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下了半天的大雨终于小了下去,变得稀稀疏疏地,打在茅草屋顶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顺着茅草滑落下来,落在石片砌成的阴沟里,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昏暗的油灯下,三眼虎躺在板凳上,燕小乙伏在方桌上,都已是沉沉睡去,红娘子此时已脱下了她那标志性的大红斗蓬和覆面红纱,娇俏的脸上带着一丝惶急,已经几个时辰了,云昭的高烧仍没有退去,整个人昏迷不醒,两腮通红,到了这个时候,更是开始说起了胡话,红娘子不通医术,平时更是没有照顾过人,此时直急得手脚无措,只能不停地将毛巾在冷水之中浸湿,拧成半干,然后放在云昭的额头之上。但却收效甚微。
又有了半个时辰,红娘子伸手去探了一下云昭的额头,仍是火烫,即便不通医术,她也知道,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如果任由云昭这样高烧下去,轻则烧成一个白痴傻子,重则便会危及性命,必须马上带他去找医生。
回头看见睡得鼾声大作的三眼虎和燕小乙,红娘子不由大怒,霍地跳起来,先是飞起一脚踢翻了板凳,三眼虎一下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再一伸手,拎着燕小乙的耳朵,生生地将他扯了起来。
“哎哟!”三眼虎捂着屁股从地上跳了起来,燕小乙则两手捂着耳朵,也在大声惨叫。
“红姑娘,你干啥子吗?”三眼虎疼得滋牙裂嘴。
“云昭都烧成这样了,你们两个没心肝的还睡得这么香?”红娘子怒喝道。
三眼虎嘿地一声,“如果是你红姑娘烧成这样了,我会急得要死要活,上窜下跳,云昭病了,我干嘛那么着急,说起来,我们与他也只有数百之缘,我们还救过他两次命了呢,这小子,还一副不待见我们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儿!”
“滚一边去!”红娘子怒道:“小乙!”
燕小乙可没有跟红娘子顶嘴的胆子,“二当家的!”
“扛上云昭,我们去找大夫!”
“是!”燕小乙大声应道。
三眼虎大声道:“且慢,红姑娘,你要带云昭去那里找大夫?”
“这里离卢城近,当然是去卢城。”红娘子道:“云昭的病这么重?”
三眼虎连连摇头,“红姑娘,你急糊涂了么?现在的卢城怎么去得?现在蒙人与卢城里的人打得火热,你忘了我们劫获得那批财宝吗,那可是去买军械的,如果说这件事卢城军方没有参与,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我们与蒙人有血海深仇,他们恨不得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扒我们的皮,抽我们的筋,而卢城自冯从义走后,也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别忘了,我们是马匪,他们是官军。”
红娘子沉默片刻,“顾不得了,云昭的病要紧。”
三眼虎怒道:“这小子有什么要紧的,我看他壮实得很,说不定天亮之后,便又生龙活虎了,你不能去卢城。”
“你想阻拦我么?”红娘子怒道,瞪了一眼三眼虎,“别忘了我是二当家,你不去便罢了,小乙我们走。”
三眼虎一步跳到红娘子面前,伸开双臂,拦住他们,“红姑娘,你不能去,我是不会让你去的,老当家的让我跟着你,就是为了保护你,我不会让你为了这个小子去冒险的。”
“让开!”红娘子喝道。
三眼虎摇摇头,坚定地站在红娘子面前。
红娘子大怒之下,一掌便击了过去,砰的一声击在三眼虎的胸膛之上,将他打了一个趔趄,三眼虎倒退数年满,一脸的痛苦之色,却仍是挺立在红娘子面前。
“你,你怎么不躲开?”红娘子一惊,看着三眼虎,满眼尽是歉意,“你不要紧吧?”
三眼虎摇摇头,“不要紧,红姑娘,我说了,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那云昭怎么办?”红娘子回头看了一眼燕小乙背上的云昭,“不去,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发烧么?”
三眼虎叹了一口气,“红姑娘,实在不行,我们把他带回家去吧,姚谦的医术比起城里的那些大夫,一点也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红娘子迟疑地道:“可是家里隔着云家村有百多里路,不会误事吗?”
“我们这个时候就走,快马加鞭,天亮就可以赶回去了。也只比卢城多了一倍的路程而已,这小子身子壮实,应当挺得住,再说了,红姑娘,你不是一直想拉云昭入伙么,以前他可能对我们有些偏见,这一次我们带他回家,让他亲眼看一看他眼中的马匪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他就能改变注意了呢?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三眼虎道。
红娘子眼睛一亮,嗔怪地扫了一眼三眼虎,“有这么好的注意,先前为什么不早说,拖到这个时候?”
三眼虎耸耸肩,“云昭一直不愿意加入我们,推三阻四的,这样的家伙,我怎么能随意带他去我们的老巢?要不是看在红姑娘你这么着急他,我才不管他的死活呢!”
红娘子脸一红,“我那里着急他了,只是人才难得,这样的人加入我们,会让我们的实力大大增强的。快走,小乙,我们回家。”
“但愿吧!”三眼虎看着红娘子的背影,无言地摇摇头。
燕小乙将云昭牢牢地缚在红娘子的大红马身上,几人翻身上马,打马向着荒漠深处,鹰嘴岩马匪的老巢急奔而去。
卢城,还是那家客栈,阿齐思与札木合两人站在雅尔丹的面前。
“东西都提出来了?”雅尔丹问道。
“是,都提出来了,马上就可以起运。”阿齐思点头道。
雅尔丹点点头,看向札木合,“红娘子出现在了云家村?”
“是!”札木合道:“如果不是她的意外出现,云昭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公主,这一次我们死了好几十个兄弟。”
雅尔丹摆摆手,“我知道了,红娘子,鹰嘴岩马匪,哼,哼哼,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掉他们,这股马匪来无影去无踪,是长在我们身上的一颗大毒瘤,必须在我们南下的时候,将他们斩尽杀绝,否则必然成为我们的大患!”
“可是他们行踪无可捉磨,战斗力又强悍,实在是不好对付啊?”阿齐思为难地道:“公主,单凭我们部族,实在是无能为力。”
雅尔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阿齐思,你用不着在我这里叫苦,这话既然是我说出来的,自然是我来谋划,这一趟货我亲自押运回去,你先留在卢城,动用你的眼线,查查现在卢城主将司马瑞对于这股马匪是个什么态度,如果他与冯从义一般,想利用这股马匪来牵制我们,那的确是很麻烦,但如果这个司马将军不是这样的想法,那么我们就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