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萱瞪了安青一眼又去看东柏, 看完东柏又转头看安青,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莫名。
安青已经很自觉地将四个包裹全拎在了手上, “现在走吧。”
“我还没吃完饭。”蒲萱道。
“……”
“这些饭菜已经放了一个多时辰。”东柏关心道, “早就冰了。”
“凉菜也是别有风味的!”蒲萱吼道, “好不容易点了一餐如此丰盛的美食, 让我不吃完就走?开什么玩笑!”
安青无语的盯着桌面, 他完全看不出这一桌菜上有什么被称为“美食”的价值,不过就是辣点……
“浪费粮食确实是不好。”东柏的思维则完全转到了另一个层次。
总之,由于蒲萱对美味的执着, 或者说是对辣味的执着,她在离席了一个多时辰才归来之后, 再度将桌上早已冰凉的饭菜扫了个干净。
于是, 吃完之后, 她再度离席了。
等待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的安青,逐渐燃起了想要敲晕东柏然后带着他们的东西独自跑路的冲动。
“她不经常这样的。”东柏安慰安青道, “只是偶尔……呃……她不吃辣的时候就不会这样。”
安青抬头看了东柏一眼。
东柏不禁朝后移了一步。
然后安青扭回头,再度盯着茅厕方向,唉声叹气,“她其实是真的掉进茅坑里了吧。”
蒲萱终于再度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有虚脱的迹象。
“你要不要再去一趟?然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吃晚饭了。”安青道。
“滚。”蒲萱道, 声音颇有气无力。
连续拉了两个时辰的肚子, 换谁谁都会虚脱。
“但是吃得好满足。”蒲萱抚摸着肚子道。
她现在这种状态, 用俗语来说, 就是“自作孽, 不可活”。
但是她面前的两人现在都没立场或者勇气向她说出这句俗语,安青再度非常自觉地拎起了四个包裹, “走吗?”
“不了。”蒲萱趴在桌面上道,“今天还是先定两间房休息一下……明早再上路。”
“……大姐,你今天好像已经在这儿惹了事了。”
“怕什么?那帮家伙到现在也没敢找过来,就是一帮欺软怕硬的东西!”
被派去定房的是东柏,他订房的时候很犹豫。
蒲萱说的是定“两”间房,然而一般而言这个“两”是个虚数,一间房住三个人足矣,还可以省下费用。
不过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东西,蒲萱还是应该被单独分一间房出去,东柏和安青则又是另一间……东柏回想了一下安青今天的状态,觉得这种分配方式貌似有点危险。
那么把安青分出去,东柏和蒲萱一间?……这种分配方式真是即危险,又男女授受不亲。
那么干脆定三间?不行,这实在太浪费了!
果然还是只定一间吧……东柏伸手入怀掏出了银子,握在手上却又犹豫了起来:全部睡在一起简直是双倍的危险啊!难道要把自己单独分一间,让蒲萱和安青睡一起?
这样东柏自己是安全了,但是貌似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不过是定个房间,你怎么也能定这么久?”安青适时地走来,这突然想起的声音让东柏不禁一僵。
安青说话间已经伸手从东柏手心里取出了银子,然后扔给客栈掌柜,“两间房。”
“快点上去。总算可以休息了,今天真是累死人……”接着安青就将手臂搭在了东柏颈上,押着他上了楼。
东柏一路都很僵硬。
安青一进房间,却是立马就栽到了床上,拉起枕头蒙着脑袋就睡。
东柏站在门口愣了愣,问道,“你真有这么累?”
安青移开枕头,露出睁着一条缝的双眼,斜视着东柏,“你问什么废话。”
他今天除了拎着包裹走路以为什么都没有做,然而对现在的他而言,光拎着包裹走路这一件事,就已经够累了。
更别提他之后还受了许多刺激……
安青再度拉起枕头,继续蒙着脑袋,继续睡。
东柏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反手带好了门。
蒲萱此时正在有气无力地往自己房里走,进了房同样也是立马栽到了床上,不过她只是栽在床上喘气,丝毫没有睡觉的打算。
拉肚子引起的虚脱,和真正的疲劳,程度上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你还是别让安青做太多事了。”东柏找进蒲萱房里道,“包裹给我拎就好,路也没必要走得太急,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他的话,现在还不能太勉强。”
蒲萱偏过头看向东柏,“是他告诉你,让你来和我这么说的?”
东柏一愣,老实回答道,“不是。”
“那就不要管他。”蒲萱将头偏回去,冷哼道,“他爱逞强,就让他逞去。他自己都没打算说,你急什么?”
