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赵普和黄宣武两人所率的五万余人陷入了绝境。娄湘突然率其部退走,在战术之上是一个极为成功的举动,不但赵普,黄宣武以及守在潞州城的杨宏发万万没有想到,便连身在前线的云昭也是错愕之极。这种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抛弃战友而临阵脱逃的举动,在云昭看来,是不可想象的,而在这之前,娄湘还摆出了一副决战的架势。
奢文庄的这个主意一举欺骗了所有的人,还指望着他来援救的赵普和黄宣武除了气急败坏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办法,他们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对于娄湘的举动,错愕的云昭倒没有气恼,相反,这对于征北军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虽然以前针对娄湘的布置尽数落在了空处,但现在,王强的中军,以及胡泽华的磐石营尽皆可以向赵黄军队靠近,将他们这一支军队铁桶地包围起来。
消灭了赵黄联军,潞州便再无一兵一卒了,娄湘带走了所有的潞州镇军,潞州城已是一座空城了。
十一月八日,云昭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在响水镇数十公里的范围内,征北军同时发动了进攻。
王强自厉阳方向而来,猛攻赵黄联军左侧防线七里冲,丁仇率一部主攻右侧六眼冲,胡泽华率其磐石营主攻赵黄联军后方阵地黄龙寺,而云昭带着他亲卫营与孟姚卢城营主力则正面对撼赵黄联军中军所在地,响水洞。
战斗首先在丁仇主攻的六眼冲打响,
六眼冲两山夹一水,镇守赵黄联军右翼门户的是世家联军的两支人马,古氏与陈氏的一万军队,营寨将两座山与环抱在山中的一座大型水库完全包裹了起来。这座水库规模不小,为大超建国后第二任知州所修,当时主要是为了响水镇周遭的民田抗旱所用,两座山峰形成了一个葫芦口的形状。将葫芦口一封,就成了一座天然的水库,将山泉引来,以及利用雨季所蓄的水,六眼冲水库确保了响水镇周边从没有遭受过旱灾之苦。
沿着水库大堤和山峰修建起来的营寨,对于进攻者来说难度不小,主要是太陡。仰攻对于进攻者来说太不利了。古太冲与陈昂修建这座营寨亦下了不少的功夫,一万人防过这座营寨,在人数上亦是绰绰有余。
丁仇领本部一万五千人在抵达的当天便展开了对六眼冲阵地的进攻。拿下六眼冲,打开响水镇的左翼门户,第一个出现在云昭主力的左侧,是丁仇的愿望。他可不愿意输给王强这个小家伙,他与孟姚一样,和王强都有一段难以解开的心结,平素除了公事上的往来,基本没有交往,更不可能成为朋友,说起来。他们都是王强的叔叔辈,但因为王芳之死,后来又牵连到王强的父亲与爷爷的被杀,王强始终不愿意原谅他们二人,即便是云昭为此劝过王强多次,除了以沉默对抗之外,王强一言不发,这亦让云昭无可奈何。
有着这样的历兄渊源。丁仇当然不愿意在这一次的较量之中输给王强。
因为有着六眼冲水库这个水源地,在他的周遭,基本上都是水田,用来种植稻谷,眼下虽然早已过了收割季节,但看着干燥的田地里,一脚下去。往往便要陷半只脚到泥坑里,这样的地面让征北军在第一次进攻中吃够了苦头。
他们无法跑出速度,在进攻之中,不能让自己跑起来。便意味着自己将成为对方的靶子,当士兵们举着盾牌,艰难地在泥泞的田地之中向前推进之时,射在盾牌之上的羽箭叮叮咚咚的声响便可以诠释征北军的困难。
防护得再好,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不时会有士兵跌倒在泥泞之中,再也无法爬起来,后面的士兵马上将这些或死或伤的战友抬下去,后续者仍然坚定不移地向前挺进。
卢城营自冯口之战开始,便以打大仗打恶战而闻名于世,对于这些伤亡,士兵们连眼都不眨一下,呐喊着努力向前。
在他们的身后,卢城营的霹雳炮发出隆隆的声响,从高空之中划过士兵的头顶,重重地轰击在水库的大堤之上以及山坡这上的营地之中,不时有霹雳炮落在后面的水库之中,激起冲天的浪花。征北军的霹雳炮主要以摧毁营地为重点,而从山上射下来的霹雳炮由以杀伤士兵为重点,他们发射的是一包包的脆薄石片,这些石片飞在空中,因为巨大的惯性削破包裹着他们的本来就不结实的网子,呼啸着,旋转着,在征北军士兵的阵地之上肆虐,对征北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集中火力,摧毁敌人的霹雳炮!”丁仇戴着面具,说话显得有些嗡声嗡气。
