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绮蔓闻言愕然,“跑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出事之后,她就带着小殿下逃走了,估计是怕被牵连吧。”
“她怎么这样?!”苏绮蔓有些气愤,这景王妃也太无情了吧?
苏芊雅的语气很是无奈,“我现在已经没有功夫管她了,我就只想见王爷一面,请姐姐和姐夫帮我。”
苏绮蔓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柳彦哲,这件事情太大了,她不能轻易开口答应,这还得看柳彦哲的意思。
柳彦哲沉思了片刻却是摇头,“这个不行,景王殿下犯的不是一般的案子,他这是谋逆之罪,没有皇上的允许,他是不能见任何人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求姐夫你,我没有别的目的,我就是想看看王爷,跟他说几句话,了解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保证很短的时间内我就会出来,绝对不会多呆的,求求姐夫了。”
看到苏芊雅一脸祈求的样子,苏绮蔓的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儿,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心气儿高,不肯向谁低头,自己从来没有从她的口中听到过‘求’这个字,可见她如今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夫君,不如你就帮帮芊雅吧,她一个女子就算到了监牢之中也做不了什么手脚,你就让她进去跟景王殿下说几句话,能见上一面也好。”
柳彦哲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是看向苏芊雅,终于沉声开口道:“好吧,不过只能说几句话,而且我必须在旁边看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要知道,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跟你姐姐都要陪着你们去死。”
苏芊雅忙是点头,“我知道。”
事实上,苏芊雅也的确没有想要做什么,事到如今,她也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她求柳彦哲,也真的只是想跟司空景见上一面,哪怕什么话都不说,能见见他也好。
柳彦哲见她点头,又是开口道:“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去,如今大理寺里没什么人,方便进去,若是换了白日,我还真不好放你进去了。”
苏芊雅闻言当然是满口答应,她巴不得立刻见到司空景呢。
没有丝毫的耽搁,柳彦哲当即就带着苏芊雅去了大理寺,因为柳彦哲的疏通,苏芊雅很快就见到了司空景。
司空景看到面前站着的苏芊雅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很有些诧异,再看到跟在后面的柳彦哲的时候,他也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王爷。”苏芊雅在看到司空景的瞬间,眼泪已经是忍不住,此时快步走到牢房外,直直地看着坐在那里的司空景,不过短短的半日未见,王爷憔悴了好多。
“你怎么来了?”虽然口中这样问,但是司空景心里却是很高兴的,毕竟在这个时候见到苏芊雅,他的心中还是得到一些安慰。
“我来看看王爷你。”
“府里怎么样?”其实司空景是想问景王府已经被封了吗?但是因为柳彦哲在旁边,他不怎么好问出口。
但是苏芊雅却知道他在担心的是什么,“皇上还没有派人来查封景王府,不过……”
“不过什么?”司空澈还没有让人查封景王府?而且至今都还没有派人来审问自己,就这么把自己给晾着,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实在是让人费解。
“王妃她带着小殿下……逃走了。”苏芊雅面上一副很为难,难以启齿的样子,但是她的心里却是高兴的,这个时候薛涵泠逃走了,那她在王爷的心里永远都是一个背叛者,不管王爷还能活多久,也不管他究竟能不能活下去,自己都要成为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不管王爷之后的结局如何在薛涵泠逃走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输给自己了。
就算王爷只剩下这寥寥的时光,自己能成为他心里最后的、最重要的女人,自己也满足了。
司空景听到这样的话,心中难免失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薛涵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他并不意外,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不过要是冷静看来,她这样做其实并没有错,甚至说是很正确的,如果她能带着烨儿成功逃脱,那最起码自己的儿子能够活下来。
但是,他也知道这样的希望很渺茫,司空澈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逃脱的,如果换了自己,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放过,因为子嗣一旦逃脱,这就意味着将来会有无穷的后患。前朝皇室的遗孤隐藏这么多年,意图复辟前朝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当时就一句铲除的话,也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事儿了。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司空景还是期望薛涵泠能带着自己的儿子逃脱吧。
见着司空景沉默,苏芊雅道:“王爷,您不用担心,我会去求二姐的,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回去求她的。”
司空景闻言却是道:“不必了。”他知道苏芊雅一向跟苏洛宁不合,做什么事情都是想要压过她,让她向苏洛宁低头,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求了也没用,司空澈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把自己一举铲除掉的机会,而且苏洛宁也绝对不会为自己跟司空澈开口求这个情。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芊雅去跟苏洛宁低这个头呢?
