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老板,一个客人,一个混沌摊,冷冷清清的。
这时,对面突然坐下一个人,扬手对老板道:“再来一碗混沌。”
沉香抬头,正对上追风那张笑眯眯的脸。追风看到她,笑了笑:“好巧啊。”
很巧吗?为什么沉香有种被人跟踪了的感觉。沉香皱眉:“你故意的。”
“对啊。”追风的混沌上桌之后,他便大口吃了起来,只是太烫了,他立刻张开嘴,一边散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你这么聪明,刚开始还跑什么?我们家公子让我来告诉你,还是回去吧。那个小作坊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等他做好了,我就可以拿着东西离开了。”
追风好不容易把混沌吃了下去,看着沉香,切了一声:“你啊,就是太天真。”
不等追风说完,沉香立刻便站了起来,语气不善道:“我既然是你家公子的救命恩人,就请他不要再管我的闲事。还有,我不是你们的囚犯,也请你不要再跟踪我。”
说完,转身就走。
追风耸了耸肩,没说话。他其实想说的是,你以为我想找你啊,要不是我们家公子非常温柔的警告我,若是找不到你,他就打断我的腿。我会出来找你吗?
沉香走了,追风也不急,他慢吞吞的吃着混沌,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沉香走的很急,她已经想好了,这回不管追风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去。现在她去小作坊,拿了户籍和通行证,立刻便走。她一分钟都不会再待在这儿。
然而,她刚转过弯,便看到一群官兵守在那小作坊门口,接着那小作坊的老板便被两个官兵押了出来。
那小作坊的老板嘴里还说着:“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谁?”
沉香立刻斌贴着墙,长舒了口气,等心跳平稳了,她又探头去看。发现官兵们做了收尾的动作,然后把门给封了。
之后,快步的朝不远处的一个茶棚走去,沉香眯起眼,往那边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人不是慕容浔吗?
还真是缘分不浅啊,一日之内,竟然见了两次。当然,是他在明,她在暗。
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沉香疲惫的舒了口气,正打算悄悄离开,一转身却吓得差点叫出声。只见追风靠着墙,剔着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刚才我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们家公子说,现在不是时候,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若要离开,他会让你走的。”
沉香半信半疑:“真的?”
“我们家公子都是为了你好,谁让你救了他呢?”追风说这话,自己都觉得心虚,“更何况,我们家公子最是心善了。不会丢下你一个弱女子不管的。”他跟了他们家公子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家公子是什么个性。
他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想让人家走,说出来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比起楚晔,沉香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慕容浔遇见。
既然选择了忘记,那就不该再见面,不是吗?
沉香便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跟你回去。”
追风这才道:“那姑娘请吧。”说着,自己先转了身,沉香便跟了过去,离开的时候,沉香本来想再看一眼的,可是最终,她忍住了心底的冲动。
此时,慕容浔有些焦虑的问搜寻的士兵:“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吗?”
“回殿下,没有。”
慕容浔拿着一件淡黄色的衣裙,怔怔的出神,他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不是她?”
可是,这衣服的面料十分细腻柔软,一看就是出自天丰楼的东西。这东西很贵,只有京都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会买。
这江南之地不像京都,到处都是攀龙附凤之流,他们穿衣服一是为了攀比,二是为了显示身份尊贵。所以,一旦有一位小姐穿的天丰楼的衣服,那另外一位定要穿天丰楼定制的衣服,这样才能压过对方。
而江南仿佛一个世外桃源,所有人都不骄不躁,这么没有太多权贵,反而多是文人雅士。
这文人雅士最厌恶,最鄙夷的只怕就是这些媚俗之物。
所以,慕容浔来泾川这么久,发现就连县老爷家的小姐穿的都是寻常衣物,并没有天丰楼的衣裙。
因为不流行,所以,只怕知道天丰楼的人也很少。
换句话说,这衣服绝对来自京都。
可是究竟是不是沉香呢?慕容浔看到当铺里的衣裙的时候,立刻便仿佛看到了沉香一般,那时他脑子一热,便立刻派人顺藤摸瓜的去找。可是,当竹篮打水一场空后,他才恍然发觉,是不是他太过思念她,所以才变得草木皆兵。
才变得疑神疑鬼,才变得这么神经质?
