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自甘卑微。添香慢声慢语的说。
紫歆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做答,真实的神色到让她有种楚楚可怜的姿态。
添香看着她,不由的冷冷抿了抿唇,“下去吧,把这茶端走,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擅自做主。”
明明只是坐在那儿,紫歆突然觉得这语气既倨傲又居高临下,和大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出一辙,她身子一抖,连忙端着茶退下,脑子空白的再想不出什么。
添香就这么淡淡的瞅着,胸口微微窒闷。
其实起初紫歆对自己是不错的,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自己那时候懵懂、冲动、傻气、可怜,比这些陆家大宅的丫鬟好不到哪去,乔氏对自己的教训更是动辄非打即数落,一个没有娘家做靠山的外地媳妇,初来乍到总要受些委屈,好在陆家的下人都极懂规矩的,她的委屈并不曾来自这些卑微人群。
乔氏的几番奚落欺凌都在紫歆眼里,紫歆自认为是陆家东苑大丫鬟,又在周氏身边侍候了两年,高人一等,眼界也就跟着往上看,紫歆同情自己这个少夫人的时候其实也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起码没放在少夫人的位置上,这一点,添香是到了陆礼身边才看明白。
这世界就是这样,你不把自己当回事,就没人把你当盘菜。
她,虽然是冒牌的,可却真真切切的拜过祠堂,入了洞房,重要的是,她不打算挪窝,她想要和丈夫们安静、幸福的生活下去,异地他乡,这份寄托憧憬得来不易。
想要站稳脚跟,首先要先站好位置,不是她能改变,这个等级观念苛刻的社会不允许你平等的对待。
一旦你失衡了,那么整个秩序都将错乱,就像紫歆,丫鬟就是丫鬟,永远不能越过主子去。
添香微叹一口气,理出这样的思绪,对于她这个把猫儿、狗儿都平等对待的现代人来说,着实有些残忍。
瑾乐端了甜汤过来,轻轻放到案上,眼睛盯着碧玉的汤盅凝滞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转过脸,道:“滋补的甜汤对孩子好,夫人您多少喝点,只当解渴了。”
她早就渴了,伸手将瓷盅端起。
瑾乐眼角砰的一跳,垂在两侧的手恍如无意识的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什么也没说。
添香甜甜的喝了一盅,喝完还想让他再盛满,瑾乐嘴角的笑有些不自然的道:“到底是甜食,不易多吃,夫人若喜欢这口,明儿再做来。”
“也好,美味不可多得,就听你的。”添香俏皮的一笑,自顾说着,“起初还很担心吃食,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瑾乐刚要端托盘,闻言手一抖,差点弄翻瓷盅,勉强笑了笑道:“夫人哪里话,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就你谦逊。”添香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肚子还不太大,可已能感觉到胎动,偶尔会用指肚隔着肚皮与小宝宝互动,这份感觉可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很满足,很幸福。
往常瑾乐总偷偷的看,他也很好奇肚皮里的小生命是怎样的神奇,今日却觉得这样的场景太过刺眼,他喉咙发紧的匆匆退出屋子,再不敢多看一眼,哪怕多逗留一小会儿都会忍不住说出实情。
陆白又病了,添香听了下人的禀告,一手拄着下巴,奇怪的歪着头,“怎么又病了?这次是什么病?”听说上次的‘睡不醒’已经治愈了,难道这么快又犯了?
下人晒然的咂摸咂摸唇,道:“是……是出疹子。”
“呀!出疹子?”添香连忙坐直身子,关切道:“郎中怎么说?是什么样的疹子?多久能好?”
风疹倒无所谓,只怕这时候的医术不认得天花,若是得了天花……,呃,那她岂不是要做寡妇了?
