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尚未亮,在满天飞舞的雪花当中,李逍只带了数百卫精锐的卫士,悄悄地离开了泰州城,坐在温暖的马车内,他仍在思忖着苏灿的话,的确,观云昭如今所作所为,绝对是一个想要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来的人物,这样的人难道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与自己翻脸么?当然,前提是自己要给他足够的筹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李逍认为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
现在的自己与云昭所处的地位绝然不同,所以在这件事情之中,只能是云昭放弃,而且要永远隐瞒这一件往事,自己是皇子,亦是未来的太子,不久之后的大越皇帝,李逍认为大哥在陕州之败,已经再无与自己竞争的可能了。所以,自己是不可能退让的,如果自己再将柔娘让出,那将是大越历史之上最大的丑闻。
只要有足够的而且正确的代价,便足以换回来这世间的任何东西。即使是冯从义这样的人,不也一样有自己的软胁吧,当自己给他想要的东西之后,他照样愿意鞍前马后追随自己。李逍轻轻地敲着面前的矮几,那么,云昭想要什么呢?他最需要什么呢?
大哥当真是好手段,李逍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不动声色之间便给自己栽下了一棵刺,但叶开也太不睁气了,领着朝廷的左右威卫,居然让一群泥腿子给打败。
正如云昭所说。念云王妃才是这件事情之中的关键,只要念云对自己死心塌地,云昭那里便不是问题。当然,该付的代价亦是要付的。因为自己的妃子是不容有瑕疵的,虽然为念云制造出了完美的无懈可击的身份,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能连蒙带猜的将真相找出来。
所以,要从源头之上堵住。
自己这一次回京。要与念云开诚公布地谈一次了,她负责着自己在京城的绝大部分地下势力,这件事情隐瞒了她近半年,已经快要藏不住,她终会知道的,与其让她自己知道,不如自己和她好好地谈一谈。
其实念云只有两条路好走。要么好好地当自己的王妃,做自己的贤内助。要么便只有死路一条。倘若她执密不悟,那自己也只有忍痛割爱了。李逍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不会的,没有人会放着现在的王妃,将来的皇妃不当,而要去走另外一条路的,人往高处走。不是吗?更何况,自己对她。可是一片真心。
越想越有信心,越想越是开心。李逍靠在软垫之上,美美的进入了梦乡,昨夜几乎没睡,太多的事情需要安排了,自己这一趟的冒险出征,算是来得太对了,不仅收获了近二十万大军的效忠,更是得到了北方地方实力派的支持,特别是军队,除了两卫,那些在地方镇军在战场之上磨练了一翻之后,去弱存强,如今亦可以算是强军了。
手中有了军队,又掌控着富庶的南方,这天下,不是自己的还能是谁的?
上京城,念云坐在原本李逍的书房之中,埋首在厚厚的案牍之间,仔细地阅读着一份份汇集起来的情报,比起后宅之中的心湄,她实在是太忙了。
但她忙得很开心,李鉴在陕州大败,让她开心,李逍在泰州稳稳地顶住了蒙元的进攻,让她开心,蒙元,李鉴,便是她今生今世的两大仇敌,不看着他们死,他们灭亡,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皇帝陛下的病情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严重起来了,柔娘从温兆伦温神医那里知道,陕州的军报送到宫里的那一天,皇帝陛下连吐了数口鲜血,整整昏迷了一夜,如果宫里不是有温神医,也许皇帝陛下早就驾崩了。
就算有温兆伦,也只是保住了一条命而已,皇帝陛下已经下不来床了。朝野之中,请立太子的呼声已是一浪高过一浪,而且在这一片声浪之中,四爷已经不再有竞争者,李鉴的支持者在这个时候明智的闭上了嘴巴,陕州大败,让白莲叛逆浪潮席卷陕贵数州,让国事糜烂如此,最大的罪人便是李鉴。他带着的可是左右威卫啊!四爷仅带两卫兵马北去,便将不可一世的蒙元拦在了泰州,不能寸进,大爷带一卫去剿灭一些农夫,居然连吃败仗,这不是昏庸,而是彻头彻尾的无能。
只有李逍当上了太子,当上了皇帝,才能集全国之力进攻蒙元,灭掉那些两条腿的畜生,念云在心里想着。现下看来,自己距这个目标是越来越近了。
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甩了甩有此酸麻的手腕,端起面前的茶碗,茶水早已冰冷了。
“紫燕!”
