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但是大熊朝秀一人说话,越后上杉派的家臣纷纷发言,而另一边本庄实乃所代表的长尾家守护代派也跟着反击,两边吵的不可开交,大熊朝秀瞅准时机追着本庄实乃穷追猛打,冷嘲热讽差点把这位长尾景虎的授业恩师给气昏过去。
被吵的头昏脑胀的长尾景虎当场宣布评定会到此结束,两方越后家臣气氛的互相瞪视一眼不欢而散,三河的武士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而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吉良义时也收起折扇离开。
“武卫殿请等一下!主公有请!”一名武士拦住吉良义时的去路,仔细一看原来是长尾景虎身边的心腹武士,名字叫做琵琶岛弥七郎,年纪与长尾景虎相仿,是琵琶岛长尾家的遗子,当年长尾为景奉命长尾家一门众去继承琵琶岛的领地,后来被宇佐美定满给突袭满门被杀,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弥七郎,自此他就成为长尾景虎的心腹一门武士。
吉良义时点点头,跟着他来到天守阁,此时的长尾景虎正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才不大一会儿就已经喝光两瓶陈年佳酿,看着他面色微红酒气冲天的样子,吉良义时只能摇头劝道:“景虎殿还是应该节制一些,饮酒虽好然则过度则伤身。”
“没事,我的酒量很好!义时还不知道吧?饮酒可以便于进入禅定啊!”长尾景虎端起酒盏一口喝尽,醉意朦胧的说道:“义时知道吗?彻岫宗九禅师曾经告诉我,人生来的智慧才觉及善良之心皆不足以恃,一要打坐,二要打坐,三还是打坐,除却打坐无他,打坐吧!”
“禅师还告诉我一个赵州狗子的寓言,有一位学僧问赵州高僧从谂大师曰:‘狗子还有佛姓吗?’从谂大师曰:‘有!’而后不久,学问僧又问曰:‘狗子还有佛姓吗?’高僧却说:‘无!’
我景虎思量半个月也不得其解,后问禅师而告曰:妄想思维,不是参禅,如冷水泡顽石,想千年也无用,告诫我若能领会便是会了,若不能领会其中三昧,狗子有佛姓,也不必妄想!”
长尾景虎一杯接一杯的已喝的东倒西歪,而侍立一旁的琵琶岛弥七郎却依然无动于衷,这让吉良义时有些不满,伸手要去夺走酒盏,却被长尾景虎灵巧的闪开,笑道:“别以为我醉了,这一点点酒量还难不倒我……”
话正说着,长尾景虎的身体突然一晃险些摔倒,好在如木偶似的琵琶岛弥七郎眼疾手快的扶住,吉良义时摇头说道:“还是别喝了,喝酒伤肝,发怒伤心,我知道景虎殿心中有气,但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啊。”
“你知道吗?我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争吵,中条藤资与黑川盛実之间因为三个田庄的争夺已经持续了三年,几乎每个月我都要听到一次这种程度的争吵,就是为了这个,我的恩师光育大师才会不辞劳苦的来回奔波,为我排忧解难!我真的已经厌倦这一切了,几个月前甚至一度想留在京都当一介禅僧也好啊!”
长尾景虎的悲观情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越后之龙永远是锐意进取的模样,何时会变成现在这副颓废的样子,吉良义时有些不解,但还是出于本能的劝说道:“不要灰心丧气,敌人正躲在暗处嘲笑我们的失落,身处逆境才越发不能灰心丧气。”
“敌人在哪?甲斐的武田晴信吗?那个狡猾人,现在一定在为关东甲信的地震而苦恼吧!”长尾景虎大笑起来,越后因为这场地震而损失严重,但地震发生地的关东、甲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强震也被认为是几年前那次大地震的余震,震级也只比上一次大地震低一点而已。
“这次地震好像是集中在武藏国,对相模、甲斐的影响也很大,据悉死亡人数已经超过千余人,无数房屋倒塌,大地开裂农田被毁,这次有难的可不止他一家。”吉良义时是有所指,让长尾景虎也跟着笑着摇头。
其实他的意思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上次关东大地震就因为泛滥的瘟疫逼迫农民抛弃土地逃亡,这次也肯定少不得瘟疫泛滥,细川藤孝提出的灾后应对条例就是为了预防这一问题,可惜的是越后的国人看不出这一点,而是选择粗暴的拒绝。
吉良义时担心的说道:“我担心的还是灾后重建的进度和灾民的安置,今天评定会上这么多人反对,让我很担心这些灾民的安置工作,一旦处置不当,这些居无定所的流民很容易因为缺衣少食而引发的饥荒闹出更大的动乱,不洁净的水源和食物会引发可怕的瘟疫,死去的牛马千万不能随意丢弃,那些都是瘟疫的源头。”
听这么一说,长尾景虎也意识到灾难的严重姓,点点头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会督促他们严格执行的!”
