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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紫一路低着头,容光焕发地冲入了宫所租房的木屋前。
这里的木屋,与外面的店铺一样,是一排一排的,一连二十几间连成一排,有个二百坪左右,可停放牛车驴车的小院落。
前方狭窄的巷道里,骑着驴的异国贤士和剑客们出入不息。因为最近齐王发布了招募勇士令,各国的游侠一涌而入,整个临淄城都有点混乱。
这,也是玉紫对公子出最感激的地方。在这里,她真担心宫会与别的游侠们起冲突。这时的人,动则以性命相拼,割下别人的脑袋或自己的脑袋都不当一回事。
木屋前,几个骑驴的游侠正三五成群地嘻笑着,他们在看到冲来的玉紫时,同时转头看来。
盯了她几眼,一个游侠咧嘴笑道:“此儿这模样。甚是可笑。”
另一个游侠细细地对着玉紫打量了一番,砸了砸嘴,露出满口黄牙,“此儿身段颇佳,颇佳。。。。。。”
他说到这里,众剑客猥琐的大笑起来。看着玉紫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几人的笑声越发嚣张起来。那夸奖玉紫身段的游侠,更是脚步一提,大摇大摆地向玉紫走来。
玉紫瞟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有点不屑。
那游侠的脚步一顿,他狐疑地盯着玉紫打量起来。
玉紫眼见四周的游侠儿越来越多,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朗声的,欢喜地叫道:“父亲,父亲!”
“吱呀”一声,瘦小的宫握着佩剑,打开了房门。
宫一出现,那几个游侠同时哈哈大笑。向玉紫走来的游侠儿羞恼地咧嘴喝道:“咄!不过一老匹夫也。”他被这小儿一眼唬住,颇有点丢面子。当下嗖地一声拔出剑来,继续向玉紫逼近。
背对着他的玉紫,仿佛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机,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瞪眼怒视,急冲上前的宫,大叫道:“父亲,公子出说,愿请你为食客!”
众游侠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安静中,玉紫的笑声清脆而纯粹。“父亲,你现在是公子出的食客了。父亲,你开不开心?”
宫当然开心。
如他这样的人,能成为一个天下知名的贤公子的食客,实在是一件莫大的荣誉。
他脚步一刹,惊喜地看着玉紫,颤声道:“我儿,你莫要唬我。”
玉紫嘻嘻一笑,她跑到宫的面前,扶着他的双手摇晃着,高兴地说道:“如此大事,儿怎敢唬你。”她目光瞟向一众呆若木鸡的游侠儿们,径自快乐地说道:“本来,公子出欲派人前来迎接父亲,是儿接下了此事。”顿一顿,她又补充道:“公子言,父可先与儿行商贾事,少待数日,他有大用。”
宫这时已完全相信了,他颤声道:“父一老朽,竟得赵公子出看重?父。虽肝脑涂地,不敢辞也!”
这话一出,玉紫怔住了。她突然记起,自己这个父亲,是个极重忠义的人呢。没有想到他连公子出的面也没有见,便准备对他尽忠了。这,真是的。。。。。。
玉紫的身周,嗡嗡议论声四面而起。公子出,在诸国间素有贤名。就算不容于赵,逃亡于外,所到之国,都是博得赞赏无数。与有些国家的公子不同,他很少招募食客。
有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能成为他的食客,那是一飞冲天,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啊。
一时之间,租住在木屋中的剑客和贤士们也都出来了。他们羡慕地看着玉紫父女,叹息不已。那些游侠儿更是如此,他们最大的成就,也就是成为齐王募下的勇士,而那勇士能有多少席位?天下游侠无数,真正出头的不过几人而已。眼前这老头,半条腿都踏入黄土了,居然还能被公子出聘为食客,看来是真有才学之人啊。
宫昂起头,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眼神,拉着玉紫进入屋里。
父女俩进去了,外面地议论声还不时传来。“此儿何人也?”“一小儿,也在公子出府中?”“行商贾事?莫非,公子出需要商贾之才?我或可一试。”。。。。。。
宫心痛地打量着眉青目肿的玉紫,问道:“我儿,此是何故?”
玉紫嘿嘿一笑,道:“儿鼻梁撞到了石壁,泪流不止。”
宫埋怨道:“儿不小,怎地如此不小心?”
