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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妩没有留意到冯晏的异样,伸手去扯他手里的帕子,扯了两扯却没扯动,一时秋波流传,斜睨冯晏一眼,抿嘴一笑,脸颊凑过去了一些,等着冯晏帮她擦嘴角。
冯晏手一缩,已是把帕子收进怀中,一抬手,手指翻向里,捏了袖角在尤妩嘴角随便一擦,闷闷道:“好啦!”
尤妩有些不明所以,笑道:“有帕子怎么不用?”
冯晏低哼道:“那帕子有一股屎味,似乎被人擦过屁股,不能用了。”
尤妩愕然,眨巴眼睛道:“怎么回事?既有异味,你还收在怀里作什么?”
冯晏仰头,作望天状道:“毕竟是你的帕子,总得问问是谁拿它来乱用的,要是这会丢弃了,就没了证物。”
尤妩更是摸不着头脑,才要再问,见冯晏大踏步往前走,只得止了话跟上。
冯晏埋头走了数十步,没有听见尤妩的声音,忙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见尤妩在后小碎步跑着追他,纤腰一握,款款如弱柳扶风,似乎随时会摔倒,不由心头一软,倒退几步,待尤妩追上,便指指不远处一间酒楼道:“去那里歇歇脚,吃吃东西罢!”
尤妩观察了冯晏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不再多想,点点头,随冯晏上了酒楼。
冯晏是这间酒楼的常客,掌柜见他带了一位绝色美人上来,马上猜测出美人的身份,早已亲迎出来,把他们迎上三楼雅座,嘴里连着一堆吉祥话,极尽讨好。
尤妩四处瞧了瞧,见三楼雅座用屏风隔开,屏风古色古香,上面绘着清明上河图,便上去细看。
正看着,就听见一个声音喊道:“妩娘!”
尤妩听得是杨思明的声音,抬头一看,笑道:“怎么是你?”
杨思明早已上去跟冯晏打招呼,一边笑道:“祖父今日休沐,我陪着他老人家出来逛逛。”
听得杨尚宝在隔壁,尤妩惊喜,笑道:“呀,太爷也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冯晏见尤妩亲昵的和杨思明说话,不禁憋气,脸上却还是如常,站起来道:“妩娘,杨太爷既然在这儿,咱们该过去见见!”
杨思明笑道:“祖父也想见见你们呢!”说着领了冯晏和尤妩进了雅室。
杨尚宝见冯晏和尤妩来了,不由笑着让他们坐下,又看一眼尤妩,见尤妩眉眼生春,脸泛桃花,倒是放下心来。
尤妩在杨府时,是把杨尚宝当了祖父看待的,再加上杨尚宝相貌像足了她的外祖母,更是添了亲切,这段时间没见,不知不觉便有些挂念,这会见了杨尚宝,少不得先问几句他身体如何,吃睡如何等语。
待菜上来了,尤妩又忙着布菜,把绵软好嚼的菜式搁到杨尚宝跟前,又喊小二上牛肉羹,笑向杨尚宝道:“太爷牙不大好,别的不好多吃,牛肉羹却得喝一碗。”
杨尚宝乐呵呵道:“妩娘就是会关怀人!”
杨思明感慨道:“有妩娘在,祖父吃的也多一些。”
冯晏挟了一筷子青菜,味同嚼腊,眼睛斜睨了尤妩一下,见她毫无所觉,不由愤慨,好么,一颗心全扑在前夫身上了,居然理也不理我,岂有此理?
杨尚宝却察觉到冯晏的异样,再见他只吃青菜和豆腐,便道:“冯将军为何不吃肉?”
尤妩赶紧代答道:“他昨儿喝多了酒,伤了胃,大夫说道须要养胃,这几日不能沾酒和肉。”
杨尚宝一听便笑道:“我素日不舒服,大夫也是这句话,说道胃和则睡卧安,须得素食养胃才行。”
“正是呢!太爷可得听大夫的话。”尤妩说着,又嘱杨思明道:“现下秋天了,夜里渐冷,你回了府,记得嘱婆子每晚端热水让太爷泡脚。脚一暖,身子也暖和,这样便睡得好些。”
听得尤妩吩咐,杨思明自然应下。
杨尚宝慈爱的看一眼尤妩,笑道:“妩娘身子弱,平素也该多保养。”
冯晏见尤妩和杨尚宝相谈甚欢,情状亲密,简直无视了他这个夫婿,因低头扒一口白饭,第一次发现,这间酒楼的白饭又粗又糙,难以下咽。
杨尚宝却是有话要对冯晏说的,一时敲敲桌面道:“冯将军,御史上了折子弹劾我和尤大人勾结武将,居心不良,这个武将,说的当然是你。此事看着是弹劾我们,其实是严氏一族要从你手中夺得军权。但皇上的态度至关重要,你好好想想。”
随着皇帝权威日盛,此消彼长,严太后的威势便敛了许多,严氏一族在朝中一手遮天的局势,也渐渐被打破。一旦严太后失势,严氏一族的下场也可想而知。当此之时,严氏一族只有夺得军权,才能继续在朝中鼎立。
冯晏十六岁投军,打拼到今日,靠的不仅仅是武勇,一听杨尚宝的话,自也明白其中关键,严氏一族和驸马苏味道把持京城多处重要职位,但自打他领着兵马回京,皇帝不单封了他为侯,还令他镇守京城,职位驾凌在苏味道之上。这是皇帝要借他之手打压严氏一族和苏味道,只是严氏一族和他们背后的严太后,却不会坐以待毙。
冯晏沉默一下道:“杨大人,我虽有战功,未至封侯的功劳,偏皇上封了我为侯。”
冯晏这句话无头无尾,杨尚宝却听出了意思,一时点点头。严氏一族中,以严太后的亲弟弟观西侯严怀贞为首,皇帝封冯晏为侯,自然是要让他跟严怀贞对抗。至于御史上折子一事,不过冰山一角,大可置之不理。
待吃完饭,尤妩想着出来一趟,总得买点东西回府孝敬冯太夫人,便跟杨尚宝道别,拉了冯晏道:“祖母平素喜欢吃什么东西?咱们买点回去孝敬她罢!”