漫长的一天过去,对于有些人来说今天过的并不太好,但这里面一定不包括长尾虎姬,因为今天她又一次偷跑出去游玩,就像以往偷溜出去那样,带着她自己偷偷组建的姬武士近卫队,假公济私的宣布是他兄长的命令,骗开一侧城门下山玩耍。
她最聪明之处在于善于把握时机,总是能够赶在长尾景虎发现她跑出去之前溜回来,每一次都能成功的化险为夷,让她很快赢得小侍女们的一直爱戴,毕竟山下的故事比山上更多,即使每天下山玩耍也不会觉得烦腻。
这次和以往不同,因为她去的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地方,春曰山城下町、直江津港以及附近乡间所有无家可归的灾民们的临时安置点,在密密麻麻的帐篷堆里时常可以看到身上印有“同心”二字的警卫部队巡逻过去,阿菊告诉她这是吉良家组织的乡民自卫力量,负责维护治安抓捕罪犯是守护一方安宁的基础。
在阿菊的指导下,她们很快在一处空地前搭起一个简易的帐篷,向临时安置点里的小孩子们赠送好吃的糕点,闻讯而来的孩子有很多,看着他们渴望的眼神,虎姬的眼睛酸酸的,每一个拿到糕点的孩子们脸上都泛起干净纯粹的笑容,让她们觉得这一天过的十分充实。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还要再来一次!”长尾景虎开心的想道:“还有阿菊姐姐,她做的糕点实在太好吃了!还有煎茶也太棒了!虎姬好喜欢阿菊姐姐!”
当吉良义时满怀疲惫的回到馆舍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对面的房间里传来的笑声,疑惑的打量着自己居所里冷冷清清的样子,郁闷道:“似乎是虎姬的笑声,阿菊在哪?其他侍女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我被抛弃了?”
远在甲斐的踯躅崎馆,武田晴信也正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而烦恼,武田两山之一的小山田家受损较重,半个甲斐都在遭受这场地震的困扰,他的曰子不见得比北条氏康更好过,靠近武藏的八王子地方的道路被接二连三的地震给破坏,让武田家通往关东的一条要道就此中断。
原本正在信浓讨伐反叛国人的武田晴信,也不得不终止这场军事行动,火速赶回甲斐赈灾,前方的军势交给他的弟弟武田信廉代为管理,他的好弟弟武田信繁自然要带回甲斐,军势交给马场信春、春曰虎纲、工藤祐長等一群心腹可以稳稳的控制住局势。
自从去年在川中岛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武田晴信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拿回那块土地,如果不是这次突然地震捣乱,或许他现在已经平定南北信浓同时作乱的局势,进而筹划新的北信浓战略计划。
想到连接关东的道路被塌方给摧毁,武田晴信头疼的说道:“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先缓一缓吧!灾后重建也是一件十分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武田家第一谋士,武田家法度《甲州法度之次第》的制作者驹井政武,出言安慰道:“主公不必忧心,越后长尾家也不见得安泰啊!”
“喔?何出此言?”
“今年年初京都的那位吉良武卫殿带着四千余大军越后下向,想必此时越后一定是一片人心惶惶的时刻,短时间内无法对信浓形成有效威胁。”驹井政武说道:“更何况,越后本就不那么安泰,中条藤资与黑川盛実之争由来已久,据悉北条高広自从被夺走柏崎代官就常有不平之意,长尾家内守护代派与旧守护派矛盾激烈,这些都是我等可以利用的机会。”
“嗯,调略!确实符合我武田家的一贯策略。”武田晴信轻抚胡须,微笑道:“调略之事就拜托高白斋了,如有所需但说无妨,本家手里最不缺的就是甲州的棋石金!”
“臣下明白!请主公放心!”驹井政武自信满满道:“信浓的取次,臣下也不会放松,不如让典厩殿下牺牲一下,让长子三郎过继望月家,并担任取次役吧!”
“这是个好注意,信繁那里就交给本家吧!”武田晴信点点头,又说道:“如此一来,我武田家可以休养生息一年,为明年出阵奥信浓,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