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不好,老奴看二小姐神色焦急,不想耽误二小姐的事情,所以才没让二小姐包扎”乔嬷嬷看着柳云熙脸色不善,慌忙出声为柳云熙掩饰。
柳云熙素来清纯动人的脸上染上了羞恼的红晕,听了乔嬷嬷的话后,才稍稍平复。
望着眼前这张艳丽可恶的面容,柳云熙恨不能上去扇她两耳光。但是她不能,她要用柳云锦的恶毒来衬托自己的温婉端庄。
“姐姐你误会我了,是乔嬷嬷一再坚持,我才……”说着,柳云熙还真的流下了几滴无辜伤心的眼泪。
用手绢擦拭眼角的时候,柳云熙看见晴雨真的要去何氏那请大夫,脸上浮现出急躁的神色,大夫来一检查就知道,乔嬷嬷头上的伤根本不是摔出来的,而是被人砸出来的。她可不想自己狠毒的一面,被府里其他人知道。
于是急促地喊道:“晴雨你不用去了,我那里还有一瓶上好的金疮膏,过会我会替乔嬷嬷亲自敷上,这样也能弥补我心底的一些愧疚。”
“是啊!老奴脸上的伤不要紧,现在都这么晚了,大小姐何必去惊动夫人呢?”乔嬷嬷一阵附和,明里暗里指责柳云锦多事。
“看来是我多事了!”柳云锦自嘲地勾起唇角,一双凤目映入月光,闪烁出逼人的光辉,“二小姐关心下人,素有贤明。为何我关心下人,反而吃力不讨好呢?妹妹你在担心什么?”
“姐姐莫要乱讲”柳云熙努力平静气息,眼眸中却不知不觉带上了戾气。她为了善良名声处处忍让,柳云锦竟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对她死咬不放。
“姐姐关心下人是好的,何必这样劳师动众呢?难道非要府里的人都知道姐姐心善吗?”柳云熙再也忍不住,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就连音调都不再柔和,变得尖锐起来。
原本要去请大夫晴雨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一张小脸垂到了自己的胸前。
“晴雨去吧!正如姐姐所说,我今天非要博一个善良的名声。妹妹要是再加阻拦,我就亲自去请大夫,顺便将一些事情告诉父亲。比如姐姐私自为朝廷赐死之人擦拭更衣,私自为朝廷赐死之人送葬。这些下人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以为父亲他会不知吗?柳云熙你为了博得贤良名声,竟将府中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这一字一句落下,便如惊雷一般在游廊中回响不停。偷听偷看的下人都惊呆了,他们以为二小姐是好心,没想到二小姐这么做会将他们的性命都搭上。
一时间看好戏的面孔都变得惊惧不安起来。
柳云锦不动声色看着柳云熙慢慢崩塌的面具,艳绝冷凝的笑从嘴角蔓延到了眼梢,便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毕现。
“姐姐只要你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的”柳云熙对视的杏眸中染上淬毒的愤恨,却要装出柔弱可怜的姿态。
她不停擦拭眼泪,声音无比悲伤绝望,好似柳云锦要害死她一般。
“我只是想要帮春草下葬而已,没有想到会这样,更没有想到会连累别人……”柳云熙见她不为所动,心一横,想要赌上一把。
刘备为何得人心,因为他仁德爱民,长坂坡一战后,他携民渡江,为此害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人指责刘备痴傻,反而天下都在赞颂他刘备的贤明。
不做一点牺牲,又怎么能收买人心呢?柳云熙咬住贝齿,一道锐芒从她的眸子深处如闪电般划过。
“姐姐,我和春草真的是情同姐妹,只要府里无人多说,这件事绝对不会传出去的。”柳云熙哭得无比伤心,晶莹的泪珠子成串落下,染湿了她的香腮。
几个素来怜爱二小姐的下人也帮腔道:“大小姐你就帮二小姐一次吧!二小姐也是好心,春草也是个有福气的丫鬟,竟遇上二小姐这样温婉和善的人。为了能让她下葬,不惜放下身段来求一个庶女……”
“妹妹,只是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不说,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发觉,到时候妹妹预备如何?真要让柳府上上下下都去为一个下人陪葬吗?”柳云锦毫不松口,步步紧逼,飞扬的凤目带着无形的压迫力,让柳云熙这个穿越者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要看看柳云熙装柔弱能装到何种程度。
“我……”柳云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小贱蹄子好厉害的一张嘴,理都被她占尽了,为今之计只能……
柳云熙狠下心肠,望向柳云锦的目光冰冷如霜,这都是你逼我的!
