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极其艰涩,极度不情愿却又甘心,想要知道答案。
陆清离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想到这短短三天她与席慕尧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陆清离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带着笑意。
“这一次结婚的感觉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以前我心里总是不情愿的,或多或少在生活中也带着这种情绪在里面。也许是成熟了,想事情更稳重全面了。这次我能感觉到其实他总在惦念着我。我们都在改变,试着去接受对方。”
这便是答案了。沐文树只觉心中一阵绞痛,难过的踹不过起来,四肢百骸像是被抽取了全身的力气,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村上春树曾经说,我们生来都只有一只翅膀,好不容易找到另一半愿意与我们携手飞翔,离开之所以难耐,在于一方要把这紧紧地相依的心与翼硬生生拆开saygoodbye,当你浪漫地用右手轻轻地抬起对方下巴,说“youcompleteme…”的时候,你同时也将生命中一部分维持自我完整性的权利,交给了对方。
可惜他再也没有牵起陆清离的手,把彼此交到对方手里的机会了。
沐文树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机械单板:“你知道四年前,我为什么一声不响的消失么?”
陆清离猛地听沐文树提起这件事,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脸色微微泛白,血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沐文树消失是她一生最大的痛,最难以跨越的槛。明明说好了要一起面对,一起抗争,却在第二天无情的将她抛下,只身跑到香港,还不肯让她知道。
那段时间陆清离几乎快将自己逼疯了。
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那么爱她宠她离不开她的沐文树为什么会这么绝情冷血的丢下她独自一人。
她甚至跑去派出所报案,报沐文树失踪,可是却被陆景豪派人抓了回来。
自己的女儿在家里怎么折腾,他都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可是去外面发疯胡闹,那就是不行。
不就是个男人?他挑选的席慕尧这个女婿比那个混小子好上千倍万倍。
就算与席慕尧结婚后好久才得知沐文树在香港迅速窜起成为金牌律师的消息,她的心里也是难过到什么事情都做不进去。
沐文树离开成了她心中永远无法忘怀的痛,她离开的原因也是她永远解不开的谜。
陆清离睫毛剧烈震颤。年少时的爱情总是弥足珍贵。那样的回忆伴随着极度不完美甚者残缺破败的结局,永远被她封存在内心。
回忆越是美好,那份痛不欲生越是难熬。
陆清离迟疑着,踌躇着,犹豫着。理智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实已是如此,何必再揭开伤疤重新回忆那段痛不欲生的回忆,被掩埋的这么久的秘密必然是腐烂的,不可闻的。追究过去是毫无意义的
可是好奇心和那种不甘却又驱使着陆清离问出口,当年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卦,离开她。好歹知道了答案,这么些年埋在心里的那个结也终于解开了。
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陆清离不安的绞着手指,在当事人就在眼前,答案也呼之欲出,到底是问,还是,不问。
陆清离抬着头看向沐文树,眼里一片迷茫。
沐文树突然伸手过来握住清离的双手,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你爸爸是市长,有权有势,若是他想替你找到我,怎么会找不到。”
清离抽了抽手,却被沐文树握的更紧,不能动弹分毫,清离心中不安,声音中满是不确定,“爸爸说他找不到,他说他的势力还影响不到别的地方。只能确定你不在本市。”
沐文树眸光冷厉,“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父亲,若不是他,我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了金牌律师?说不定还在这儿的某个事务所当小律师,整天东奔西跑,碌碌庸庸呢!”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的意味,陆清离猛地抽出手,手肘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撞在坚硬的椅背上,磕得生疼。
清离有些恼怒,斥道:“你什么意思!”
沐文树迎着陆清离的目光,坚定道:“当年你的父亲和席慕尧联合起来陷害我的父亲,让他陷入一场巨大的商业诈骗案,以此来胁迫我离开你。否则我父亲因诈骗金额巨大,不死也会在牢里待到死。”
清离冷冷的看着沐文树,摇头,“我不信。你胡说!”
沐文树微蹙着眉头,仿佛被陆清离的话伤到,他沉声说道:“从我们认识的那天开始,我沐文树什么时候骗过你陆清离?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如果不是天大的原因,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那也不关我爸爸和席慕尧的事情……”陆清离垂了垂眸子,抬头嘴硬道:“一定是你爸爸自己做的事情。”
沐文树冷哼一声,难过的轻笑道:“一个连上市标准都达不到的小公司,哪里能得到那么一大笔钱?更何况我爸爸动心思想要死吞掉。明显的栽赃嫁祸。”
“难道你以为我这个金牌律师的名号是偷鸡摸狗因缘巧合才偶然得来的么?清离,你太天真了!你是不是忘了云胡跟你提过我被暴打的事情?他席慕尧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清楚么?他的钱就那么干净么?你爸爸的手就那么干净么?”
