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看着端坐在案桌前的老者,直觉一股凛然正气扑面而来,心中某处突然就柔软了下来,他预想中的方侯爷就该是这个样子,相貌堂堂,面色红润,不怒而威,虽已过花甲之年,却依然精神烁烁,宝刀未老!这便是他的曾祖父,名扬天下,威震四方,直叫敌人闻风丧胆,连那号称虎狼之师的蛮夷都不得不匍匐于他的脚下!
仅仅是一个照面,方辰却觉得自己的体内的热血似乎也渐渐燃烧起来,突然有种想要弃文从武的冲动,男儿当顶天立地,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营帐里除了方侯爷,还有秦将军,此次会面是打着商讨赵立冬和秦副将的亲事的旗号,那自然不能一直这么大眼看小眼,赵立秋眼角瞅见方辰的目光炙热,神情呆愣,忙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的手臂,好让他回过神来,这小子该不会也跟那赵立冬一样,从此就对方侯爷一味崇拜了吧?齐先生知道会伤心的。
方辰被这一掐之下,可算是回过神了,忙跟上两位兄长的脚步,一同上前躬身行礼,称一声侯爷好。方侯爷见到曾孙,虽然相识不相认,却已然心满意足,当即和蔼道:“不用多礼,坐下说话。”
三人又躬身道谢,这才坐到一旁早已备好的座位之上,赵立夏没有坐秦将军对面的位置,而是往后挪了一个位子,赵立秋和方辰依次坐在他身旁,小小举动让秦将军面上多了一分笑意,毕竟是自己女儿未来的兄长,能知书达理懂进退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会儿功夫,方侯爷已经压下了内心的激动,再开口时已经与寻常无异,只是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不仔细听倒也听不出来,他笑道:“此番让你们前来,也是为了商量一下立冬和晓月的亲事,晓月便是秦副将的闺名。”
赵立夏姿态谦逊:“立夏是晚辈,这门亲事我们赵家上下都极为欢喜不过,一切愿听从侯爷和秦将军安排。”
秦将军笑了两声:“你倒像是立秋的大哥,跟他一样聪明,都听我们安排,你们可省下不少功夫!”
这话一听便知是玩笑话,在场几人都轻笑出声,赵立夏道:“不敢,不敢,实在是家中没有长辈,也不曾娶过将军之女,唯恐怠慢了秦姑娘。”
一句无心话,却让方侯爷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一阵心酸,家中没有长辈,区区几字却道尽心酸,没有长辈偏护的孤儿过的有多苦自是不必多言,这些孩子本不该受这样的苦啊!
秦将军不知方侯爷心事,此刻心情大好,摆摆手道:“我也是粗人出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如今又是在军中,一切当从简。你们的心意到了就好,不必那么惶恐。”
赵立夏道:“多谢秦将军体谅。秦将军如此平易近人,立冬能娶得秦姑娘为妻,当真是三生有幸。”
秦将军哈哈大笑:“如今我倒是明白立秋像谁了,有这样会说话的哥哥,也不奇怪会有个嘴甜的弟弟。”
赵立秋也笑道:“谢秦将军夸奖。”
秦将军与他们两人笑言几句,目光落到方辰的身上,少不得要称赞两声:“早就听说左大名士收的两名关门弟子个顶个的聪明乖巧,模样也都俊得很,如今看来,当真是不错。十一岁便能一举夺得解元,称一声天才都不为过。”
方辰连忙起身,躬身回道:“秦将军过奖了,学生愧不敢当。”
秦将军抚须含笑,眼底难掩赞赏之色,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就,却还不骄不躁,谦虚得体,实在是难得。
几人相谈甚欢,方侯爷也十分欣慰,看得出,秦将军对于这门亲事已经是越来越满意了,起先还只是看中了赵立冬,如今恐怕连他们一家子都看中了,这还只是看到了赵立夏和方辰,若是见着了方怡这个当家主母,恐怕会更满意吧。这样一想,方侯爷也不由高兴起来,给赵立冬和秦晓月牵红线是他临时起意的,原本他并未想过要在军中帮赵立冬物色妻子,这种事他也并不擅长,交给齐家来办是再好不过,却没想,世事难料,不经意间心下一动,这事儿居然就这么成了,连点波澜都未起,如今想来,或许便是所谓的缘分吧。
气氛融洽,双方又都满怀诚意,事情商量起来就容易多了。做媒的是方侯爷,媒人自然也没人敢同他抢,今日这一趟便算是相亲了,待过几日,方侯爷和秦将军一道再去赵家吃顿便饭,然后赵立夏挑个日子把聘礼送上,之后便让他们成亲去。
赵立夏有些吃惊,这似乎也太快了吧?赵立冬和那位秦副将如今均是十五岁,赵立夏原本以为会是先定亲,待班师回朝之日再替他们举行婚礼,却不料听方侯爷和秦将军的意思,似乎是想这两个月内就把这喜事给办了。
似乎看出赵立夏的惊讶,方侯爷笑道:“你们有所不知,秦将军的这位爱女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既看不起京城世家子的那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又不喜欢军中这些目不识丁的糙汉子,如今好不容易相中了你们家立冬,秦将军自然是恨不得早早地把她嫁出去,免得旁生枝节。”
原来如此,赵立夏也笑道:“原来如此,秦姑娘倒是性情中人。”
秦将军苦笑:“什么性情中人,不过是自幼随我在军中长大,养成了这刁蛮的性子。”
几人又说笑几句,这事便就这么定下了。瞧着天色已晚,赵立夏忙起身告辞,方侯爷有些不舍,却也没留他们,大老远从家中赶到变成,虽然沐浴更衣,又是商量的喜事,神情中却难免露出一丝疲态,方侯爷不舍得方辰辛苦,自是命人送他们回去。
临走时,方辰转头又看了方侯爷一眼,眼中带着孺慕和不舍,看得方侯爷差点儿抑制不住,想要上前把人抱在怀里,喊几句好曾孙。秦将军等他们走远,转头冲方侯爷笑道:“过了今晚,侯爷又要多一位崇拜者了,那方辰看侯爷的目光,只恨不得能立刻追随侯爷似的。”
方侯爷心下一动,笑道:“他可是左名士的爱徒,老夫哪里敢收留他在麾下,再说,他那样的性子和聪慧,投身军中,岂不可惜?”
