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薰!”老是有人在我耳边喊这句,很烦。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吼:“我叫顾瑶!”世界安静了,我再睡睡。
“顾瑶!”换了称呼再唤,搅了我的美梦。好容易才看见老妈和兄弟,还没看见我爸呢,再等等。
“醒醒,顾瑶!”再唤我,我要爆发了。我眯着眼,握紧拳头就伸了出去。
“啊——”一声惨叫,把我从梦里彻底惊醒。胸口的剧痛袭来,我倒吸了一口气。一双手伸过来,扶着我躺下,盖好被子,却用责备的口气说道:“伤口又裂开了。快,把我的药箱拿来。”是谁?不熟悉的声音。
胸口剧烈的疼痛然我迅速清醒过来,呼吸也觉得困难。胸口潮湿的感觉真不好,把他弄走。好像生命被一点点抽走的感觉,连呼唤都隔得遥远。
“兄弟,我要吃苹果!”我嘿嘿傻笑。小鬼会拿个削了皮的苹果来的,好香甜。
“你要吃什么都行,但要睁开眼睛!”是谁,谁在和我说话。
“不要放弃!”那个沉重而尖锐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从我的心头狠狠的划过,流淌出暗红的血液。
我清醒了些,却感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身体里流失了很多力量,让我疲惫不堪,可是我知道我必须醒过来。挣扎着,和死神赛跑,我要睁开眼。
明亮的光鲜射入眼球的同时,我看见了几张模糊的脸,有人在惊呼“她醒了!”可是,那几张模糊的脸的背后,一个清晰的白色身影出现了。
那是一张男子的脸,象一笔一笔削出来的一般,表情尖刻僵硬。如果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一点的话,一定是个出色的男人。就像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男子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脸颊,额头,渐渐丰腴起来,象个真实的人一样变得生动。真好看的男人,轮廓深重的脸庞隐忍而坚强,有型的唇形神秘性感,目光锐利,仿佛可以吸入任何东西的黑色眸子,让人无所遁形。那样坚毅而安全的感觉从心头流泻,我不禁想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记忆的深处,他一定有一双温暖的手,执著而霸道的拉着我。
“你是谁?”我问他。
白影突然消失在空气里,毫无预兆。
“一个罪人——”深深的叹息,从地狱的最深处传来,带着撕裂的嚎叫,叫嚣着冲进我的耳朵。
“墨——顾瑶,你怎么了?”望着透明空气发呆的我被唤回来。一个50来岁的长得精瘦的老头,扶着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子,小眼睛里的精光闪现。师兄,上官信,亦翠,全都在床边,关切的看着我。看到他们关切的眼神,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了被重视的感觉,虽然差点丢了小命。
“墨薰——”上官信一脸的歉意。“连累了你,我真是。。。。。。”最后,一张俊脸变成了苦瓜状。我绞尽脑汁想说点安慰的话,却憋不出来,于是傻笑。
“师妹,你舍身为人的举动真让我感动!”那个人妖居然这么调侃我。要是我放过了他,我就死不瞑目了。于是我勉强的笑了,虚弱的说:“师兄,我这是被你逼的。”
老头严厉的目光投向他,他仿佛颤栗了,脸上的笑容失去了从容,急忙辩解:“师父——”
“什么都不要说了,回去门规伺候!”老头,我爱你。可是,亦翠那忧郁的眼神让我胆寒,美人失落是最可怕的,我忙小声问:“这是哪里?”
