮沉却是不在意地一笑,“他们看到我又如何,我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庄主,他们会怀疑我什么?倒是你,这般急冲冲地赶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最后,詹濮沉的眸光已经变得冷凝,“我跟你说过,这些事情你都不要管,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华阳派的少主子就是了。”
“可是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杀害那些无辜的人。”
“你以为我是来杀澈王妃的,所以才这般急冲冲地赶来?”詹濮沉嘴角勾起冷笑看着齐康浩,道:“就像上次在那书斋的时候一样,你唯恐我看到澈王妃也在那间书斋里,生怕我会对她不利,所以才那般急冲冲地拉了我走。康浩,你是在跟你哥哥我作对,你知不知道?”
“澈王妃她又不是朝堂中的人,她只是一个女子,她是无辜的。”
“可谁让她嫁给了司空澈呢?原本她是可以嫁给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她错就错在不该嫁进皇室,尤其不该嫁给司空澈。康浩,你现在盯着我也没用,她是司空澈最在乎的人,迟早有一天我要利用她对付司空澈的,不,不仅是司空澈……”说到这里,詹濮沉嘴角勾起残佞的笑容,“还有司空景,太子殿下,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斗个两败俱伤,而那个女人会成为我们重建大历王朝的祭品。”
“哥,你现在完全走火入魔了,你知道吗?大历王朝早就亡了,你也该醒醒了,做一个肆意潇洒的江湖中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做这等飞蛾扑火的事情?而且到目前为止,你伤害的都是无辜之人的性命啊,你这样迟早会遭天谴的。”
詹濮沉闻言凉薄一笑,“天谴?如果真的有天谴的话,为什么夺走我们江山的司空一氏却好好地传续了千年,他们为什么没有遭到天谴?这原本是我们的江山,被他们那般无耻夺走,我们如今再夺回来,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哪里来的天谴?”
詹濮沉越说越激动,才刚刚好起来的胸口,此时又是疼了起来,詹濮沉面色一变,身子站立不住,下意识地就用手撑住了身边的桌子。
齐康浩见状,也是连忙上前扶住他,紧张地问道:“哥,你的病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