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但看看严沁亮,又是帮忙搬货又指挥送货的伙计,忙得团团转,还不时得拉高音量,哪里有个大小姐样?

“你还要说她们有变?到现在她们有动手帮过一次忙吗?果然是笨蛋,根本没人真的在乎你。”他走到她身边道。

“这不一样,她们先前本来就没做过粗活……”是啊,她就是笨蛋,他有必要一直强调没人在乎她的这种话吗?就算早知他也不在乎她,但她心里还是会很难过。

“所以,也不必尝试改变?不对,你有变,自欺欺人的沉溺在严家母女虚伪的亲情中,在我看来真是既可笑又可悲。”他毫不留情地批判。

她瞠目,“为什么你要把人性想得那么卑劣?”

被她的死心眼弄得怒火狂烧,“砰”地一声,他往旁边的墙上重重一槌,“好,你就等着看那些寡廉鲜耻的人再重新过好日子后,会不会记得你的恩情!”

他转身就走。对她的所有关怀全被她当成了驴肝肺,真是气死他了!

他一步出仓库就转弯往右走,却见她隔着窗户不谅解的看着他。

“严家母女只会用嘴巴做事,而你爹仍是哑巴一个,既然你想当个不知死活又不爱惜自己的笨蛋,那就随便你!”说完,他头也不回走开。

严沁亮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内心满是委屈,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跟他吵,可她不懂,他为什么就不能替她高兴?

袁檡也不懂,他只希望她可以过得轻松一点点、多睡一点点、正常的用餐别苛待自己,当然,最好是快乐也能多一点点,这对任何人来说应该都不难达到,可偏偏她却老是为难自己。

既然她一点都不肯善待自己,他那么鸡婆做啥?

而更令袁檡大为光火的是,第二天,他一整天都没见到她,直至傍晚时才知道她根本不在。

“她带小曼出远门?来回要十天?”

老帐房用力点头,“就为了何老板那笔大单,咱们仓库的杂粮前几日被搬空不少,要再进货,有部分卖家却已转卖,听说在惠城有批货,价格跟品质都很好,大小姐要亲自去看看,本想跟你说,但你们吵了一大架,你好像很生她的气,她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就……”

真是,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袁檡气冲冲的回到房间,点了烛火,烦躁的躺在床榻。

蓦地,一道轻微的笛声在外头响起,他眼睛倏地一亮,下了床,飞掠而出,循着笛声而去,很快的在另一边被老树遮掩的屋檐上,看到一身黑衣的纪雷。

“终于,你怎么现在才来?”他在纪雷身旁坐下。

相貌俊逸的纪雷约二十上下,身为主子最亲近的随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却头一回怔愕了好久,说不出话来,“爷……”他看直了眼,“天啊,爷,你的脸……”

“没事,其实已好的差不多,只是我刻意留了胡子,看来比较惨一点,但现在不是谈论我的脸的时候。”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没想到纪雷也拚命点头,“是啊,爷,京城出大事了,爷离京才一个月,千嫣姑娘就死了,徐少爷几乎要疯了,甚至割腕自残……还有很多事,若非王爷跟王妃叨念着爷出去两个多月怎么连封信也没捎回,只是我来找爷,看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恐怕会更晚才来。可是爷怎么没按原计划去拜访要访的店家?我还是一路追踪爷刻意留下的暗号才找到爷的……”

袁檡伸手示意他先别说了,“我们返回京城的路上,你再一一跟我说。”

“也是,京城发生好多事,也一定也发生很惨的事。”纪雷从主子那张脸也看出来了。

“我们马上回京城,你等我一下。”

他飞身掠回小房间,说来可笑,根本没什么东西可带走,全是不值钱的东西,走到隔壁,高涨的火气马上充塞胸口,原想留信告知的念头一下子烟消云散。需要留什么书信?人家出远门一个字没留下不是?他何必自作多情!