慕容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这时,侍卫问:“线索已经断了,殿下,还要再找吗?”
“算了,回去吧。”慕容浔把衣服丢给一旁的小厮,站起来道,“扔了吧。”
“是。”那小厮准备去处理,慕容浔却又叫住他道:“下去洗干净,给我送回来。”
小厮一愣,立刻回道:“是。”
慕容浔坐上马车,便闭上了眼,这段时间,他一闭上眼便想起沉香的脸,想起她绝望的眼神,想起那日在天香楼。
她明明给他做过手势的,他怎么会选择视而不见,就因为裘染的一句话,便放弃了救她的念头。他劝自己,只是一个手势,说明不了什么,可是却生生错过了救她的时机。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在小桃求自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义无反顾的帮她。
当他知道,那台上的人就是沉香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很多没有想清楚的事。他想起,裘染曾经让他带着去后台,那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
那时候,他便有感应,便觉得有些蹊跷。
可是还是因为裘染,他没有深究,他就这样离开了。
他一想要,他曾经离沉香那么近,却没有出手救她,他就自责的要死。再想到,沉香在那么危险的境地,听到的却是他与裘染的吴侬软语,他便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再得到她。
那天,他恍恍惚惚被裘染拉出了天香楼,他知道自己应该去跟她道歉的,可是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
所以,他想了一路,犹豫了一路,当把裘染送回家之后,他便想通了,无论如何,他要找沉香解释,不管她愿不愿意听,不管她会不会责怪他,他都想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只要她安全,他便放心了。
虽然说了那么多的狠话,下了那么多的决心,可人的本能是骗不了人的。
他还是爱着沉香,深爱着她。
他以为只要自己试着接受其他女人,就会对沉香的感情淡化。可是经历了裘染,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心,除了沉香,他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于是,他加快的脚步,飞奔到了丞相府。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丞相大人押着儿子进宫负荆请罪了,薛氏晕倒了,沉香跟着罗奇峰跑了。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回去便大病了一场。后来才听说,叶云浩根本就没有去蜀地,而且拿钱买了个人顶替他,他这半年一直在外面瞎混。这往大了说,就是欺君罔上,再加上皇上对丞相本来就有所忌惮,这下好了,叶云浩算计撞在枪口上了。
慕容浔下午身体好了一些,便起身,去宫里请安。
果然,就听见皇上颇为头疼的说:“这叶云浩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做这偷梁换柱之事。我看这事多半丞相也参与了,叶云浩是个什么德行,谁不知道。若说整件事都是叶云浩一人所为,我是断然不信的。只是,如今东窗事发,丞相亲自押着儿子过来,就是急着撇清嫌疑。他这一招先发制人,倒让我朕犯了难。”
皇上气的不轻:“若是往重了罚,世人定说我是暴君,根本不体恤臣民,可是若是往轻了罚,只怕人人都像叶云浩一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我大周国岂不是要完了。”
慕容浔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
皇上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我还听说,这叶云浩整日的吃喝嫖赌,这一回被捉住,还是因为算计他的家姐。我本来是想找他那个姐姐,叫什么香的来问一下,可是见丞相在我这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便没有让他们往死路上逼。”
慕容浔听到皇上说这一茬,立刻便想到什么,也许叶云浩知道什么。
他想,叶振濂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皇上真的把他杀了,只怕这叶振濂就垮了,虽然皇上忌惮叶振濂,但是叶振濂也算聪明,从来不与薛将军联络,虽然娶了薛将军的女儿,可是也是不冷不热的。
而且,叶振濂也从不结党营私,当然,就算有来往,也是坦坦荡荡,可是他越是这样,皇上越是怀疑。毕竟坐上了那个高位,只怕人人都会像皇上一样疑神疑鬼,可是大周国的皇上明显还有一个毛病就是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