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到如今这个样子,即便是游惊鸿的脸色,都已经变了。
他入朝十四年,位高权重,对于游守心,他是当作兄弟又当作子嗣一般。
却没想游守心竟然死得尸骨不全,而且看叶澄江的表情,虽然已经是很含蓄了,但是曾秋和龚帆比较还年轻,那表情就有点藏不住的意思。
对于落梅院下头的密室,他也脸色沉凝了起来,回来就摔了两个杯子。
游家老太君还在那里哭哭啼啼的,不过看着游惊鸿阴沉的脸色,最后让游惊鸿打发了两个丫头带回了院子里,没事不要出来走动。
他心中计较已定,就看着叶澄江冷漠的脸,那石屋看起来就好像大户人家的刑场,其实一般人家有上暗室也说的上正常,只是这只是一种默认的规矩而已,从来没有放在明面上来说的。
而且如今他们游家借着当初游皇后的面子,新帝也很倚重他们,他本来准备在进一步的,但是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
不管到底是赵大干的还是游守心干的,他免不得落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过,想起御史台的那堆御史,游惊鸿就不由一阵头疼。
而且叶澄江的身份也是非常刺眼的,如果换了别的小官,要么威胁利诱,最干净的就是将人直接处置了,这事情就掩盖了过去,但是偏偏发现这一切的却是叶澄江——真是前辈子倒了霉了,好端端的,如果是别的人来倒也罢了,但是怎么偏偏叶澄江亲自来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叶澄江的举动也代表着皇帝的意见。
游惊鸿眼眸微动,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想起这些年来的事情,却不由出了一头冷汗。
在书房里从下午一直坐到了深夜,丫头挑了帘子进来,却见主子仍然直挺挺的坐在那里,不由有些吃惊,却继续温柔的道;“老爷,准备更衣上朝了。”
心中暗惊,主子这是一夜都没有睡了不成。
游惊鸿站起的时候,陡然一阵头昏目眩,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游惊鸿心伤游守心之死,病了?”叶澄江手指翻过宗卷,下头的曾秋应了一声。
“呵。”
脸上正露出一点冰冷的笑意,外头就已经有人走了进来,“游守礼抓到了。”
在安竹山庄,游守礼刚进了那小院子没多久,就已经被人抓了个正着。
面子上说的倒是简单直白,那赵大在诏狱里交代了,他的同伙如今都潜伏在了安竹山庄。
去抓的同时,‘意外’碰到了游守礼也真的是纯属意外,那主事的人却是从外地刚进南北镇抚司的,为人刚硬做事正直,认不得人,眼看游守礼张牙舞爪的,他眉头一皱就直接将人就抓进了诏狱里。
游惊鸿这一病本来是半真半假,结果听说了安竹山庄哪一件事情,中间还夹杂着倪怡儿的事情,这可是真是当场就吐了血,再也顾不得卧床休息,让人抬进了宫。
只是新帝却说爱卿你安心休养才是,让人又将人抬了回去,直将游惊鸿气的喊了两句竖子误我,游老太君带着游守礼的一众妻妾来游惊鸿的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将刚醒的游惊鸿又气得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急忙又让人拿了帖子去南北镇抚司。
不过外头闹得再怎么热闹都跟叶澄江没什么关系了,他找了一个小小的棺木将小杏装了进去,然后交托到了月姑娘——新月的手上。
萧新月有些难过,她在水月庵里呆了许多年,比起当初心里多柔软了几分,如今事情了结了,她也选择了回到了水月庵。
倒是让曾秋龚帆都有些意外,这么一个倾国佳人,竟然拿选择了在庵堂度过一生,难免有些惋惜。
经历过最黑暗的年代和幼年,现在不用每时每刻都揣摩别人的心思,日落而更,日落而做的平静日子,却是现在的萧新月最满足的。
她将小杏在水月庵附近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下去,那里还有一具另外孩子的骸骨,然后脸上却带着一点柔软的笑;“好孩子,以后姐姐会经常来看你的。”
她亲自念完了超度的经文,又将自己做的小衣服小鞋子都在坟前烧了。
在坟头亲手种了一株杏花,第二年都开了花,满树红红白白斗精神,风中絮语花宛如花容。
外头的消息零零碎碎的被小尼姑们传了过来,她也只是表情轻柔平静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她前半生作为一个工具,后半生却注定这样平静无波波澜不惊的过下去。
萧新月不知道当初自己在平直城见过的那个女子跟闻人老封君到底说了什么,不过如今这生活,她倒是说得上满意。
昔日的事情和人生,已如梦幻泡影。
无论水月庵里如何安静淡然,这游守心跟游守礼两人一死一入狱,游惊鸿气的吐血这件事情这一家子的事情,倒是将倪怡儿和凌离儿的事情都压了下去,街头巷尾都说着这事情。
除了说游家的三人外,也有说那倪怡儿的,不过都是说她聪敏,舍身取义。
她父亲眼看女儿回来,心中感动,又筹划了一番,谋了个外放的差事,急匆匆的带着一家老小就走了,这京城虽然闹的厉害,但是倪怡儿的身份那街口巷尾的知道的清楚的也不多,他走的远远的,这念头,消息传递不快,要另外给女儿寻个好婚事也是可以的。
听着清涟说着外头正闹的风风雨雨的事情,凌离儿伸手将眼前的晒干的花瓣一点一点的塞进了香囊里。
对于这个结果,她神色倒是很淡然。
她这些日子来闭门不出,对于这个结果,也没有出什么意料,不过却没有想到叶澄江竟然决绝到这种地步。
仅仅是凌虐幼童,并不将做事谨慎的游守心扯进来,即便是扯了进来,有人顶罪,四方走动下,即便是被罢免了,也有起复之时,毕竟游守心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极能干有本事的人,只是这心思不用到正道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