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北方重新陷入了繁忙之中,积雪还没有融化,但横贯北地的运河已经开始重新开工了,雪一化,苍江的水位必然会暴涨,要趁着这最后一段时间将还没有完全修好的河道打通,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奔腾的苍江水便将涌入运河,将北地完全贯通,贯通的结果不仅仅是农业上会让北地获利具大,对于整个北地的经济也将造成颠覆性的变化,而在军事之上,就更不必说了,以前快马也差不多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的路程,现在坐在轻舟之上,顺流直下,足足可以缩短差不多三分之地二的时间.
征北府在这一个时间段内,将怕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一工作之中,主管运河开挖工程的工部王宾忙得脚不点地,整日睡不了两个时辰,但却精神亢奋之极,运河一旦贯通,北地人民必将记住王爷的名字,而自己,当是王爷之下第一个会让老百姓不会忘记的人,运河不干,这份功劳就绝不会断绝,青史留名那是一定的了.
有了这个念想,王宾哪怕是瘦了一大圈,也仍然是干劲十足.
而南方,也在忙,比起北方,显得更忙.
一过年,一直没有对外宣布的皇帝驾崩的消息终于对外正式公布,国丧也在正月十五过后正式开始,繁琐的礼仪持续了近一个月才算告终,大丧过后,上京各家摘下白纱,便又换上红绸,新皇帝正式登基.
对于小皇帝才刚刚学会蹒跚走路,连话都还说不利索这件事,南朝百姓并不稀奇,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之上也并不少见,让他们惊讶的是,受命摄政的居然不是朝堂之中那些德高望重的大臣,居然是小皇帝的母亲贤妃娘娘.
垂帘听政,这在大越历史之上,还是头一遭.
京城的百姓对于政治并不陌生,贤妃娘娘以前虽然神秘莫测,但随着她坐到了珠帘之后,各种各样的传闻也开始在京坊之间流传,关于她的身世,关于她的手腕,关于她的罗网,虽然大多数情况都是猜测,编造,但其中居然也有许多有根有据,而且与事实高度吻合.
“娘娘!”紫燕看着坐在宽大的软榻之上替刚刚登基还没有几天的小皇帝李昊整理着龙袍,眼中满是喜悦慈受之心的秦柔娘,奇怪地道:”现在京城之中谣言满天飞,陛下刚刚登基,我们也不好抓人审讯,暗地里调查,却又不得要领,但是娘娘,这里面有许多事情不应当为外年知的.可现在也传得漫天风雨.”
“比如?”秦柔娘捏了捏儿子肉呼呼的脸蛋,混不在意的问道.
“比如先皇的死!”在秦柔娘面前,紫燕倒是不必避讳,反正此时,除了沁娘,再有的就是根本还不懂事的小皇帝.
秦柔娘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脸上闪现出一丝冷笑.提起了沉重的皇冠,对一边伺候的沁娘道:”这皇冠太重了,今天皇帝只带了一小会儿,就只摸脖子,喊疼,明儿个叫宫里仿制一顶,外形要一模一样的,但不要用这些黄金和珠玉了.”
“是!”沁娘接过皇冠,小心地放到一边.
“娘娘,这事儿怎么办?”紫燕问道,”是抓还是怎么办?任由这些流言传下去,对娘娘您不利啊?”
“抓,你抓谁去?”秦柔娘将儿子抱在怀里,一边逗弄着,一边抬头问紫燕:”抓那些流言传播者,只怕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吧,只不过闲得无聊,茶余饭后摆龙门阵而已.真正的幕后主使者,还能真让你抓着?”
“娘娘知道是谁?”看着秦柔娘的样子,紫燕问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秦柔娘淡淡地道,”无外乎是曹家,王家这些人罢了.”
“是他们?”紫燕不解地道:”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秦柔娘哈哈大笑起来,”好处多着啊!我的名声愈臭,难道对他们不是越有利吗,现在我大权集于一身,说是权倾天下也不为过,曹家,王家现在迫于形式不得不与我合作,你以为他们难道心甘情愿屈居于一个女人之下吗?连皇帝他们都不在眼里,紫燕,你不要忘了,曹仪他们这些年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李鉴,李逍那一个不是倒在他们手上?”
沉默了片刻,秦柔娘接着道:”看起来好像他们都死在我手中,但你细细想来,这些人在其中的作用就知道了.现在,黑锅我来背,他们倒想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倒真是世家传统的做法.”
“娘娘,要不要警告一下他们?”紫燕哼了一声,”只想着吃肉,却不想沾上腥味,这世家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秦柔娘竖起一只手掌,摇了摇,”不必了.谣言终归是谣言,你越当真,便真成真了,假的也成真了,你不理会它,见怪不怪,过一阵子,他便会烟消云散,说不定曹仪此时候正等着我们抓人,闹得满城人心惶惶,他们好进一步做文章呢!”
“想来也真是恼火,明明知道了是谁做的,但却又不能动手,我们罗网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紫燕恼怒地道.
秦柔娘嘿地笑了笑,”想要出气还不简单,知道是谁在幕后主使,你便去盯着他们这些人,做掉一两个,让他们明白我们不是傻子不就成了?”