玉紫又是嘿嘿一笑。
因玉紫的脸肿得太难看,又加上昨晚上没来得及泡大豆,便休息了半天。这半天中,她领着父亲,参见公子出,正式成为他府中食客。宫在府中分得一屋,当然,他也可以住在租处。
下午时,玉紫从公子府中,用牛车载上四桶浆,与宫一道来到那巷道处。
这几日,都是难得的大睛天,巷道里,那两个乞丐还在,看到玉紫又来了,他们都坐了起来。双眼如饿狼一样地盯着她桶里的浆。
“嗖”地一声,宫抽出了佩剑。
黄铜剑寒光一闪,两个乞丐不由缩了缩头,向里面躲去。
宫拿起两个竹筒,各盛了两筒浆,大步走向两人。两个乞丐看到他拿着食物走来,双眼一亮,同时昂起头来。
宫走到两人身前,双手一叉,朗声道:“两位,请饮浆。”他恭恭敬敬地把竹筒放到两乞丐的手中。
一个乞丐接过浆。急急地喝了一口后,道:“浆太冷。”
宫回道:“稍待,浆热时,再盛给君。”
那乞丐从篷乱的头发上,睁大一双眼瞪着宫,又说道:“两筒,太少,不能饱腹。”
宫叉手,客气地说道:“君可放怀大饮,以饱为度。”
那乞丐再次说道:“只一日饱腹?明日又饿矣。”这人竟是得寸进尺,要求他们日日提供浆食。玉紫一怒,大步上前。
宫皱起眉头,他把手中的佩剑嗖地一下,朝泥地上一插。
他这个动作一做,那乞丐连忙向后缩去,说道:“够矣,够矣。明日不敢再乞。”
看到这情景,玉紫微微一笑,停住脚步,心中踏实了。她也知道,父亲呆在齐王几十年,又在曾城与亚等游侠周旋了多年,他的性格,不可能会老实得愚笨的。
父女俩把鼎架在炉子上,把写着“美浆”的旗帜插在石壁上后,玉紫朝巷道口一站,声音一提,叫道:“美浆啊,路过的诸君,冬日森严,腹中早饥,何不饮上一筒热腾腾的美浆?我这浆,又爽又甜,一个刀币两碗。”
响亮的声音,在引得路人纷纷看来时,她高声唱道:“浆是世间无,本为贵人食。今成庶民饮啊!”
宫听着玉紫熟练地叫卖时,呆住了。他摇了摇头,苦涩地想道:我儿身为姬妾,明明可以安享锦衣玉食,却还要这般抛头露面,受风霜之苦,受众人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如玉所说,一日贩浆,可得一二百刀币。那就让她折腾吧。钱多总不是坏事。
现在的街道中,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玉紫这一叫,络绎有人过来。
玉紫的浆,在这个时代,毕竟是头一号,与别处的浆完全不同。这一有人赞好,便有更多的人向他们围来。
而刀币,也砰砰叮叮地扔入瓮中,发出连续的清脆乐音。
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售出了一筒。
玉紫一边熟悉的递浆,收过喝完的竹筒,接钱。忙得不亦乐乎之时,她笑眯眯地看向父亲,忖道:过几日,这事便可交给父亲来做了。公子出要我赚取本金,也不知对他来说,多少才够?
正在这时,一个厉喝声传来,“速退!速速退开!”
喝声中,一个腰佩长剑,头上戴冠,做官吏打扮的中年人在三个剑客的筹拥下,大摇大摆地向玉紫走来。
玉紫看到这架式,心中格登一下。
那官吏来到玉紫面前,他盯了一眼停放在后面的牛车,转头细细地打量着宫和玉紫。
片刻后,他手中的剑柄朝着玉紫一指,喝道:“鼻肿小儿,谁令你在此处贩浆?”
玉紫低头,她转身走到牛车上,从车上掏出一个剑鞘来。
这剑鞘,细而长,雕琢着精美古朴的花纹。
那官吏盯着那剑鞘。
这时,玉紫双手一叉,说道:“足下见谅,我退刻离开此地,再要售浆,必是当坊。”
那官吏点了点头,他兀自盯着那剑鞘,说道:“自管公后,市有序,店有依。你一贩浆之人,怎可不当坊?”
管仲统治时,确实是这样规范过市场,命令各行各业都按秩序而来,同时,也对这种随处摆摊的小贩,有惩罚措施。
不过,自管仲后百数二百年来,临淄城的市场秩序早就乱了。哪里还有这种种规矩?
不过,对玉紫来说,她是准备长期做下去的。现在手里有了租店面的本钱,还是租个店面更妥当。于是,她点头道:“足下所言甚是。”
那官吏见她听话,便要离开。正在这时,玉紫趁着长袖遮挡,悄悄塞给他一把刀币,低低说道:“请许我贩完今日。”
那官吏掂了掂手头二三十枚刀币,又瞟了一眼那精美的剑鞘,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那官吏刚一走远,玉紫清脆地叫卖声音再次响起,“美浆啊,一个刀币两筒的,热腾腾的美浆啊。浆是世间无,本为贵人食,今成庶民饮啊!”
她的声音清脆之极,直是传荡得远远的。
在人流拥挤的街道左侧处,停着几辆马车。最前面的马车中,一个美姬正笑吟吟地盯着玉紫。她朝着玉紫上下打量,笑得双眼都眯了,“咦,这玉姬,怎地鼻肿成这般模样?”顿一顿,她叹息地说道:“都穷得卖浆了?妾原以为,公子出会娶她做夫人呢。”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身边俊挺沉凝的男人,娇声问道:“太子,现在便唤她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