“那倒也是。”
……
另一头,趁着赵立夏三人去军营里的功夫,赵立冬已经哄了赵立年好一会儿,却仍不能获取自家四弟的原谅,偏生小侄子又在一旁凑热闹,抱着他不肯撒手,他是顾了这头又丢了那头,闹地满头大汗,方怡和王芊芊却只顾着说话,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这可真真是苦了赵立冬。
赵立年气呼呼道:“三哥,你不爱读书,到了军营就丢了书本也没什么,就算想要求得未来三嫂的原谅想让我们帮忙写情诗也没什么,可为什么这么丢人的事你居然还会说出去?不懂得何为家丑不可外扬吗?今儿我跟辰辰刚进城门就听到别人在笑话,真真是丢人的紧!”
赵立冬没有赵立秋的花花肠子,他脸上的愧疚是实打实的:“立年,三哥错了,那会儿不是听说你跟辰辰为了我闹翻了么?我心里头担心么,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便想着问问别人的看法,哪成想他们一个个都是大嘴巴,听了之后立刻就传扬开去!三哥不是有心的,你莫要生三哥的气了好不好?”
“不好!为了帮你写情诗,害得我跟辰辰冷脸两个多月,如今又要因为你被人笑话!才不会原谅你!”
赵立年对着方辰倒是好脾气,换了自家哥哥来可就霸道任性多了,发完怒火,立刻昂着头就回了二嫂给他和方辰准备好的房间,再也不理会自家笨三哥了。
赵立冬抱着壮壮,看着赵立年离去的小身影哀怨极了,壮壮却看得开心,咯咯笑个不停,时不时还去亲一下赵立冬,糊他一脸的口水。赵立冬受伤的心立刻被可爱的小侄子被安慰了,当即抱着他又是一通玩闹。直到赵立夏他们回来,赵立冬连忙笑嘻嘻地凑过去,讨好地跟方辰打招呼,却见小家伙板着一张小脸儿,当没听见似的走了过去,可把赵立冬给郁闷的,怎么辰辰的气性也变大了?
赵立秋看得眉开眼笑,只觉得自己先前受的委屈都给补回来了,他一把将小侄子从赵立冬怀里抱过来,往天上抛了几下高高,逗得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这才扭头,幸灾乐祸地看向赵立冬:“你就慢慢哄着他们吧,别回头媳妇都娶进门了,他们还不肯原谅你!那可就乐大了!”
赵立冬顿时红了脸:“二哥你乱说什么!我跟秦副将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原本是八字没一撇的,但是今晚去了趟军营,这两撇都帮你给画上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当新郎官儿吧!”赵立秋说完,也不去理会已经呆滞的赵立冬,转身就去找自家媳妇儿,心里头颇有些冒酸气儿,立冬这傻小子可真是好命,连娶个媳妇儿都那么顺当!想他十五岁的时候,还差点儿被那陈家算计呢!
赵立夏没去管几个弟弟,一回来就把方怡拉回房,把事情都同她说了一遍,方怡不由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定下了?这秦将军倒是个好说话的。”
“想来秦将军往日里也没少替秦副将操心婚事,如今觉得立冬不错,自是想早早定下,身为将军,行事果断,倒也是情理之中。”
方怡笑道:“早早成亲也好,等到这一场仗打完,少不得要论功行赏,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我也是这般考虑,只是如此一来,我们的带来的银两怕是有些不够,立秋这大半年来买了几间铺子,手里头想来也不会有太多银两。”
方怡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要不修书一封,让白叔托人给我们带些银两过来?”
赵立夏想了想:“还是等明日与立秋商量一下再说吧。”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