“娘娘高明!”紫燕笑了起来.
“高明倒不如何高明!”秦柔娘摇摇头:”紫燕,自从你进京之后,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啊,这些事情,你应该能想到的.”
紫燕低下了头,”别人都说女人生了孩子便变笨,我可能是变笨了!”
“是吗?”秦柔娘抬头看着紫燕,似笑非笑.
看着呀呀学语的李昊,紫燕陡地反应过来,”娘娘,我只是说我,我们这些凡人如何能与星宿下凡的娘娘相比呀!”
“倒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秦柔娘伸手抓住了紫燕的手,”我们姐妹,不必如此.”
“不敢!”紫燕低下头.
“有什么敢不敢的?”秦柔娘叹息道:”这一次如果不是你们夫妻两个,我只怕尸骨早寒,哪来今天与昊儿的相濡于沫,母子相聚,这一辈子,有我母子在一日,便有你们一家的荣华富贵,紫燕,难道你还要我起誓你才相信么?以后私底下,不要娘娘娘娘的叫得,我不爱听,便叫我姐吧!”
“君臣之礼,紫燕不敢逾越!”紫燕一下子跪了下来,”娘娘,为您尽忠尽义,是紫燕的本份,娘娘这般说,紫燕可就无立足之地了.”紫燕心中明白,如果秦柔娘不是处在这个位置之上,自己夫妻于她的恩义的确是可以让她感激一辈子,但恰恰是因为她现在位居大越的最顶峰,恩义越深,于自己夫妻两人便越危险,所谓功高不赏,恩高不报,便是这个道理了.
看到紫燕的表现不像是在推诿,而是真真正正的惶恐,秦柔娘不禁有些扫兴.
“孤家寡人,倒真还是没有说错.你下去吧!”
紫燕赶紧离去,免得秦柔娘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看着紫燕的背影,秦柔娘微微摇头,心思转回到京城之中漫天风雨的各类谣言,秦柔娘不禁又恼火起来,世家,现在不得不依靠,只要度过了这一难关,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收拾他们.
云昭采取的是霹雳雷霆手段,而自己,却只能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地慢慢来.手段或许不同,但最终达到的效果必然一样,云昭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只是自己需要的时间会更长而已.
夜晚悄悄地消逝,又是一天的大朝会,抱着儿子坐在珠帘之后的宽大龙椅之上,看着太极殿上济济一堂的文武大臣全都在自己的脚下,秦柔娘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以伦比的自豪感,自己的成就前无古人,也许后无来者.
“首辅大人,皇帝大行,新帝登基,大赫天下的恩旨也已颁行,各地已经奉诏行事了么?”
曹仪步出班列:”回娘娘话,从三天之间,除了谋逆等重罪之外,其余都已分批释放,以示普天共庆之意,各地不敢有违.”
“嗯,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军队的犒赏发放下去了么?”
“通州前线的赏银已经解去,但因户部库银不足,所以南方各军尚有缺口,臣已商请由南方诸州自行解决一部分,以补户部不足.”
“户部连这点银两也没有了?”秦柔娘哼了一声,”方尚书?”
新任的户部尚书方泓赶紧走了出来,”回娘娘,这些年,战事连连,户部本来就入不敷出,再加上先皇大殡,新皇登基,这些都花费巨大,户部现在已是空空如也了.”
“空空如也?”秦柔娘叹息了一声,”天下不靖,以至如此啊,首辅大人,不足的赏银便由皇室内库出了,下朝之后,便由你和方尚书两人签字领取吧!”
“娘娘英明!”满朝文武一齐躬身.
“罢了,只是皇室内库也是财计有限,能解一时之困,却不是长久之计,这财政之事,如何解决呢?”
“如今之计,只能加收赋税了!”曹仪道.
“加收赋税?我记得先皇在时,已经加收了二成赋税,再加,百姓交得起吗?”
“迫不得已,如今国家艰难,百姓平时享受朝廷恩典,此时也应当有所报答,以示与国同患共难!”曹仪道.
“苦啊!”秦柔娘长长的叹息,”这样吧,首辅大人,告诉百姓,这一次加收的赋税就算是请大家提请预家的明年的赋税吧,如果明年战事结束了,那百姓明年就不用交了.”
“娘娘慈悲!”太极殿上,又是臾言如潮.
“只是赋税收取,还要一段时日,这一段日子,总还是要过的,这样吧,我平素也还有一些珠玉私房钱,几万两吧,一并捐现出来,方尚书,回头我会让人送到户部去的.”秦柔娘突然道.
曹仪一楞,看了一眼身边的方泓,有些无奈地道:”娘娘高义,娘娘连私房脂粉钱都拿出来了,臣亦愿捐,便,便认捐十万两吧!”
“臣不敢与首辅大人相比,认捐五万两!”方泓道.
“臣认捐一万两!”
“臣五千两”
……
转眼之间,太极殿上,便多出了数十万两银钱,珠帘之后,秦柔娘笑得别提有多开心,看着那些大臣们苦瓜样的面皮,只觉得快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