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观彼此之间的互动,陶惟不说不问,曾经的伤害不是一句原谅一个抚摸就能抚平的,陶惟忘不了爹娘去世不足百日围在家门口的谩骂,陶惟也忘不了那一声声“耿大凤死的该。”
那时候是什么感觉陶惟不记得,但是对屯子里的人,陶惟真心没有什么好感,穷不假,但穷不是肆意欺辱的理由,穷也不是拿死人砸筏子的借口,陶惟不会阻止万永贵、耿二凤与屯子之间的来往,但他不会,只要离开,大王屯除了老万家在没有一个他的亲人,大王屯与他而言只是埋葬了祖先和爹娘的祖籍。
不管心情怎样,好像一汪死水的心除了训练只有学习,学期即将结束,预示着期盼的冬季会在时间飞逝中悄悄来临,努力的做着准备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7月8日,下午三点,一天的考试结束,走出教室的陶惟活动了一下依然有些酸胀的四肢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待着还没出来的万小东。
要说现在的课业对于陶惟来说不难,甚至称得上简单的不能在简单,但是吃过没知识的苦,对于每一堂课陶惟都极其认真的去对待,认真肯学是老师们陶惟最大也最直观的印象。
矬子里拔大个,认真肯学的陶惟在短短的一个月迅速超过同班同学成为了成绩最好的学生,当初看着张国栋面子收了陶惟进入二年一班的汪梅乐的合不拢嘴,而最让汪梅啧啧称奇的是陶惟的稳。
没有年少的疯狂也没有年少的活波好动,活的好像一个老人似的陶惟每天除了去厕所基本上不会离开自己的座位,或是从图书角拿本书或是拿着课本仔仔细细的背诵课文。
沉静的双眼好像一汪清泉静的让人有种想要探究的冲动,想到做到,汪梅去寻找陶惟沉静的缘由,第一次家访后,快五十的汪梅沉默了,相隔一天再次看到那双沉静的双眼时,汪梅有的除了怜悯还有深深的怜惜。
要说现在的人是真的淳朴,今天一个苹果明天一个冻梨,东西不多也不值钱,但对于陶惟来说却是感动,没有年少的冲动激愤,汪梅眼中的怜悯对于陶惟什么都不算,他看到的只是怜悯后质朴的心。
弯腰接过的同时轻声道谢让第一次递出苹果的汪梅暗暗松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去感叹陶惟的平和,是的平和,陶惟的平和不是天生的,曾经的曾经,站在巅峰的陶惟是骄傲也是满身棱角的,可时间和苦难是一辈子最好的老师,经历了大起大落,经历了跌落尘埃,对于每一份呵护贴心陶惟有的只是感恩。
也是从那天起,陶惟真正的走进了任课老师的心,不卑不亢,接受怜惜的同时也坚守着自己的底线,这让与陶惟接触了一个学期的老师们越发的喜欢自尊自爱自强又自立的陶惟。
而老师们的呵护力薄的陶惟能够给予的除了发自内心的尊敬还是尊敬,可也恰好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尊敬让老师们找到了为人师表的崇高,并不是说别的同学不尊敬老师,而是一般的孩子对于老师更多的是惧怕。
可陶惟不,陶惟给予的是尊敬,不同于惧怕的尊敬让老师们欣喜的同时心也越发的偏向陶惟,虽然这样的偏颇有些惹眼,但陶惟内里毕竟是三十好几的人,处理这种小儿间的争斗还是很有一套。
慢慢的,时间长了,同学们也觉得陶惟好,不是虚假的好,而是真好,陶惟肯学陶惟认真陶惟对谁都很用心陶惟是所有人的朋友,纯真的孩童们带给陶惟一些细微到可以忽略的麻烦意外更多的是欢笑。
“陶惟?”
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了陶惟有些杂乱的思绪,站起身的同时抬起头的陶惟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微微顿了一下的陶惟一下子想起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是谁,L中心小学的体育组长石天亮,也是高年级的体育老师。
心底顿了一下的陶惟眨了眨一双清澈的双眼,“老师。”
早就发现陶惟每天早晨会来学校锻炼身体的石天亮观察了陶惟不是一天两天,每天站在自家院门口就能看到学校的石天亮在一次次的观察中发现陶惟虽然不是力量型选手却是耐力型运动员。
而且最让石天亮欣喜的是陶惟的性子很稳,不骄不躁,按部就班的陶惟好像曾经接受过专业训练似的,每天的训练都在承受的范围内,既不超也不过,这个惊人的发现让石天亮暗暗泛起了嘀咕。
仔细一打听,石天亮懵了,屯子上来的?不是石天亮小瞧屯子里的孩子也不是石天亮小瞧屯子里的老师,没有接受过科班训练的老师更多的是带着孩子玩,可陶惟却很明显的接受过专业训练。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石天亮想了又想,满县城也没找出一个除了他以外接受过系统训练的老师,想不明白的石天亮干脆也不想了,直接找上了陶惟。
笑眯眯的石天亮让陶惟心底顿了又顿,直到石天亮说出来意,陶惟才在石天亮注视的目光缓缓摇摇头。
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拒绝的石天亮顿时愣住了,“陶惟,长跑虽然辛苦一些,但是出成绩也是很快的,你年纪小,要是好好接受训练完全可以进省队。”
急切的石天亮让陶惟嘴角上翘,露出一抹清淡的笑,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像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似的看向石天亮,“老师,我想滑冰,我喜欢滑冰。”
意外之外的答案让石天亮有些惊愕,“滑冰?”