她就是喜欢这样忙碌的日子,根本是乐在其中。

更何况,那对母女也知道这个家没她是不行的,至少一个喊“我的女儿”,一个喊“姐姐”,这就是那个笨蛋要的……若说报恩,他也报足了!

不管是赌气还是生气,最后袁檡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留下就离开了。

不,也不完全正确,他拿走了她塞在枕头底下的玉钗,要纪雷拿到街上一家知名的玉石斋,请店家黏着恢复成原状后送回给严沁亮。

他也要纪雷到一家老字号糕饼店,叮嘱店家每天送一盒雪片糕到严家粮行,还得亲自交给严沁亮,算了算,她要一连吃上好几年才能用光预付的银两。

纪雷虽然一肚子疑问,但主子的命令仍一一照做了。

月色皎白,袁檡坐在马车内,思绪有些烦躁的拉开车窗的帘子,看着渐远的淮城。

我已仁至义尽了,笨蛋,但再见面不会太久的,到时候,希望你是想念我的,到时候你也会知道,你口中的无言是一个具有皇室血统,经商有成的一方商霸--

只是,眼光敏锐的我,怎么会将一颗心落到你这个长得普通,又死心眼到令人头痛的笨蛋身上呢?

想到这里,袁檡竟然笑了。怎么办?他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马不停蹄的赶了近一个月的路,袁檡主仆才风尘仆仆的回到久违的京城,踏入金碧辉煌的晋王府,回到真正的家。

然而,袁谦夫妇乍见俊美尔雅的儿子一张脸竟毁成那样,都吓到心惊胆颤,即使在回来的路上,袁檡已刮去满脸的络腮胡。

“爹、娘,无妨,不过是有疤而已,再加上天天在太阳底下晒,想要恢复是挺难的。”在他看来,现在已比一开始俊上好几分了。

黄芷莹走上前,仔细打量,“还好、还好,等会儿娘拿来皇上恩赐的膏药,再请御医开个内服的补汤,不消多久,咱们家英俊的世子爷就回来了。”

见妻子如此说,年届五旬但相貌依然俊逸的老王爷袁谦也松了口气。

袁檡则继续道来此次私下寻访漆器合作商在雕塑漆器的能手时,意外出事的经过。

那日他在一偏僻城镇落脚,客栈的食物被动了手脚,惊觉不对时,杀手已至,逃亡间他不幸落河,最后被一名女子所救,后来一直以无言这名字在淮城生活,而从该名杀手这么长的时间不曾再出现,他推断自己应该只是倒霉的被当了肥羊,而非预谋。

“那名女子……”黄芷莹还是比较敏感,听出儿子在谈及她时语调有些不同。

“她叫严沁亮,虽然长得黑,老大不小了都没出嫁,但很独立,极有大姐风范,一个女孩子撑起家计,也很善良,在我一身又脏又臭又是伤时,不嫌累不嫌苦的照顾我……”袁檡微笑的将那段日子的生活点滴一一告诉父母。

袁谦夫妇相当感动,撇开年纪、相貌,严沁亮是有着菩萨心肠的好姑娘。

“越跟她相处,就越会被她吸引,她的一颦一笑看久了,就觉得她黑的也挺顺眼的,我自小就是天之骄子,最受爹娘你们疼惜,也只有让人疼的份儿,可头一回,我会为她感到心疼,偏偏她还不怎么领情……”

他说了更多有关她的事,分别近月,他心里只有对她更深的羁绊与思念。

袁谦夫妇相视一眼,看来严沁亮不仅是儿子生命中的贵人,也是命定的佳人,他们没有门第之见,尽管是一介平凡民女,他们仍乐于让她成为家中成员。

只是,在谈到儿子的至交好友徐戴龙时,气氛顿时转为沉重。

“戴龙的事,纪雷都已经告诉我了,我打算待会儿就去看他。”他道。

“应该的,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戴龙痛失最爱的未婚妻,心也随着她死了,郁郁寡欢的卧病在床一个月,他爹娘很怕他就这样跟着千嫣去了。”黄芷莹摇摇头,“所以一个月前硬是替他办了喜事,说是冲喜去病,可看来还是没啥用……”他们家和徐家是至交,自然也对徐家这孩子诸多关怀,眼下出了这事,都很替他担心。

袁檡一点也不意外好友肯定还未从失去千嫣的伤痛中走出来,只是成亲这事显然发生在纪雷前去找他之后,纪雷才没有告诉他,“他迎娶了哪家千金?”