“千影门。”老头对着我的笑容如沐春风。迟疑半刻,还是说:“冥影连夜将你带来,幸好我派了人接应,否则你们危险了。”可是,受伤了以后还可以这么奔波的吗?老头看出了我的疑惑,笑道:“丫头,你的伤太重,一般大夫都医不了,他又不能将你留在百花楼,所以给你吃了续命丹就带你赶来了。”
再看看师兄青肿的右眼,知道那一拳是打在了他的脸上,才不好意思的朝他喊了句:“师兄——”心里却犯了嘀咕,他怎么不躲开呢。
这次受伤,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师父针对我的“失忆症”作出了N多的治疗,也是于事无补。于是,我名正言顺的被接受了。每日在千影门里左游右逛,以吃穷吃垮千影门为我的终极目标。千影门人丁稀少,江湖人称“古怪老人”的师父也就收了三个徒弟,还有一位大师兄在外闯荡江湖。可是,从这所房屋的豪华程度,从我们在临鹫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了大片土地建豪宅“房宅”这点来看,我们千影门的经济状况似乎还不错。只是,我们的经济来源是什么呢。
到了“房宅”以后,就鲜少看见师兄妖艳的身影了,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我追着化名为房舒麟的师父问,他也只说是为了我们的生活而奔波去了。那眼里闪过的光芒让我不敢太粘他老人家,每日恭恭敬敬的送他老人家出门喝茶之后就自己到处逛去了。
到了这里,我才对上官信有了初步的认识。他是个少年英雄,24岁就已经是北方武林人物中首屈一指的“寒剑书生”,一把家传的寒剑征服了北方一带的豪杰们,具有不小的影响力。他不苟言笑,总是板着脸陪在我身边。可眼里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让我趋之若鹜。16岁因父命而娶了自己的表妹,却在23岁那年才遇到自己心仪的墨薰。对自己不能给墨薰正室的名分他已经是愧疚不已,还连累墨薰因自己的恩怨而受伤中毒以至失忆,他的心痛已经是无以复加了。
万般无聊之中,和上官信一同到城里最大的百品楼吃饭。据说,那里的素菜是做得最好吃的。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迷上了素菜,很少吃肉,弄得师父以为我要出家,紧张了很久。
在二楼临街的位子上坐下,上官信给我倒了茶。我漫不经心的说了声“谢谢”,端起茶朝窗外看去。从这个位置,看见看见整条布落街,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总觉得热闹是别人的,我只是呆在灰暗的角落。
觉得很好笑的是,居然没有人问起我为什么自称顾瑶。他们不约而同的在我好了以后依然叫我墨薰,就象从来没有听过我说自己叫顾瑶这句话一样。
“墨薰好些了吧。”上官信关切的问。
我回头,不好意思:“很好啊,您多费心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墨薰,等过了这几天我们就回去成亲吧,书亭她已经知错了。”看上去,他很认真,踌躇了很久才说出来。
“啊?”我突然不明白他说些什么,书亭是谁?
他从我手里接过空了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认真的神情让我更加好奇。
“其实你知道的,不是吗?否则,你又怎么不愿和我回去呢。”他脸上现出失落的表情,埋下他高贵的头颅。
“等等,等等,书亭是谁?”我可不记得有这么个人物。
“哦,我忘记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苦笑着摇头,不再说什么。
我脑子里飞快的打转,难道说,是他正妻?她不满自己的相公再娶墨薰,就找了人在他们成亲前抢墨薰,打伤他,下毒。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个男人都不追究那个女人的责任。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这样思虑着,也不说话,只是心情突然黯淡下来。真正的墨薰要是知道了的话,或许会很伤心吧,那她又该如何选择呢。
“客官,你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小二点头哈腰的说完就要走,我叫住了他。
“小二,上点酒吧。”突然想喝酒。
上官信诧异的望了我一眼,随即嘱咐小二上了些清酒。
酒一上桌,上官信就倒了酒递给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觉得什么轮廓深的男人是可靠的这句话简直就是屁话,虽然他表面上给人安全感。
“少喝点吧,伤身。”他淡淡的说了句。
莞而一笑,杯里的酒已经被我一饮而尽。
“墨薰——”上官信欲言又止,眉宇间太多无奈。我咬着唇看他,有些同情他。
“其实,书亭她。。。。。。”上官信的话被一个男子的笑声打断了。
我们顺着声音望去,发现从雅间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模样的男人,很开心的笑着,笑声张扬。紧接着,那久未蒙面的师兄跟着他也从里面走出来。对着男人抱拳作揖,口里说道:“张公子,在下明晚一定登门拜访。”脸上掬着谦卑的笑,和自己调笑时妖艳的样子大相径庭。他居然也有正经的时候?
男人又仰头大笑,看着师兄的眼里的光芒暧昧不清。
手里的杯子被我捏紧,我觉得自血脉贲张,说不出的愤怒顿时窜上来。压抑着心头的火气,望着师兄把那个男人送下楼,倔强的偏过头向街上望去。
一只手抚上了我紧紧捏住酒杯的手,我一惊,迅速缩回了手。回头,原来是上官信,绷紧的脸放松下来,抱歉的笑笑。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尴尬,眉头轻皱。
“师妹在生谁的气啊?”师兄戏谑的语气响起,在我们旁边坐下。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恨恨的说:“生你的气!”
“我吗?”他笑了,媚眼一扬,“为什么?”
叹了一口气,我无奈的说道:“师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师妹——”他的眼里藏着疲惫,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觉得。
我压低了声音:“师兄,就算你有点那个嗜好,也不能这么饥不择食吧。”
“啊?”师兄一脸茫然。我可不会告诉他我想的是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那种事情呢,多惊世骇俗的想法啊。
“嘻嘻!”看他茫然的眼神,我突然觉得心情很好,埋头对满桌的菜大快朵颐。
他与上官信相视一秒,各自心里都埋了心事,却都没有说,也吃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