沐文树的一连串反问直接砸晕了陆清离。
陆清离也怀疑是席慕尧派人打了一顿沐文树,她与沐文树在外面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就算是出于私心和占有欲作祟,席慕尧怎么可能容忍这件事,容忍沐文树安安稳稳的待在本市?
她信了。
沐文树从来没有骗过她。
陆清离不知道怎么跟沐文树说了再见,从餐馆里肚子一人走饿了出来。
她漫无目的的随意选了方向,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门口,沐文树竟然拖着个行李箱在她身后一米以外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着。
因为陆清离说过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可是沐文树实在不放心陆清离一个人回去,哪怕餐馆离医院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陆清离呆愣的看着跟在她身后的沐文树,有些回不过神来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哦!对,我们一起吃过早饭的。那我先上去了,一会儿还要换药呢。”
说着留下沐文树站在原地,自己径自一个人进了医院。
一切来得太突然,陆清离还没有时间去反应,一切所谓的事实铺天盖地的涌过来,一股脑的塞进她的脑子里。
她下楼买早餐的时候,还在想,等买好早餐,回去一定要告诉席慕尧,她爱他,爱了好久。只是习惯了他的温柔,才忽略了他的爱,也忽略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感觉。
恋爱不是最怕变成习惯了么?当你渐渐习惯他的温柔,你会慢慢习以为常,忘了给他该有的回报。所以,假如恋爱不再是平静如水,而是激烈的互相拉扯,你便开始紧张,平时懒得倾听的你,也竖起了耳朵,他便有机会表达自己的需求,有机会告诉你,你其实可以怎样去爱他。有些时候,你们之间的问题就在这一拉一扯中得到了修复。
也正是林叶嫣的出现,才让陆清离认为自己不爱席慕尧这个认知错的有多离谱。
可是现在似乎她爱着席慕尧这个认知更离谱。
她甚至都不知道席慕尧背着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陆清离走到一半,再也迈不出步子,她生怕自己忍不住去问席慕尧那些事情是不是他做的,她怕她忍不住一巴掌扇上去,她怕席慕尧是那个混蛋。
真正应了一句话,能完整你的人,也能崩溃你。
席慕尧就是那个让她觉得完整,此刻也让她濒临崩溃的人。
他们之间还存在着太多的问题,只是在这场“车祸”前席慕尧所表现出的真爱让陆清离一时蒙蔽了双眼,忘记去考虑那些问题而已。
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让时光来治愈伤口的人只会在完好完整的表面留下一个巨大的毒瘤。
当我们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要有受伤的心理准备。因为我们是如此地无防备,褪下全身的装备,以全部的生命彼此拥抱,用彼此的体温取暖。这也意味着,后知后觉,很后来很后来才发现对方心已不在的人,要忍受一段时间的饥寒。陆清离顿下步子,转身开始“蹬蹬蹬”的跑下楼层。
她要回家。至少在这一刻,她还不适合也做不到将所有问题摆在台面上与席慕尧一一对峙。
席慕尧在病房里盯着病房门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时,还不见陆清离回来。
这下可是心急了。
就去买个早餐的功夫,还上闹一场失踪。他可真是该把陆清离好好的绑在身边,抽她的小屁股,看她还敢不敢乱跑不回来。
席慕尧开始给陆家老宅打电话,柳妈接的很快。
席慕尧刚“喂”了一声,柳妈便开口道:“姑爷啊,二小姐跑回家来了。”
席慕尧一颗悬着的心“嗖”的掉回胸腔里,既然陆清离没事,席慕尧开始平心静气的询问柳妈:“清离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去了。她什么过来医院啊?今天护士还要给她换药呢。”
柳妈举着话筒,手插在腰间:“不知道呢,二小姐说她回去病房,您正睡着,这一天没见bobo,挂念得很,就没打扰你所以直接回来看看孩子。可能一会儿就回医院去了吧。姑爷,您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给您送去。”
一说吃点什么,席慕尧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早已冰凉的早餐,这还是柳妈早上送来的,席慕尧等着陆清离回来喂他吃的,结果一早上连陆清离的面儿都没见着。
这下可好,肚子里应景儿的适时的“咕咕”叫了一声。
“粉蒸排骨,糖醋里脊,干烧藕条,还有奶油蘑菇汤!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想要吃的!谢谢柳妈。清离在吗,我想跟她说句话。”席慕尧随意包了几个菜名,就开始找清离来接电话。
那边柳妈喊了一声,不知说了些什么,等柳妈再接其电话时回道:“二小姐正在给bobo喂奶,不方便接电话。”
“哦。”席慕尧淡定的应了一句,挂断电话。
席慕尧躺回床上,眼皮突然突突的跳了几下,席慕尧看了看自己裹成木乃伊似得手臂,不耐烦的在床上砸了一下。幸好手心并没擦伤,这一拍也没有多疼。
派出所的拘留房里,清歌身着黑色套裙,红色朱唇,把一板一眼的套装硬是传出了性感冷艳的味道。
她踩着十公分的红色高跟鞋,走进会客室里,坐进沙发椅中紧紧等候。
不多时。一个面色苍白憔悴的女人被带了进来。
清歌打量着她完整的衣着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轻笑一声,缓声道:“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也还不错,倒没人为难你!”
