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熙双目如刀,似要将陶紫看穿。
她还叫自己前辈。记得五个月前,她将留守在主城的半个千机营都引到了城郊,在自己用辰华界的语言问她后,她原本的臌胀暴躁的整个人一下子就泄了气,她怔了怔,然后恭敬的给自己行礼,口称前辈。
她不想做自己的奴隶。
明明看上去是最坦荡不过的一个人,可他还是看不透她。
这片刻功夫,地上的男奴周身已经氤氲出一滩血迹,梁南熙闭上眼睛,终是点头道:“试。”
三个时辰后,天色大亮,室内只余下陶紫、那个男奴,并梁南熙三人。
有人来禀报,梁南熙没有避讳陶紫,陶紫便听到:“启禀城主,千机营已经将我联壁城所辖区域全部追踪了一回,不过……不过仍未发现大公子的踪迹,还请城主恕罪!”
说罢,他便双膝跪地,预备领命受罚。
梁南熙有些倦怠的抬抬手:“去吧,继续追查。”
“是!”
见来人离开,梁南熙目光一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榻上的这个男奴了,至于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早都已经投了胎。
梁南熙走到榻前,问陶紫:“他何时才能醒来?”
陶紫以温和的木灵力游走在那男奴的经脉,又是一个回春术,可榻上之人依然毫无反应,她皱眉道:“按理,半个时辰前他就该醒来了。”
梁南熙点点头,对陶紫道:“你让开。”
陶紫从善如流,却见梁南熙抽出腰间的佩剑,抵在那男奴的喉咙。刚刚补回的血液顺着冰冷的剑刃再次流了下来,那男奴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是在装睡,而且他的气息和脉搏竟然骗过了陶紫。
“你是浪沽城派来的奸细?”声音逐渐冰冷,梁南熙问道。
这几个时辰的功夫,他早已把这一家都查了个仔细,往前数三代都是城主府的奴隶。可真正的奴隶又怎么会通晓如此精巧的敛息功法?他可没有教授。
“看不出来,浪沽城倒是有些本事。说吧,小鱼现在被藏在哪里?你和你的主人预备换些什么?”
那男奴仍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笑意,全无昨夜的缩瑟与怯懦,他点点头,道:“城主大人料事如神,我的主人要换的……”再次感受到周身的冷意,他看到梁南熙冰冷的眼神,刚刚浮现的得意荡然无存,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起来,现在他还是在联壁城的地盘上。
他眼珠一转,又恢复到原本的畏缩样子,恭敬的对梁南熙道:“回禀城主大人,奴只收到命令,趁机将大公子迷晕,丢到飞鸿轩外即可,至于其他,奴不知……”
“你在说谎。”气势凛冽如山岳,梁南熙笑了起来:“这是,不想活了?”
那男奴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这位城主可是有云定煞星的凶名,自己隐忍了这许多年,怎么刚才就糊涂了呢?他连忙道:“不不不……”
梁南熙嗤笑道:“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
“不不不,大人,奴……确实只知道这些。”
陶紫叹一口气,她毫不怀疑这城主一气之下就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给杀了,她上前道:“你们是怎么联系的?你又是和谁联系的?你在城主府中盘踞了多少年?可还有其他目的?”
见梁南熙不反对,她便继续道:“你省下眼珠乱转的力气吧,不要以为你学会了一丁点的隐藏脉搏和呼吸的小法门,就以为得到了你那主人的器重。”
若不是担心暴露太多,她其实都想用药剂逼供的,可她知道并不能如此:“他是不是告诉你,只要事成,你咬住嘴巴不招供,他便有办法救你,并且还许给你更高级的功法?是也不是?”
见那男奴流露出诧异的表情,陶紫继续道:“实话告诉你,你身上除了玲珑血还有一种定时发作的毒,所以即便服用了云桫汁也抑制不住!若不是我,你早都死的透了!”
“当……当真?”那男奴这回才是真的害怕了,主人可是说,自己只要挺过了玲珑血的折磨,后面自有他来料理,主人还说,会教授自己更厉害的功法,只要他能修炼,他便不再是奴隶了!
为了这一天,他都已经不顾全家老小的性命了,区区玲珑血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可这人竟然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怎么可能?主人怎么会骗自己?
看着他面上的一番变化,陶紫冷笑道:“骗你作甚。不过……我也跟你的主人学了一招,你现在体内也有我下的毒,若是你不老实招供,我这毒药……可比你主人的要厉害上千倍百倍。”
这话当然是假的,但陶紫心中也不平静,之前在给这奴隶祛毒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那种定时发作的毒叫三两三,要取低阶修士和凡人的性命,最多不过三天。
这是辰华界低阶修士间,十分常用的一种毒药,云定界显然没有。不仅如此,刚才这男奴的敛气法门也是不同寻常,要知道这男奴确实是个没有修炼的凡人。
凡人可以修习的法门,这意味着什么?
是巧合,还是说真的有人同自己一样也来到了这个界面?是他还是她,是站在浪沽城那边么?
梁南熙终于收敛了自己的愤怒,他冷冷的看着那个男奴:“最后一次机会。”
三日后,梁南熙亲自点兵,集结了灵璧城三分之二的兵力,踏上了去往浪沽城的征途。
陶紫依旧被勒令留在灵璧城,不得离开。
一个月后,浪沽城被大军压境、兵临城下。城主薄野苍立于城头,拒不承认浪沽城曾绑架联壁城大公子梁慕予之事。
战争随即爆发。
虽然两城边境时有摩擦,但像如今这般城主对城主,两城拼死相斗的局面,还是这近百余年间的头一回。日光照在甲胄之上,反射出层层金光,双方兵士冲杀在夕阳之下,残阳如血。
而梁南熙与薄野苍早在半空之中展开了激斗,他们都是元婴修士,底下的士兵只看到头顶银色与青色光芒闪烁,便再也不知道其他。
又一个月,联壁城的城主府中挂起了层层叠叠的白幛。
因为,两个月过去,不仅大公子消息全无,前方,还传来了城主梁南熙陨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