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娘软软地躺在马车里,这些日子以来,泪也哭干了,浑身的力气也都没了,两个壮硕的妇人一左一右夹着她,只消稍有动作,她们便会紧张起来,自己连寻死的机会也找不到。
那一夜,犹如梦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只要一闭眼,眼前便是狞笑着的歹人提着雪亮的钢刀走进来,婆婆挡在自己的前面,然后那刀便没有丝毫犹豫地插进了婆婆的胸前,自己的身上溅满了婆婆的鲜血,她听到了云昭急切的喊叫声,但那是她最后的知觉。
醒来之后,自己便身处在这辆马车之中,一路疾驰,不知驶向何方,但柔娘知道,自己正在一路向南,因为她听到了路人的口音在不停地变化着,每天送进马车里来的饭食也与北边大不相同,一天天的偏淡,偏甜。
但最让柔娘不解的是,每到晚上住宿的时候,住的居然都是官家的驿站,而每到这个时候,那两个壮妇也不知使用了些什么手段,自己浑身发软,口不能言,只能任由他们摆布着送进房中,这种日子,当真生不如死。
路也越走越好了,从开始的无比颠簸,到现在平稳直极,道路状况是越来越好了,天气也是天比一天暖和起来了,柔娘不知道这些人会将自己送到什么地方去?但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有力气,便一定会跑回去,云昭一定还活着,他那么壮实,那么有本事,怎么会有意外呢?那么多的猛兽都被云大哥杀了,那些坏人一定跑不了。柔娘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可是自己不见了,云大哥在那里去找自己呢?
车外,索文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已经可以看到远处上京城巍峨的城楼了,自己这一趟差事总算是可以结束了,将人往大王府一交,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找个地方去放松放松,这一路行来,自己比谁都累,不仅是身体累,心也累。
心情大好的他甚至走到了车窗边,对着车内道:“姑娘,我们马上就要到地头了,这里是上京,我们大越的京城,比起边疆,那可不能同日而语,其繁华之处,是你难以想象的,有朝一日姑娘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索某这一路的精心服伺啊!”
柔娘心里大惊,原来自己竟然到了大越的京城上京,这里距着卢城足足有近三千里地,以往自己也只听爹爹说起过,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这种地方,一时之间,内心里惶乱无比,自己竟然走了这么远,云大哥可怎么找自己,他怎么可能想到自己竟然到了数千里之外?
心中彷然无计,眼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我要回家!”她哭了起来。
索元海觉得有必要劝劝这个姑娘,伸手敲敲窗,里面的壮妇拉开车窗,索元海精瘦的脸庞从车窗外探了进来。
“姑娘,你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吗?”他眉飞色舞,“是大王爷府,你知道大王爷是什么人吗?那可是当今皇上的长子,是最有希望将来登上我们大越皇位的人,一入大王爷府,你可是身价百倍呀,如果运气好,能得到大王爷的宠爱,那假以时日,我们这些人都要跪在你的面前向你行礼的,你说说,这样的好事,你那里去寻,一般人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好事呢,你说是不?”
“我不要进大王爷府,我要回家!”对于大王子是什么人,柔娘没有什么感觉,索元海愈是这样说,他便愈害怕,父亲曾说过,候门深似海,这个大王爷比起什么候门,身份更高,自己如果真进了这种地方,那只怕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自己的云大哥了。
看到柔娘油盐不进,索元海耸耸肩,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恐怕只有到了大王爷府,见了那等排场,那等奢华,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堂了吧,只怕那时候,想赶都赶不走了吧?
“姑娘啊,你现在哭哭啼啼,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好了,不要哭了,真进了大王爷府,你还这么哭啼的话,惹得那些大人物不高兴了,你可真就惨了!”索元海道。挥手命令壮妇关上车窗,摧促着马车快些走,早一步到京城,早一步交差完事。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让路让路的呼喝之声不时传来,索元海回过头来,一看来者的旗仗,身子一抖,赶紧道:“快,将马车赶到路边,让后面的人先过去。”
一行人让到路边,停了下来。
先是数十骑盔甲鲜明的骑士策马而过,随后便是数辆马车紧随而来,在马车的边上,一个金袍玉带,头带王冠的年青人骑在一匹纯白的高头大马上,伴随着马车缓缓而来。
“四王子!”索元海心中一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四王子,看他们的架式,大概是四王子陪着家眷去郊外踏青而回。
四王子李逍,时年二十八岁,在皇帝陛下十二个儿子之中,是极有能力的一个人,现在主管着户部与刑部,是索元海所效力的大王子李鉴最强有力的竟争对手。亦是最有可能与大王子争夺那把椅子之人。大王子李鉴今年三十六岁,主管着兵部与工部。两人都是皇帝面前第一得用之人,也各有班底,在朝堂之中各有一大批人拥护,随着皇帝陛下身体情况每况愈下,现在这种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索元海低着头,不敢仰视,虽然在外面,他威风八面,不少地方官员对他是巴结不已,但对于这些人来说,他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而已。一言便可决自己生死。
李逍的心情不太好,这主要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在与大哥的竞争之中落了下风,先是户部的财政收入连年下降,国家财政捉襟见肘,寅吃卯粮,让父皇是相当不悦,接着便是与自己亲厚的副相王霖被大哥抓住了一个把柄,被迫出外,一连串的打击让他有些消沉。朝中势力本就是此涨彼消,自己连接着吃挂落,便有些墙头草摇摆起来,就这一段时间,便有好几个原先偏向自己的朝中大臣倒向了大哥。
心情不好的他带着王妃与家人去郊外踏青,借此来冲散一下心中的郁闷,同时也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对策,户部积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而王霖自己本身的确持身不正,这才让人抓住了把柄,这两件事,都是无可挽回的,但想要挽回局,倒也不仅仅是做出什么成绩来,只要能抓住大哥的什么把柄,一样可以扳回一局来。
想着心事,李逍有些神不守舍,但大哥一向城府极深,做事也是小心谨慎,想要抓住什么错处,倒还真是一件难事。
但李逍不相信大哥便是干净的,实则上,在他们这个位置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是干净的,问题是,自己从那里下手?
李逍出神地想着,眼角忽地掠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不由一怔,勒停了马匹,转头看向那个有些熟悉的人影。
“索文海?”他疑惑的叫了起来,这不是大哥家的一个管事么?自己曾经在大哥家见过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