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秀吉,多奸诈的一个人……」织田信晴叹了口气。
「是的,这是针对大人的阴谋。」
「不,这不是针对我的。」织田信晴摇头。
「但受害者不正是大人吗?」
「是母亲大人。」织田信晴闭上眼睛,有节奏地打着响指。
「那……为什么是针对美浓守大人?不是风马牛不相及吗?」
织田信晴睁开眼睛,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说话的山中幸盛,「我和鹿助你,在外人眼中都是母亲大人一系的。」
「那又有什么问题?」身上穿着一套墨绿色衣服的山中幸盛看起来像个浪人一样。
织田信晴摇头,拍了一下山中幸盛的肩膀,「除了我和你,本家之中,还有多少人是站在母亲大人那边呢?」
「柴田胜家大人﹑佐久间信盛大人,这两位织田家的重镇是必然会站到美浓守大人的身边,然后……」
「信忠大人会绝对信任母亲大人,别忘记在她的身后还有那些老尾张的家臣。」织田信晴补充道。
「是啊!」山中幸盛吞了一下口水,他突然对阿犬的力量有了新的认识,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样。
「仔细一想,母亲大人在织田家,差不多就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只要主公死了。」织田信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大人?」
织田信晴呼出了口气,苦笑道:「你觉得主公会一点都不怀疑尼子家失败的原因吗?他难道不会有木下秀吉故意指挥失当的想法吗?毕竟尼子家是在但马。」
「当时准备的时间还不到三天,信长公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大人不是说木下秀吉诬谄主公擅自出击吗?」山中幸盛咬牙切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耻的人,木下秀吉根本不配作为一个武士。
「织田家忍军最厉害的地方是对内监视,就算倏得再隐秘,能没有一点风声吗?」织田信晴反问,他的眼神像冰一样寒冷。
「难道信长公真的清楚了解整件事吗?」山中幸盛急忙问。
织田信晴耸肩,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望月吉栋,他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当然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没有遇到大殿的忍者。」望月吉栋摇头。
作为甲贺五十二家之首的望月家家主望月吉栋,不管是实力还是名声差不多都是这个时代最强忍者之一,而且在体术上更是无愧的第一。即使单对单遇上其他上忍,他都有保住伤者全身而退的能力,更别说织田家那些下忍,就算是泷川一益亲自来,都不可能由他手上抢人。
「未必知道全部,但会知道一部份,不然我在来到安土城的那一瞬间就被下令切腹了。」织田信晴自嘲。
如果山中幸盛是在波贺城陷之后立即来到姬路城寻找织田信晴,信晴相信今天的局面会完全不同,至少他在到安土城时,可以有另一种说法,不像现时那么被动。而尼子家不会像现在那样死有余辜,信晴也不会被指摘私自调动另人区域内的与力……
事实上,谣言对织田信晴的指摘是极大重罪。
试想想一个现实的情况,如果德川家康可以支使织田家其他附庸参加任意一场合战,又例如某地甲城的城主可以调动乙国的军队一样,只要是没有被控制的傀儡,任何一个家主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情况。
只是现实无法变得那么巧合,山中幸盛是在信晴由安土城回到姬路城之后才来到的,这时候织田信晴就算知道自己的推测正确也没有任何用处,已经过了可以自白的时间。
当时的山中幸盛满身都是伤,又因为尼子胜久的吩咐所以没有逃回但马,而是拖着重伤在毛利军的领区潜逃。要不是找到他的望月吉栋有着一手治疗的本事,小鹿有很大机会就变成死鹿了。
其实毛利军攻下波贺城用的时间其实比大部份人想象中要长,其中不只因为尼子胜久和山中幸盛的死守,也因为他们要分出一大部份军势来埋伏织田信晴带来的军势,追击信晴,所以当望月吉栋在得到阿犬命令时,波贺城落城不到一个星期,事实是狡猾的毛利军早一步放出风声而已。
尼子军在波贺整整坚守了一个半月,不只毛利家想象不到,也一样没有人想到。至于山中幸盛的具足和头兜?那只是城落之时,尼子胜久为山中幸盛想好的金蝉脱壳之计而已。
「母亲要鹿助回郡上郡吗?」织田信晴并不想放山中幸盛离开,因为他十分缺人手,本来的班子都因为大败而死得七七八八,姬路城现时有太多忠诚存有疑问的武士。
「是的。」望月吉栋认真地点了点头。
织田信晴无奈地拍了拍山中幸盛的肩膀,「你保重了。」
山中幸盛愣了一下才应道:「是!大人也要保重!」
织田信晴目送着两人离开了天守,整个人摊坐在地上。
——太迟了。
敌人在暗处有太多准备时间,而他反应得太慢了,犯下了错误太多,而反应又慢,现在连还手都做不到,只能思考补厂。事实上到安土城之前,他就有着需要切腹的觉悟,因为他不只大败,还因为那莫须有的罪名。
外部的敌人的攻击并不恐布,可是来自内部的背刺却是最难防最要人命的。
「虽然是迟了,但还不算太迟吧?」
既然知道了敌人是木下秀吉,那只要针对他布置——
「兄长!」
天守的门被拉开,门外的夕阳刺痛了织田信晴的眼,而刀兵交击的铿锵声﹑战斗间的相互咒骂声,也一一传来。
冲进来的信义满身都是血,手中还握着一把太刀。
「什么事?」信晴皱眉。
「叛变了……小寺政职叛了!」
织田信晴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就走出天守,望向城下。
有时候世事总是无法如别人预期那样……
本来插在三之丸﹑二次丸城墙上的织田木瓜纹全被卸下来,换上一文字三星,而三道城墙中唯一没有换的,就只有他们身处的本丸这里。
如果在一个月之前,信晴还没有经历大败的时候,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叛变,那时军队如臂指使,整个城都是他的人,可是一场大败,死的人太多,他不得不把一些国人调到位置上……
「兄长……」
这一刻,织田信晴想起的不是养母,而是自己的父亲,那位名为西国无双的武士。他觉得自己跟他太相似了,都忽略了身后人的背刺。
不过有一件事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做错了,那就是——
「杀出去!」
没错,作为武士就算要死,也不能那么窝囊地死在自己的手上,自杀只是弱者所为,这个道理他是由阿犬身上学到的。
「是!」信义重重地点头。
「黑田孝高呢?也一起跟着他的主君背叛织田家吗?」
「没﹑没见到。」
「很好,整个姬路城,只有他可以拦得住我们。」织田信晴眼神变得冷冽,转身到刀架上将太刀和打刀都插到腰间,可惜时间并不允许他穿上具足。不过有一点幸运的,那就是因为阿犬又报称受伤,所以他们两个的家眷都被安置到郡上郡去服侍阿犬。
「切,就他那小身板能行?」
织田信晴指着头,笑着说道:「是用脑,这次我们的敌人不只是在外面,也在后面,而且两者都在用脑跟我们周旋。」
「是!」
山中幸盛和望月吉栋离开姬路城的两个时辰之后,这座城就换了个主人——毛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