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潇腾的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分明是一脸的气急败坏,“你不急我急,两年了,你为什么就不肯跟了我?”
为什么?添香静默的垂下眼睑,思绪飘回初来伊娜城的时候。
伊娜城是熹颜国与北国都遗忘的角落,一个靠浅海的小岛,气候虽宜人,可民风却极为彪悍,那日傍晚他们整装进城,街道两旁尽是残败的店铺,往远望,民宅也多是破损不堪的,街上的行人不多,每个人见他们这样的车队进来都死死的盯着,那感觉就像无数泛着绿光的恶狼盯上了一块肥肉。谀悌
添香只看一眼就被这些人的目光吓的哆嗦起来,缩在车厢里再不敢探头探脑。悌
维亲王府邸占地面积极大,可构造却单一的不能再单一,前院、后院,跨院、偏院,青石白瓦,整整齐齐,看上去肃穆庄严,若不是种植了一些翠绿的树木,简直像宗祠陵园。
她的房间明显是新粉刷过的,摆设很精致,床铺的被子也是新的,也许是那些像难民一样的伊娜城居民的眼睛、神色太过冷冽,盘旋在她脑海,害她一晚上都睡的不踏实,翌日早上竟然是梦魇惊醒的。
维亲王府邸虽然大,可使唤的下人却不多,添香身边只有一个玉云和两个小丫头服侍,丫头是新买进府的,怯怯的,总是在她看过去就惊慌失措的好像要被人害了似的,添香纳闷,发现玉云的眸光闪躲不安,还夹着委屈的泪光。谀
没错,是泪光,她干嘛哭?
添香想问,玉云却不抬头看她,低着头指挥下人做这个做那个,让人觉着不得闲,屋里总有旁人在,她也不好问出口。
澹台潇自打来了这儿便没露面,连句话也没让下人传过。
她常无聊的坐在窗口数云朵,秋天的天,高而清朗,云彩丝丝缕缕的十分明净,有一次她正数的自娱自乐,突然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进屋,顿在了门外,窗子被她半开了一扇,从这里望过去正见常跟在澹台潇身边的小侍从脸煞白的与玉云低声说话。
语音不详,就听到一句什么伤了左臂。
她怔愣,玉云手里的帕子已经搅成了一团,恨恨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添香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站起身,招唤玉云,玉云身子似一僵,随即摆手打发了那小侍从。
“怎么回事?”
玉云背着添香抹了眼角,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已经笑容可掬,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回道:“没事,小子来问咱们可缺什么,奴婢已经打发他回去了。”
“哦……”添香撂了长音。
玉云有些不自然的干干笑了笑,便道:“主子没什么事,奴婢去看看厨房炖的汤。”
她转身欲走,添香慢悠悠的制止,“是我亲自去问王爷,还是你来说?”
玉云顿在原地,好半晌闷声不语,她以为她不打算说,便起身要自己去前院见澹台潇,这样的府邸,这样的诡异日子,她早就察觉不对,只是还不知道怎样面对他,所以她小心翼翼的留给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并不想急促的应对。
玉云猛然抬头,还未开口,眼泪已经一双一对的往下掉,添香皱眉,玉云扑通跪在地上,哭道:“主子看看王爷去吧,王爷被那些刁民伤了左臂。”
“刁民?”她想到了那些贫瘠又冰冷的眼神,不觉得心一颤。
玉云见她迟疑,跪着向前挪了两步,一个头叩下去,再仰头时一脸的破釜沉舟,“出来的时候老祖宗就说主子看似温婉,其实是个心里极有主意的人,只怕我们王爷不声不语的就是等一辈子也等不来您的回眸,如今看来老祖宗果然没说错,主子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想王爷为了主子甘愿倾尽财富换得圣上的仁慈放主子您出宫,可却也把咱们王爷贬斥到了伊娜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刁民彪悍,哪易驯服?王爷手里不但没有兵卒,圣上还让王爷每年按赋税缴纳税收,如何做到?奴婢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仆从,可见王爷东奔西走也为王爷难过,王爷是何等尊贵,为了主子落到此地,主子,姑娘……,您就当可怜王爷,您也不能视而不见啊!”