一个俏丽的丫头应而推门而入,看着念云面前揭开了杯盖的茶碗,立即明白过来,紧走几步,从屋里的炭盆边提起黄铜壶,小心地掺上了一些热水。
一手端着茶凑到唇边,一手又从案头捡起一份卷宗,伸手抖开,里面却飘出了一张纸片。念云惊讶地咦了一声,怎么会有一张纸夹在卷宗之中?捡起纸片,一看抬头,更是一愕,这是一份发往兵部的军情通报。
徐威是怎么搞的?兵部的通报怎么会夹在其它的情报里面?念云不满地想着,徐威现任兵部侍郎,是四爷在兵部最为重要的心腹,亦是制衡黄朴的重要人手。
既然是徐威送来的,那肯定是极为重要。念云开始认真地阅读起来,一边的紫燕将黄铜壶放好,回头看着念云手里拿着的东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啪的一声,念云手里的茶碗跌在了案桌之上,摔成几块,茶水溅了满桌。而念云似乎一无所知,两手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这张纸,睽在眼睛,看着上面,云昭,云昭,云昭,念云的眼中似乎能看到纸上的云昭这个名字要从纸面上跳将出来。
“娘娘,娘娘!”紫燕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案桌上的东西。
“安庆镇将,宣威将军,控制益州?云昭,云昭,是同名么?”念云的手微微地抖着。她闭上了眼睛,安庆的情报她这里从未出现过,益州这大半年来的情报亦是无影无踪,为什么?原本以为是四爷去了泰州,顺手便处理了这些事情,但不应该连通报也没有给自己的,先前以为正常的事情,此时却觉得其中有大问题。为什么?她再一次地问自己。
刻意地要隐瞒自己?但今天怎么又会出现在自己的案头?
“连仲文!”念云霍地站了起来,喝道。
房门推开,一个精悍的汉子走了进来,“娘娘!”
“崔一夫先生回王府没有?”念云问道。
“崔先生昨天刚到上京,只是给王府报了一个信,又急着去见几位大臣了。恐怕要晚一些才能到府里来。”连仲文道。
念云慢慢地又坐了回去,是啊,四爷要回来了,崔一夫提前回京,自然要将有些事情在四爷回来之前便做好做足,四爷一旦回来,有些事情便不能再做,瓜田李下,自然是要避嫌的。
“一夫先生一旦抵府,立即请他过来见我!”念云道。
“是,娘娘!”
“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念云挥手道。
连仲文躬身退下,紫燕退到门边:“娘娘,王妃那边先前派人过来传话,说要请娘娘今晚过去一起用饭。”
“你去告诉心湄姐姐,我这里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恐怕去不了,就不用等我了。”
“是!”紫燕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清脆的炸响起,柔娘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之上,“不可能的,那一晚,那么多的蒙人,大哥怎么可能会生还?安庆离云家村那么远,大哥即便活下来,又怎么可能去哪里?大哥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怎么会成为一个军官,而且是朝廷的四品宣威将军!”
“不可能的!一定是同名同姓,大越如此之大,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也,这事原本也不出奇!”
在不断地否定自己的猜测的同时,一个声音却在心底里呐喊道:“为什么不可能,柔娘,你原本也只是一个乡村的小丫头而已,但现在却是大越皇子的侧妃,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柔娘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将案头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
门砰地被推开,连仲文和几名护卫呼啦一声全冲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紫燕也跑了进来。
“娘娘!”连仲文看着脸色煞白的柔娘,惊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出去!”念云断喝道。“都给我出去!”
上京城,兵部尚书黄朴的府第。
一顶八抬大架落在府门,黄朴从轿上匆匆地走了出来,脸色很不好看,一路急走进了家门,连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便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个此时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上京城里的人正静静地坐在他的大案之后,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
“大爷!”黄朴向他行了一礼。
李鉴,本来应该还在贵州督战的李鉴竟然出现在上京城里,而上京城没有得到任何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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