鹅黄色的长裙铺开,像是一朵柔弱绽开的夕颜花。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下,柳云熙朝着柳云锦所坐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二小姐你怎么能给她下跪!你才是嫡女!”孙婆子一个箭步冲到前面,两只手想要将柳云熙扶起来。
乔婆子动了动,准备上前却迟疑了一会,看到孙婆子的动作后,她又重新低眉顺眼地站在后面,模样无比的乖顺。
这一幕被柳云锦看了正着,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乔婆子已经开始对柳云熙有所记恨了,柳云熙只怕还不知道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是真好还是假好,外头人会被蒙骗,而亲近的人最是清楚不过。
“嬷嬷不用来扶我,是我不好”柳云熙嘤嘤抽泣道,柔软似春水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倔强,“只要春草能下葬,我给姐姐跪一次又有什么打紧的。”
见主子不为所动,哭得越发凄楚,孙婆子怒从胆边生,也顾不上尊卑立法了。一对粗眉绞在了一起,脸色铁青地瞪着慵懒看戏的柳云锦,尖刻出声“你一个庶女,担得起我们小姐一跪吗?”
对于孙婆子的质对,柳云锦云淡风轻地回道:“我让她跪了吗?是你家小姐自己要跪,拦都拦不住呢!为了一个下人,连自己小姐的身份都不顾了,传出去也不知是谁丢脸。而且你一个粗使下人都敢对我呼喝,我又为何不敢担你小姐的一跪。”
“你……”孙婆子发觉自己说不过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厉害的一个庶出小姐,我现在就去找老爷夫人来评评理。”
脚狠狠一跺,孙婆子转身就向游廊外跑去。柳云锦抬起锦袖挡在了孙婆子的面前,“嬷嬷何必这么心急呢?”声音不紧不慢劝道。
“这会子知道害怕了?”孙婆子梗着脖子,老脸上冷笑逼人,“刚刚不知是谁在端架子,竟逼得嫡出小姐下跪,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件事要是府中口风不严传出去的话,不知安泰城中哪个名门大家会让一个尊卑不分,心肠歹毒的庶出小姐进门。”
“嬷嬷可是急了?”柳云锦听着她话语中的恶毒,也不气恼,目色潋滟地望着她。
孙婆子被柳云锦盯得一怕,但想着要保护自家主子,硬着头皮,不肯做出一点退让。
“嬷嬷不是我拦着你,也不是我心虚害怕”柳云锦悠悠然站起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孙婆子和跪着的柳云熙,“晴雨这会应该已经请到大夫了,我想何夫人她很快也会到,嬷嬷就不必多跑一腿了。”
“谁对谁错,谁善谁恶,很快就能见分晓,妹妹你说是不是?”意味深长的话语,只让跪着的柳云熙感到不善,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柳云熙身子轻颤,眸子水光盈盈,不甚悲戚娇弱,譬如那落雨中的杏花。
“姐姐为何这么说?妹妹只是一片好心罢了,姐姐何苦咬着不放!春草因为姐姐而死,难道姐姐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恰如莺啼的声音,绕梁不绝,凝着颤音,叫人心碎不已。
外面看好戏的下人暗地里对柳云锦指指点点,只道她是欺人太甚,恶毒无情。另一面,又对楚楚风情,一片好心的二小姐百般同情呵护。
同情?她怎么会对柳云熙的一只走狗生出同情的心?简直是玷污了“同情”这两个字。
“妹妹这么一直跪着,不累吗?”柳云锦缓缓摩挲着自己冰冷的指尖,像是在擦拭一把冷剑。
“为了春草我甘愿一跪,直到姐姐答应我……”柳云熙抽噎道,微红的眼底藏不住剥皮抽筋的恨意。
“戏当然要做全了,这样才会显得楚楚可怜,妹妹演戏不是一回两回了,清楚的很呢!”柳云锦没有在意自己嫡妹沉下去的脸色,只笑笑转过了身子。
啪!一声脆响,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孙婆子吃痛,捂住面颊往后倒退了好几部。一松手,半张脸已经肿得老高。
“嬷嬷,谨言慎行。你一个下人对我尖酸刻薄是何道理?还拿我的婚事来谈笑揶揄,是谁给你的胆子?我的好妹妹就是太‘温良大度’了,使得你一个小小下人都敢在主子面前放肆,我这一次就是代二小姐给你一个教训。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禀报父亲,直接将你这种刁钻的恶奴打杀出府。”
大小姐艳丽恣意的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墨色的眉黛如剑锐利,不点自红的唇瓣紧抿如刀。
使得孙婆子兀自瞪着她,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柳云熙的神色更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却也没法指责柳云锦的“逾越”,谁让她现在得了太后宠爱,有贵人撑腰,就连自己都要忌惮她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