啊呸!不是寡妇,是少一个丈夫而已。
某女很不厚道的暗暗拍爪,这样倒挺好,她觉得三个丈夫已然有些多了,共妻之道不好走,又是个未曾谋面的,少了他便是省了不少事。
下人茫然摇头,“奴才不知,这得问郎中。”
添香吩咐人叫郎中来,过了大半日那仆从才回来复命,“给爷瞧病的郎中拉肚子,只把药方子给夫人拿来了。”
“这么巧?”她有些狐疑的看了眼那仆从,仆从立即低下头,成鹌鹑状。
摊开纸笺,中药名字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大篇,她只勉强认出白芷二字,其余字体复杂的根本无从辨认,怪不得都说大夫的字是天书,今日一见果然一斑。
无奈,她只得道:“那用饭谁给四爷送?”
“回夫人,书塔里有灶台,里面已经安排人侍候餐饮。”仆从连忙道。
“那……那换洗衣物……”她为人妻的总得去表示一下关心吧,夫妻情
分虽还没有,可名分在,而且上次还是人家陆四爷搭救自己和孩子才能从周氏手里逃脱,她怎么也不能袖手不管。
“都已经备齐了,就算爷来年出塔也够用。”仆从回答的铿锵有力。
“……”添香傻傻的看着这侍从,好一会儿不得不感叹的道:“安排的真周到啊!”
甭管陆四爷是真病还是假病,总之意思是表达明确了,不想见她。
马添香这后开窍的脑袋终于看明白一次世故人情,且一针见血,和风皱着眉头道:“不会吧,四爷干嘛避着夫人啊?”
“就是,三爷想见一面都不易,大喜的事不应该啊!”玉顺借机把南苑的事抖落了一番。
听说陆乔恼怒的捏碎杯子,伤了手,添香顿时心疼的问,“你去瞧瞧,是不是真的伤了手,把上次大爷给我的金创药送过去。”
玉顺眼睛一亮,忙道:“是,夫人。”
“不行,等等!”添香又把人叫住,“大爷给的还是别拿给三爷的好,三爷那儿估计也不缺什么金创药。”她低皱着眉眼,沉吟着,“你去中鼎亭取我前段时间编的同心结送给三爷,就是打了宝石蓝络子的那个。”
“是,送这个好,既表达了夫人的心意,也暖了三爷的手心。”玉顺嘴甜的摸了蜜似的,转身一溜烟的去了。
瑾乐看了眼没吱声,这种时候他向来很少言语,和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就他勤快!”
为了和谐起见,添香充耳未闻。
上次在倌楼,乔氏说要小乔来找自己谈计划书细节,紧接着陆乔真的就送了茶叶来,一来二去的她和陆乔的矛盾消弭不见,只要不提旧事,以那天在葵花岸头相处的情景来看,小乔对自己深情不减,她只要小心呵护这份感情相信总能云开见月明。而通过这件事,她清楚三点,一、乔氏和她合作的诚意很急切;二、玉顺是乔氏的人;三、正如陆礼所说,小乔很孝顺。
这三点很让人郁闷,可又不得不接受,特别是小乔孝顺这点。
唉,人生就是不公平,成家立业,她就得孝顺四个婆婆,而丈夫们却不必孝顺岳父母。
更不公平的是,这四个婆婆还都不是好孝顺的,周氏、乔氏自不必说,小昭的母亲柳氏虽热情却总让人觉得隔着层膜,这也许就是婆婆和亲妈的区别吧,另外一个阮氏……,耶?对呀,见不到陆四爷她是不是应该去给四娘请个安啊,尽孝道也是丈夫乐于见的嘛。
嗯,新婚以来阮氏连媳妇茶都没喝呢,她确实应该去拜见四娘了。
翌日天蒙蒙亮添香就起身了,瑾乐很是守信的又做了那个甜汤,她喝了一盅,只觉得胃不空了,便赶紧的带着人去庵堂给阮氏请安。
她这边才走,那边就有仆从向书塔的陆白禀告。
陆白闻言一口茶喷出去,“你说什么?她去给我娘请安?”
“是啊。”仆从很诚实的点头。
她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打算逃离陆家的吗?如此讨好未见面的丈夫……她到底怎么想的?真打算留在陆家生子过日子?
“真傻!”陆白气的愤愤出声。
“谁傻?”仆从歪头。
陆白上去给了一个爆栗,“你家四爷最傻!去追少夫人,就说四爷我病情严重,让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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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呦西呦西,今日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