“夏大人的闺女夏蕴洁,但戴龙还是天天恶梦不断,听说两人也一直没洞房仍分房睡……”一向沉稳的袁檡也不得不叹气。

他又作恶梦了?

梦里,无垠的夜,雪花片片,几许光亮从窗户流泄而出。

“不要……不要……”

徐戴龙躺在床上,明明沉睡着,意识却鲜明,他知道自己作恶梦了,他又看到熟悉的景象,他冷汗涔涔,喃喃呓语,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无法从这一作在作的梦境里脱身。

春寒料峭,枝桠在冷风吹拂下,发出沙沙的低吟声,洁白的春雪静静的从天飘落,在楼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白。

一个纤细身影从上方坠落而下,在大红灯笼下,坠落倒地的她身下慢慢流出刺目的鲜红,濡湿了洁白的雪地,殷红缓缓的蔓延。

他飞快地奔跑下楼,跌跌撞撞的扑倒她身边,看着飘落的雪花渐渐的覆在她未阖上的双眸,雪花越落越多,越落越多,终成了一片幽冷的雪地……

他跪在她身边,冷得发抖、冷得牙齿打颤,冷得双手僵硬,无法为心爱的女人阖上眼眸,只能任由飘零的雪花层层铺上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冷……冷……他感到刺骨的冷,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没有知觉。

“不要……不要……”他睫毛动了一下,蓦然惊醒的睁开眼,飞快坐起身后,微喘着气,看向窗户,感觉一道冷冽的寒风正呼呼灌进房内。

是谁又将窗户打开?!他睡前明明命令小厮要将门窗紧闭的。

他试试额前的冷汗,这才发现冷汗甚至浸湿他的里衣,难怪他觉得浑身冰凉,可外头明艳的阳光正烈,还洒得满堂生辉,已是立夏了啊。

黑眸闪过一抹痛楚,眼睛顿时湿濡了,“千嫣……千嫣……千嫣……”

门外,前来拜访的袁檡在好友父母的陪同下正好来到门口,就听到他心痛呼喊未婚妻的哭泣声。

“戴龙一定又作恶梦了,他看到千嫣坠楼却来不及救她,他无法原谅自己,觉得如果他早一点到他们见面的楼台,这件憾事就不会发生了……”徐母眼眶泛泪。

“他已不是做恶梦而已,整日魂不守舍,这样下去也不成,所以我们才为他另结婚事。”徐父也拭泪,他虽非皇亲国戚,却也是京城有名的富商,可是在这件事上,他也只是一名平凡的父亲,束手无策。

“会不会太仓促了?”他蹙眉,听着好友隔着门板传出的心痛哭声,感到不忍。

“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他需要另一个人在他身旁安慰他。”徐父摇头,“我们跟千嫣的爹娘谈过了,他们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帮忙劝戴龙,他才勉强答应,但也提了条件,娶谁都成,但一定要先娶千嫣的牌位进门。”

“我知道,他真的很爱她。”袁檡点头。

“千嫣没福分,那么年轻就香消玉殒,但夏家也是书香门第,还是皇亲国戚,这么复杂委屈的婚事,蕴洁却愿意委身下嫁,我们真的很感激,只是戴龙……”徐父双手紧握住袁檡的手,“你帮忙开导戴龙,陪陪他,劝劝他吧,千嫣不在了,但温婉贤淑的蕴洁就在他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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