林叶嫣张了张口,想要问她席慕尧怎么样了。可是自己都已经把自己送到了这里,就算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放不下还问席慕尧,知道他的情况又如何,倒不如不问。
林叶嫣眼眶微微湿润,抿着干裂的唇,忍着不肯掉下眼泪。
清歌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脚下一转走向一旁的墙边。墙壁上挂着一些资料介绍。
“你也是个痴情的傻女人,席慕尧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么?何必为他寻死觅活的还把自己送到这里来遭罪。姑娘,命是自己的,感情是别人的。你自己寻死,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高兴庆祝呢!”
林叶嫣梗着脖子,声音中仍带着一丝哭过的颤音,“你呢,你是那个高兴庆祝的人么?”
情歌耸耸肩,转过来看着林叶嫣,“我不是,你死不死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我只是有些同情你的痴心错付罢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几个人渣,何必为了那种会毫不留情抛下你,甚至踩你一脚的男人而寻死觅活。”
林叶嫣警觉的看着清歌,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白了,你就是席慕尧在外面包养的小三,席慕尧还要靠我父亲,现在更是重新跟清离结了婚。他对我妹妹也算是一片痴情。清离跟着野男人在外满厮混了那么久,连野种都生下来了,席慕尧竟然一声不吭直接接手陆清离的全部。你想想,席慕尧那么爱清离,你开车‘砰’的一下子直接把人给撞翻送进医院了。席慕尧能饶过你么?”
“他想要我的命……”林叶嫣低头,眸中闪着泪光,“我都已经把自己送到这里来了,他还想怎么样?”
“你放心,我打听过了,你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因为席慕尧派人打通了路子,保了你一命。”q清歌伏在林叶嫣的耳边低声说道。
林叶嫣猛的抬头,大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她喃喃的开口问道:“怎么会……,他真的……”
清歌笃定的点点头,红唇轻启,“真的,她不会让你死的。只是……”
清歌话锋一转,摸了摸自己盘起的发,再开口已是生冷无情,“席慕尧要你一辈子都待在监狱里,忍受那些犯人的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席慕尧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呵呵!”林叶嫣嘲讽的笑了两声,眼泪不受控制的哗啦啦的滚下来,灼的林叶嫣两颊的肌肤烫的发疼.“他就这么恨我!他就这么无情,巴不得我受尽这世间最难以忍受的凌辱!哈哈哈哈哈……”
林叶嫣“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坐在地上,惨白的小脸被眼泪模糊成一片,真是悲惨凄凉。
说得比唱得好听,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为什么我答应自己不再爱他、希望自己不再哭、不再让眼泪濡湿被褥,悲伤却仍不止步?
林叶嫣无声的哭着,眼泪像潺潺的山涓无声无息的流过,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全部为他流尽。
清歌也不去打扰,这是这个女人最脆弱的一刻,若说想用她何必在此刻自找没趣。将她收归己用不过是需要一些耐心而已。
林叶嫣哭的这般隐忍,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这样的女人认真起来实在不是一般的可怕,顽固,执著。不撞南墙不回头。
清歌默默的坐在林叶嫣的身后,等着林叶嫣的回头。
这一等,时间长的清歌有些熬不住,手机响了三次,统统被她按掉。
林叶嫣就那样保持着跪坐在地上,背对着清歌的姿势,目无表情,冷静淡定的问道:“你在这里陪我那么久,想要什么?”
陆清歌立马起身,转到林叶嫣身前,双手抱臂,如果刚刚是展现诚意的时候,现在便是让她臣服的时刻。
清歌居高临下,想看一条流浪狗一样看着陆清歌,“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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