“不,我一定会去求她的,只要能让王爷活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看着面前这个泪流不止的女人,司空景心中倒也得到了些安慰,不管怎么样,就算到了这样落魄的时候,还是有一个女人肯守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流泪的,在这个时刻,司空景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你什么都不要做,不管怎么样,你是皇后的亲妹妹,无论你之前跟她有怎么样的过节,她总是要保住你的。”不然苏家那里她可没有办法交代,“以后,你就好好活下去吧,别再想以前的事情了。”
成王败寇,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再争的了,结局已定,再难翻盘。
“王爷……”
这个时候苏芊雅已经泣不成声,一旁站着的柳彦哲亦是开口道:“我们该走了。”
司空景闻言,亦是对苏芊雅道:“行了,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如果让司空澈知道了,只会激怒他而已,这样的话,苏芊雅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芊雅当然是不愿走,但是无奈,她答应过柳彦哲,只说几句话的,此时只好跟着柳彦哲走了,转身之际深深她亦是深深看了司空景一眼。今日她已经回苏府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和母亲了,她是想让父亲给宫里的苏洛宁写一封信,让她回家一趟,这样自己就有机会跟她见面,开口求她了。
也不知道苏洛宁收到这封信没有,她若是看到信了,一定会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她愿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回苏府也是一件不确定的事情。
柳彦哲送了苏芊雅回到景王府,此时景王府里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那些下人们都还没睡,这样的大的事情,他们此时也都已经听说了,王爷逼宫谋反,王妃带着小殿下逃之夭夭,如今连雅侧妃也不见人影,他们这些下人们也是慌得很,不知道该这么办了,有的人已经学了薛涵泠,拿了包袱逃走了,唯恐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只是有的人还在观望,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走。
看到苏芊雅回来,那些下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最起码雅侧妃还没逃走,说不定还能要了这个月的月钱之后再走。
这个晚上,是景王府最寂静也最热闹的一个晚上,寂静的是主人的院子,热闹的是下人的房间。
……
司空景在牢房里呆了许久,他一直都没有睡觉,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牢房里总是这样阴暗不见阳光的,分辨不出时辰,不过他估摸着,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白天了。
正在他看着牢房的大门发呆的时候,听到一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下意识抬眸看去,片刻之后,便是看到司空澈的身影映入眼帘。
司空景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终于来了。
司空澈看了一眼司空景,然后对那狱卒道:“把门打开。”
那狱卒连忙上前把牢房的门给打开,又听得司空澈吩咐身边跟着的大理寺的官员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朕有些话要单独跟景王说。”
“是。”几个官员齐声应了,便是一起退了下去。
司空澈迈步走入牢房,却是司空景先是开了口,“我们兄弟两个斗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分出了胜负,也算是解脱了。”
“我从来没有跟你争,是你自己……我之前就跟母后说过我对皇位从来也没有兴趣,相信母后也把这话告诉你了,不管你相不相信,这都是真话。”
司空景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一边说着对皇位没有兴趣,一边在朝堂上拉拢朝臣,培植自己的势力,还在皇宫之中安插自己的眼线,你这叫对皇位没有兴趣?你以为能骗得了我吗?皇上,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说你就是想要这个皇位,我还能看得起你一点。”
“你以为我做那些是为了皇位?你错了,我只是想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而已,如果我不做那些,隽只怕早已被你给暗害了,还有……”司空澈眸光骤然一沉,然后以冰冷到骇人的目光看向司空景,“宁儿。”
“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势力成为你的对手的话,我怎么保护宁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宁儿动了心思,当保住宁儿的办法只有坐上皇位的时候,我自然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司空景听到这里,不由仰天笑出了声,“真该让父皇听听你此刻说的这番话,他一定会被你给气死,他看重的这个儿子之所以想要做皇帝,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自从自己成为太子的那一刻起,父皇就告诉自己,为君者,最忌讳用情太深,尤其是男女之情,可是他最后选定的皇位继承人竟然是一个情痴,这不是太讽刺了吗?
“不管我是为了什么坐上这个皇位,在你对宁儿动心思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争这个皇位,是你自己不自信,非要处处跟我作对。皇兄,你还记得那次我跟父皇去祭天,摔下山崖的事情吗?当时我问过你,你究竟还有没有把我当你的亲弟弟,现在我再来问你,如果昨天在宫宴上,我没有做任何的准备,你会不会真的在那里把我给当场杀了?”