守军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远程打击武器不足,对于私军来讲,刀枪盔甲这些玩意儿并不难用,能够退过各利办法得到,甚至你只要弄到毛铁,在自己的空中便可以偷偷开工铸造,所以这些世家联军的个人装备其实是不差的,甚至要远好于各地镇军,但远程武器如霹雳炮,床弩这些玩意,造起来太复杂,买又买不到,便是这几架,还是通过私人关系弄来的。
数量太少,便意味着虽然能够造成杀伤力,但却远远不足以遏止对手的进攻。当征北军确认了对手的霹雳炮位置,开始集中攻击这些地方之后,头顶之上飞舞的铁片终于稀疏起来。战士们通过这一段区域的速度便立即加快了不少。
战士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他们开始直对从半山直到山顶,从大堤直到堤顶的对手营地。
没有片刻的停留,士兵们弯着腰,举着铁盾,开始了攻击。
在第一波进攻者之后,是一群举着大锤,扛着一根又一根桩子的辎重兵,他们挥舞着铁锤,将这些桩子,横七竖八地砸进地里。
这些桩子,主要是用来拦截对手的擂木,滚石的攻击的,有了这些不规则布置的拦桩,擂木滚石便会一一被拦截,而不会随着惯性越来越快,对进攻者造成更大的损失。
片刻的时间,山坡上,大堤上,便满是浑身着黑的征北军的身影。
古太冲举起的佩刀重重落下。防线之上,士兵们抬起一截截合抱粗的树杆,重重地投下,在他们刚刚冒出头来的时候,由盾牌兵们掩护着的弓箭手手里的弓弦便已响起,这些人重重地栽倒在地,有些滚木来不及扔下来,随着士兵的倒地便重重地砸在他们的身上,但更多的还是顺着陡峭的山坡隆隆而上。
拦桩之前,血迹斑斑,沾满了进攻者的鲜血,直到一一被拦桩拦下.
上百斤的大石呼啸而来,撞飞士兵,碾碎尸体,将栏桩一一摧毁,咆哮着一直滚到最下方的泥泞之中,溅起漫天的泥浆,大半个身子陷进了泥淖当中.
进攻者丝毫不惧,继续向前挺进,辎重兵们毫不气馁,锲而不舍地继续向上,将一根一根的木桩钉进泥土之中.直要将这些玩意继续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那些巨石不能发挥出他们的冲击力,便能将他们拦截住了,每一次的攻击,虽然会摧毁不少的拦桩,但他们仍然在慢慢地向上延伸.
看着持续向前挺前的征北国,古太冲的脸色显得极不好看,要不是现在根本没有路可逃,他早就率兵溜之大吉了,但现在,他只能咬着牙齿硬挺到底.
卢城营第五哨第八小队的小队长李祖新没有举着盾牌,他嫌那玩意儿太重,极大地影响了速度,他只带了一把弯刀,半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沿着一条曲线,飞快地向前爬行,抬起的头紧紧地盯着上方,如果看到有巨石或滚木出现,他立即便向一侧奔跑,听到箭啸,便将自己紧紧地贴在地上,时而爬行,时而跃起,他像一只狸猫一样,在堤坡之上奔行,坡底距他越来越近了.
受他的影响,他这一小队一百人的队伍基本上都是如此,是以他们跑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当然,他们的伤亡也最大,当李祖新突上坡顶,高高跃起,举刀砍向一名张弓欲射的士兵的时候,他的手下只剩下了六十余人.
佩刀斩断了弓弦,削掉了持弓者的手臂,李祖新涌身向前,佩刀横斩,削破了那人的胸腹,内脏一涌而出,李祖新横向攻向另一个士兵.他要扩大占领的面积.
他的身后,属于他的小队已经踏上了堤岸.
堤岸之后,古氏私军们纷纷跃起,向着这一支征北军发起了反扑,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将他们杀死或者逐走.后续者将源源不绝.
古太冲提着刀,亲自冲上了一线.
征北军能如此之快地便冲上了堤岸,展开肉搏战,让他大出意外.
远处征北军阵地,持旗校尉兴奋地对着丁冲道:”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丁仇微微摇头,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多年的征战经验使他知道,这一波的进攻除了对敌人造成一定的伤害和心理上的打击之外,不会有其它的战果.这批攻上去的人只怕已经回不来了.
“攻上去的是那个小队?”丁仇回身对身边的监察官道.
“还不清楚!”
“他们恐怕回不来了,给他们记上首功,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以一等军功赏赐,抚恤!”
“明白了!”监察官点点头,虽然他并不属于丁仇管辖,但在这些事情上,他与丁仇有着同样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