惊呼的石天亮完全没有想到陶惟会给出这个答案,不是石天亮吹,满县城唯一有冰刀的只有他们中心小学,而这冰刀还是去年才从市里硬要来的,可这孩子从那里知道滑冰的?
心底疑惑不已的石天亮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起陶惟,“陶惟,你是怎么知道滑冰的?”
怀疑的目光中陶惟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微微低垂下眼帘,“在市里,我上学之前我爹曾经带我去过,爹说,只要我好好学习以后一定送我去市里念书。”
低沉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想念,这让石天亮顿时哑口无言,仔细调查过陶惟的石天亮知道陶惟爹娘去年冬天去世了,而且还是死在自家的水面,想到紧邻鲁河支流的大王屯石天亮顿时悟了。
屯子里的孩子冬天没有什么玩的,除了滑冰、打嘎有的也就是冰爬犁,守着冰面,喜欢冰也说的过去,其实陶惟说这话也不是假的,陶成才去世的头一年确实带陶惟去过市里,为的就是把不喜欢上学的陶惟送进学校。
要不大王屯的人说陶成才耿大凤疼孩子,不是一般的疼,是真的疼爱,直到死陶惟都无法忘记,抱着自己一路坐马车倒汽车的陶成才是怎么带着他赶到的市里,又是怎么带他去看了市里最好的学校,远远的看着那座有着三层小楼的学校,陶惟惊呆了,指着对面的学校,陶成才在陶惟的耳边说,“大儿,只要你好好学习,爹砸锅卖铁也送你去最好的学校。”
那时候陶惟是怎么回答的陶惟不记得了,但是爹的话陶惟却记了一辈子,记的直到死都无法忘记。
低垂着眼帘的陶惟让石天亮沉吟了半响,一双厉眼上下打量了陶惟半天,拉着陶惟调身就走,“老师?”
不知道石天亮闹的是哪一出的陶惟被动的被石天亮直接扯到了库房,漆黑的库房内啪的一声脆响,一阵闪烁,灯亮了,满是架子的库房内收拾的干净整齐,拉着陶惟直接来到最里面的架子。
一排闪闪发光的冰刀顿时吸引了陶惟的目光,一双闪闪发光的双眼好像一下子不会动了似的,紧紧盯着那一双双闪耀着寒光的冰刀。
慢慢的越过石天亮,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刀刃,陶惟的眼角红了,多久了?多久没有触摸到这一丝冰冷的想念?多久了?多久没有见到这样闪烁的刀刃。
轻轻的摸着一双双没有开刃的冰刀,陶惟拿起一双冰鞋,抱在了怀里,刀刃的寒冷从陶惟的胸口慢慢的传递到心间,这一刻眼泪好像失去控制的陶惟无声的哭了。
一滴滴滑落的泪让站在一旁的石天亮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石天亮不知道陶惟为什么哭,可陶惟的泪却给人一种撕裂的疼。
没有声音有的只是蜂拥的水珠,一滴滴掉落在怀中冰刃上的泪珠晶莹剔透,洗刷着陶惟心中最深的执念也抚慰着陶惟心中的思念与愧疚,有对自己的悔恨也有对老师的愧。
直至好久,陶惟才抬起手臂擦干眼泪,转头看向始终默默的站在自己身后的石天亮,深深的弯腰,哽咽的说了一句谢谢后,站直身体的陶惟水润的双眼闪烁着刺眼的坚定,“老师,我想滑冰。”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石天亮看到了陶惟骨子里的倔强与坚韧,伸出大手摸了摸陶惟的头,“陶惟,你不是爆发力极强的孩子,速度滑冰你很难出成绩...。”
停顿了一下的石天亮长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不过,你可以接受长道速滑的训练,你耐力强,3000以上的长道速滑于你更有优势,你要试试吗?”
带着笑意的询问让陶惟眼睛一亮,狠狠的点点头,“老师,我学耐力速滑。”
陶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那里,虽然缺少爆发力,但是在耐力上却很少有人比的上自己,耐力,陶惟从来不缺的,他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
陶惟的回答让石天亮笑了,摇摇头,拍了下陶惟的头顶,示意陶惟把冰鞋放回,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刀刃,陶惟把冰鞋放回了架子上,可那双舍不得移开的双眼却让石天亮失笑不已,拍了下陶惟的后脑勺,“每周来打扫两次卫生能不能干?”
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前走的石天亮清晰的话语传到耳边让陶惟一愣,随即裂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咚咚咚的跑到石天亮身边,“能干。”震耳的回答中石天亮哈哈哈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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