“原来如此……”原来他把这些年积累的财富一股脑的都给了显辉帝,怪不得显辉帝会放过自己,那是何等丰厚的一笔巨资她再清楚不过,他不是最市侩的商人吗?吝啬到每动一分一毫都要斤斤计较,可如今这笔账怎么算?
添香脑袋嗡嗡作响,蜷缩在袖子里的手不知何时攥的发抖。
放眼望去,肃穆中更多是萧索的宅子,她突然想起他那架珠光宝气的马车,差距已经不是一星半点,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
为什么?凭什么?
“主子……您还没听明白吗?王爷他对您已是情根深种,此生不忘了。”玉云抽泣的厉害。
玉云为什么哭的如此委屈伤心,到底是为主子不值还是只单单是心疼一个男人,添香已没心思去琢磨,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静静的谁也别打扰她,让她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从玉云的哭声渐渐停止,从天亮到天黑,她那就
这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有几分贪恋一个男人给她的平静生活,也贪婪情感上能得到慰藉,可她也懂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知道要如何回报这份感情,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别说她矫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哪还有什么矜持可言?只不过不想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拴在别人身上,她想有自己的生活,独立的,宁可这份独立世界的感情是一片空白。
下了决心,起身去找澹台潇。
结果去了她却扑了个空,澹台潇又带人出去了,听下人说东头市场闹出了人命,属于群殴。
当下她担心起来,似乎澹台潇是不会功夫的,怪不得被伤了臂膀,都伤了还出去干什么?
她在前厅打转,直等到掌灯时分也不见人回来,心越来越慌乱,实在等不下去了,拉上一个随从,“带我去找王爷。”
“姑娘那可不成!王爷特意吩咐了,府邸的大门不等王爷回来绝不能开,更遑论姑娘您要出去,不成不成!”随从惊惶的死命摇头。
“不开大门……为什么?”添香一愣,蓦地停下打转的步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连王府的大门都不敢开,是怕暴民闯进来?
添香二话不说转头就往自己的院子跑,那随从见她没向门口去已然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直盯到她身影消失才又转身站会自己的岗位。
添香跑回去,玉云不在,她快速的为自己换了男装,摸出一对匕首,说是匕首其实也是短刀,还是当初在陆乔的院子舞刀弄棍的时候他给的,若不是陆昭的东西她也不会带出陆家,好久没拿出来了,如今看了还是会心痛。
她深吸一口气,说好要放下,要忘了,怎么又悲秋伤月了。
把刀揣进靴筒里,脸上面上一蒙,从窗口跳出去,趁着黑蒙蒙的天色,顺利的出了后门,不是她隐匿的功夫好,实在是这座王府内并无多少下人,守备几乎不存在。
添香靠在一处门宅胡同里,鼻子有些泛酸,果真是穷乡僻壤,比不得西北,更比不得繁华的雒阳城,为了一个女人,他却屈居在此,值得吗?
一路东顾西看,生怕有歹人在她后面下手,天晚了,路上几乎不见行人,疾步向正东而去。
添香不知,她才出府没多久澹台潇就回去了,两人脚前脚后,澹台潇回房,早有人打了洗漱水来,左臂受了外伤,只等老郎中换了药,洗洗就休息。
老郎中手下窸窸窣窣轻响着,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后院的歇了吗?”
一旁的随从道:“这个时辰,应是歇下了。”
“什么叫应是歇下了,去瞧瞧,她在干吗?”随从点头称是,紧着去了,子乙在一旁趁机道:“爷,您起居上总要有个人侍候,不若将妩娘接来,再来爷整日的在外处理事务,妩娘她们来了也省的马姑娘一人在院子里闷挺慌。”
澹台潇沉默了一瞬,沉吟道:“府里也是太冷清了,只怕她住不惯……。”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撞开,玉云跌进来,惶然道:“不好了王爷,姑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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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