冯晏道:“祖母喜欢甜食。”
尤妩一听,便让酒楼打包了两份糕点,一时提在手里,笑道:“咱们出来这些时候,也该回去了。”
待冯晏和尤妩走后,杨思明却有些忧虑,悄声道:“祖父,冯晏能斗得过严家吗?”
杨尚宝淡淡道:“这要看皇上能不能斗得过太后。”说完若有所思,隔一会又道:“严怀贞固然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驸马苏味道同样不简单,且看着罢!”
却说尤妩回冯府后,先去见过冯太夫人,献上糕点,逗得冯太夫人眉开眼笑。
冯晏却是回了书房,掏出怀里的手帕子掷到案上,再想一想,又拿起手帕子,展开细看,见上面的刺绣针脚绵密,分明是用了心绣的,心下更不是滋味。
平安推门而进,奉上茶时,见得案上摊着手帕子,一看是适才沈喻南还回来的,少不得道:“看着式样鲜艳,只怕也是女娘赠给沈公子的,将军还回去罢!”
冯晏脸色一沉,手里的茶便泼在手帕子上,冷冷道:“叫你再鲜艳!”
平安吓了一跳,呆呆站在当地不敢作声。
冯晏气闷,回头见得平安的呆样,又是哼一声,一时也不指派平安,自己开了柜子,拿出两个瓷枕,并排放在案上,问平安道:“要是你,你会选瓷枕还是选手帕子?”
平安察颜观色,如何敢说选手帕子,只道:“瓷枕美观又大方,瓷色上等,要是我,自然选瓷枕。”
冯晏脸色稍缓,把瓷枕收了起来,指着手帕子道:“拿去烘干了!”
平安不敢多话,捏着手帕子拧了拧,拧干了茶水,抖开一看,皱巴巴一团,桃花也不复鲜艳,不由暗摇头。
至晚回房,冯晏坐到案前,冷冷开口道:“我的手帕子呢?”
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是怎么啦?尤妩见冯晏板着脸,心下诧异,却还是拿出绣架,把正在绣的手帕子收尾,咬断线,取出来展开在灯下看了看,见绣的竹叶青翠欲滴,自感满意,这才递到冯晏跟前。
冯晏接过手帕子,在灯下挑剔地看来看去,心下再三把竹叶跟桃花作比较,虽喜欢竹叶一些,总还是觉得桃花绣的太娇艳,忍不住便道:“就绣个竹叶,一朵花也没有?”
尤妩见他鸡蛋里挑骨头,一翻白眼,一把夺过手帕子道:“不要就算了!”
“谁说我不要?”冯晏一想起尤妩居然绣了手帕子赠给沈喻南,心下那股醋意便翻腾不止。再一见连竹叶的帕子也要保不住了,哪儿甘心?一伸手又从尤妩手中夺了回去,嘴里哼哼道:“一朵花也没有。”
尤妩抚额,憋着气问道:“你究竟想怎样?难道你要让我在竹子上绣上一朵花,而不是竹叶?”
“哪你又给沈喻南绣桃花?”冯晏脱口而出,话一说完,马上清咳一声,眼睛却斜睨尤妩,喂,你该给个说法吧?
尤妩恍然大悟道:“你今儿怀里藏着的帕子,是从沈喻南那儿得来的?”
冯晏不说话,只愤慨,沈喻南,沈喻南,瞧你喊得多顺溜!
“阿晏,沈喻南这是拿帕子来破坏我们的感情啦!”尤妩料着这种事情越解释肯定越糟糕,把心一横,一个挪步,跨坐上冯晏的膝盖,双手捧起冯晏的脸,半眯起眼睛,缓缓凑过去。
冯晏满腔的醋意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知不觉嘟起嘴等待。
补齐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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