司空景闻言怔了一下,然后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难道我说我不会把你杀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我只想听你说句实话。”
司空景此时抬眸看着司空澈,语气十分认真,“你也很清楚,我们两个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就像你现在抓住了我的罪证,就不会放过我一样,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司空澈闻言却是淡淡一笑,“看来,皇兄是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跟纪怜柔,不对,是香禾的关系的?”他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司空宇,他之前跟他的夫人去游玩的时候,恰好看到了杨大人在纠缠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竟然就是善莹公主,据司空宇说善莹公主当时的表现很奇怪。我本来就怀疑善莹公主替母后挡箭这件事有些蹊跷,所以就派人去查了查善莹公主和杨大人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怜惜,可是这个时候皇兄你却出现在了申府……后来是杨大人亲口证实善莹公主的身份,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杨大人、申大人、香禾还有香禾的父母,甚至还有把香禾带来京城的那个地主,他们此时都在京城,随时都可以出庭作证。”
听着司空澈的一字一句,司空景慢慢颓败地低下头去,然后笑着道:“原来都是运气,上天从来都只眷顾你。”上天何其不公。
“运气?”司空澈摇头,“你以为禁卫军左统领是你的人,我会不知道吗?我早已派人盯紧了他,他稍有异动,我就会知道,就算没有香禾他们那些人作证,你谋反的罪名也是逃脱不掉的。”
司空景自嘲一笑,“你真的很强,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的势力了,好像突然之间,你就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在苏洛宁出现之前,自己一直认为司空澈就只是一个贪玩好色的人,后来司空澈慢慢展现出他隐藏的势力,自己这才猛然惊觉,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用表象迷惑人心而已。
“什么时候?让我想想……”司空澈在铺了稻草的石床上坐了下来,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一般,“就是在鸢妃出事之后,鸢妃死了,隽被软禁起来,萤儿被发配边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固然鸢妃有错,隽和萤儿又有什么错?尤其是萤儿,当时她还那么小,就要受到那样的苦难,她的一辈子全都毁了。但好在,她还活着,我要保护她,不能再让她经受苦难,所以我要有自己的势力,足以保护他们的势力。”
听到司空澈这样说,司空景不由顿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萤儿还没有死的事情?你就不怕我在堂审的时候说出去吗?到时候你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所有人都知道萤公主还活着,而你也将顶上违抗先皇旨意,对先皇大不敬的罪名。”
“你不会说的。”司空澈语气非常之笃定。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我都已经要死了,还能有什么顾忌?”
“既然如此,在昨天宴会那样大好的场合,大臣们都在场,你为什么不说?”
“你怎么知道我……?”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已经知晓萤儿还活着的事情了?
“我在岚晴的身边安排有暗卫,他们看到你在跟踪岚晴。”
“原来如此,看来无论我做什么,都是瞒不过你的,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我很高兴你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这说明你还有最起码的一点良心。”
司空景此时才幡然醒悟,原来昨天司空澈是故意问自己那句话的,就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把萤儿的事情给说出来。
“如果当时我把这件事情的真相给说出来了呢?”
“没有人会相信的,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岚晴是一个生活在同州多年的商人的女儿,所有人都会相信她跟当年的萤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只会认为那是你在临死之前做的最后一点挣扎而已。”
司空景却是冷笑一声,“你是可以制造证据说岚晴并不是萤公主,可是百姓们会议论,他们会猜疑,你知道百姓们对这些事情最感兴趣。”
司空澈点头,“是的,所以我说你良心未泯,最起码没有把岚晴的事情说出来,不过这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本来也就是你欠她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当年也不至于落到那个地步,如果昨天你说出了岚晴的事情,我想我已经不能允许你活到今天了。”
司空景怔然,而司空澈则是站起身来,对司空景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给处死的,死对你来说一种解脱。我要你活着,还要长命百岁地活着,这样你才能一辈子活在自己的罪孽之中,永远地受到煎熬。”
说完这些话,司空澈便是要走出牢房,可是却蓦地被司空景开口唤住,“当年的事情并不是我愿意的,是母后她逼我,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事实,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司空景抱着自己脑袋,好像陷入了某种往事的回忆之中。
“可是你可以拒绝的,如果你坚决不做,母后会杀了你吗?当然不会,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她一心想要推上皇位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杀了你?可你还是做了。说什么母后强迫你,那都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你当时那样做,不也是认为隽是你成为太子的威胁,所以才答应了母后帮她做那些事情。我真想知道,当时鸢妃被处死,萤儿被发配边疆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这么多年来,午夜梦回,你有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过后悔?”
司空澈知道自己是得不到回答的,他也不想知道司空景的答案,不管后不后悔,这都是他做下的罪孽,他得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