“但是……”东柏还想说些什么。
“你别管了。”蒲萱道,“如果他想要休息,就让他自己来和我说,不然就什么都别管……看他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东柏沉默,心底将蒲萱这番话反反复复思虑了半晌,末了也只得叹了口气。
晚饭的时候,安青依旧死死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丝毫没有醒来的打算。
“吃饭了。”东柏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安青,“起来吧。”
安青还是没动。
东柏叹着气走到楼下,添出一大盘饭菜,端上来放在房里,再度推了推安青。
安青动弹了下,从枕头下面挪出脑袋,眯着眼看了东柏一眼,又扭过头再度闭上了眼。
东柏无奈,站起身来,结果这次又是刚走了一步,头发便又被抓住了。
东柏僵硬着回头,发现安青又看向了他,眼睛还是眯着一条缝,这次却没有笑,脸上平平淡淡的说不清是个什么神情。
“之前听到的事情,我果然还是没法不去在意。”安青道,“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可以直接去问蒲萱,她应该不会想要故意瞒你。”
安青闭了会眼,又睁开,“我不想问她。”
“为什么?”
安青老实答道,“不敢。”
“……”
“问她的话,她或许确实会毫不在意地说出来。”安青苦笑,“她本来就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东柏赶紧道,“你不要乱想。”
“你知道我想什么了?”
东柏一愣。
“我知道不复杂,或许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安青垂着眼,“所以我才想听你说一说……省得我乱想。”
东柏叹了口气。
确实是很简单的一件的事情,不过是蒲萱即兴演的一出戏而已,到东柏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完,也只过了不足片刻的时间。
听完之后,安青却是沉默了许久。
“那个,事情我已经说完了,你可不可以先把手松开一下?”东柏道。
安青看了东柏一眼,松开他的头发,收回手,继续沉默。
“总之就是这样。”东柏看着他这副摸样,不禁道,“她那就是在演戏而已,虽然演得很过分,不过你不要……”
“我知道。”安青道,“我不会当真的。”
东柏顿时语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安青现在的神情有点落寞。
安青又沉默了半响,才皱着眉头咬牙道,“她这招可真狠。”
“什么?”东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回去找言子,可是会被她这招给害得很惨啊。”安青吸了口冷气。
东柏思索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景象,也冒了一层冷汗,“不过,也未必会……”
“就算言子还信我,只要我还想着要回去,唯一的途径就是把她给害得很惨。”安青又吸了口冷气,“如果拿她真正的罪名来定罪,那可比私奔的后果要惨得多了。然而如果不交出她,就算言子信我,也没办法服众。”
东柏照着这个思路细细一想,冷汗哗啦啦的。
最后安青再度感慨道,“太狠了!”
自断后路,顺便把别人的后路也咔嚓一下一起断掉,然后把两个人像蚂蚱一样系在一条绳子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招还狠?
咬断绳子的办法不是没有,就看安青狠不狠得下那个心。
安青不可能狠得下这个心,不然他也不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思虑得出的结论告诉东柏。
如果他不说,东柏还会一直只把蒲萱的那场戏当成是单纯为了支开当时在场众人的即兴演出而已。
那场戏的后招,才是真正的可怕。
越思虑,便越明白,那就是一场戏而已,单纯即兴也好深思熟虑过的也罢,不过是一场戏,一个足矣彻底束缚住安青的计策而已。
蒲萱为了束缚住安青,用了多少东西?
大把的人情,一个可能治好左臂的希望,现在还有这场戏。
她做一切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东柏。
不过是场戏……除此以外,别无它解。
白痴才会当真。
“算了。”安青叹了口气,“没时间总想着这一件事,麻烦多得很……今天上午的事情,恐怕还没这么简单。”
东柏默默站着没有说话,他感到从刚才开始,安青的神色就一直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肯定还是多想了……
“你不要怪她。”东柏说了这一句,顿了顿,又改口道,“不,你可以怪她,但是你应该直接去和她说,和我说也是一样,只是不要老闷在心里,不然的话……”
安青却只是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
蒲萱很过分,非常过分,然而她就是这样过分的一个人,一直都这么过分。
她就是一个一切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的女人,丝毫不会去考虑其他人的心情。
只有东柏是个例外。
率性、任性妄为、嚣张又潇洒,活得那样自在。
“其实她很好。”安青望着东柏,突然笑道,“你也很好。”
只有对东柏,蒲萱才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