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玄瑾走得一点犹豫也没有。
这样的傻子,朝中、亦或者说是这天下,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咧嘴笑了笑,李怀玉想,她真是嫁了个了不得的人。
八月初一,长公主薨了已经四月有余,紫阳君突然进宫,于御前要求重查司马旭一案。
宫廷哗然,收到消息的三公九卿纷纷往宫里赶。
柳云烈走得最快,脸色也最差,他想过很多种与江玄瑾周旋的法子,但独独没有想过这人竟当真会把旧案翻到明面上来。
真是疯了!
“君上此举到底意欲为何?”齐翰赶到了地方,上前跟皇帝行了礼,立马就质问了江玄瑾一声。
江玄瑾站在大殿中央,四周围上来的大臣越来越多,他头也没侧,眼里只有座上那一脸惶恐的帝王。
旁边的云岚清微微有些激动,见他不吭声,出列便替他反驳:“还能为何?君上不是随性之人,会提出此事,定是发现了蹊跷。丞相不问真相,倒质疑君上目的?”
齐翰沉声道:“旧案牵扯甚多,并也已经了了,突然再翻出来,势必撼动朝纲。”
“撼动朝纲?”旁边的徐仙轻笑,“当初定案之时,不是说证据确凿吗?既然长公主是罪有应得,那大人何惧重审?”
齐翰一噎,旁边的司徒敬上前拱手道:“微臣以为,重审此案没有意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个不歇气,江玄瑾半个字都没听。
他敢提重审,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后果,眼下除非陛下不同意,否则再没什么能阻挡他。
作为一个爱极了自己皇姐的人,李怀麟怎么可能不同意?他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着了,神色复杂地沉思了许久。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瞧着满殿的嘈杂就怒喝了一声:“放肆!”
正在极力争执的大臣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拱手低头。
李怀麟起身,在龙椅前踱了两步,恼怒地道:“君上是来请示朕的,不是来请示你们的。朕尚且没有开口,你们吵什么?”
“重审个案子而已,君上觉得有必要,那便重审就是。当初都审得,如今为何就审不得了?”
“陛下!”柳云烈道,“马上就是秋收之际,事务繁忙,谁有空来审这案子?”
江玄瑾淡声道:“既然是本君提出来的,自然由本君主审。”
柳云烈咬牙,侧头看着他道:“君上莫忘记了,之前的案子也是您定的罪!”
“正因如此,本君重审才最为公正。”余光轻扫他一眼,江玄瑾抬头看向李怀麟,“若是没有审错,臣认扰乱朝纲之罪。若是审错了,臣也认连带之责。”
此话一出,一直小声质疑紫阳君的人瞬间都闭了嘴。
众人惊愕莫名,李怀麟也是有些震惊。
“君上?”
重审对他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进退他都要受罚,他还这样坚持?
一时间柳云烈等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相互看几眼,没能再找到反驳的理由。
“还请陛下示下。”江玄瑾拱手。
大殿里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凝重,旁边几个老臣脸色都很难看,有人甚至在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答应。
然而,李怀麟想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朕允君上所请。”
扫了殿内一眼,他接着道:“紫阳君主审,廷尉府相助,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不要让朕失望。”
江玄瑾松了眉。
“谢主隆恩。”他躬身行礼,郑重而诚恳。
平静了许久的北魏朝廷,终于是又起了轩然大波,三公九卿议论纷纷,关于紫阳君的奏折一封又一封地往御书房里飞,众人都觉得君上是疯了,说不定被长公主的鬼魂下了蛊。
别说外人了,江家自己人都很意外。江玄瑾一回府,就被老太爷叫到了前堂。
怀玉闻讯赶到的时候,老太爷正杵着龙头杖道:“我教你公正,不是教你一意孤行!”
“这回大哥也不帮你。”江崇摇头,“太胡来了,以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抵得过百官之意?”
江深吊儿郎当地听着,倒是看见了门口进来的她,笑着道:“弟妹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李怀玉定了定神,笑着便上前行礼:“给父亲请安,见过各位叔伯。”
瞧见她,老太爷火气没消,反而是殃及池鱼:“江白氏,你既过门成他夫人,就该好生劝导他!”
怀玉无辜地眨眼,别说她不会劝,就算会,以江玄瑾的性子,哪里能在这种事上听她的?
旁边的江焱神色复杂地开口:“小婶婶若能劝还是好事,就怕不但不劝,反而觉得小叔做得好。”
小少爷倒是个明眼人啊,李怀玉暗笑,面上正经了神色,疑惑地问:“君上做错什么了?”
“不是说他错,他未必有错,但做的事就是不合时宜。”江崇皱眉,“重审旧案,公然与朝中元老重臣为敌,不听劝诫、不顾后果。一个月后,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得领罚!这算什么?”
怀玉听着,侧头小声问旁边这人:“形势很不利?”
江玄瑾平静地道:“没什么。”“这还叫没什么?”江焱忍不住道,“您从宫里出来,齐丞相、司徒大人、林大人并着柳廷尉就都留在御书房里参奏,看样子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昔日那些敬您重您的,如今都纷纷倒戈,您分明就成了众矢之
的!”
这么严重?李怀玉惊了惊,有些慌张地看向他。
江玄瑾神色不悦地看了江焱一眼,然后道:“我有分寸。”
依旧是这认定了就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江老太爷长叹一口气,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只道:“你回去好生想想要怎么办吧,江白氏留下。”
被点了名的李怀玉老实地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江玄瑾行礼离开,心里有些忐忑。“江白氏。”等人走远了,老太爷才开口,“我听人说,玄瑾对你宠爱有加,你既受着他的恩宠,就该为他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