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既然敢把话搁在了这大庭广众之下,想来她是真得有证据了。若是这般,安平究竟背着她到底还做了些什么?想着至今还在被她罚面壁思过的女儿,皇后心中暗啐。
可淑妃将话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再加之皇贵妃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皇后只能顺着淑妃给搭的戏台子下来,“淑妃妹妹既是这般说了,那本宫只有岂有不允之礼,淑妃妹妹可以着人将那人带了上来。”
淑妃给身边跟着她的花敏使了眼色,花敏这才弯身慢慢退了出去,不一会苏喜就领着人将那钱满给押了来,左右拍着袖子,打着千说到:“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嘉皇贵妃,淑妃娘娘……和其他众位娘娘。”
钱满也哆哆嗦嗦的双膝一软就跪在了众位娘娘的面前,嘴里说了些吉祥话,大气不敢出一下,噤声低头跪在那里。
皇后面色一冷,眼睛瞥了跪在下方的苏喜和钱满,“苏公公,这就是你们淑妃娘娘口中所说被你捉到的,说是受安平主使杀害慕家小姐的奴才吗?”
苏喜恭敬的跪在那里,垂头不语,面色恭谨,这会儿听了皇后的问话,又稍微低下了头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这钱满正是此人。”
淑妃笑意盈盈的望着皇后,嘴里说道,“钱满,你把你之前说得话在皇后娘娘的面前招供出来,娘娘必会大赏于你。”
钱满慢慢抬起头,偷偷觑着上面坐着的高贵的皇后,眼珠子微微转动,就将上面几位娘娘的表情都收入视线,他这要揭发的安平公主啊,皇后娘娘真的会放过他吗?可不照实说得话,淑妃想是也不会放过他的……
左右都是死……
皇后一言不发的坐在上首,淑妃却是笑眯了眼,温柔的说话安抚他:“我们皇后娘娘最是公正严明,后宫姐妹也正是因为娘娘的公正,才能如此和平共处,若是你将实情说出来,娘娘许是会从轻发落,若是说得清楚明白了,就是娘娘不赏,本宫也是要赏的。”
嘉皇贵妃听着淑妃说得话,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她这在皇后的面前都敢出声诓这奴才,再是如实招供,这意图杀人的罪哪是说从轻就从轻的。果真这淑妃此时就不像她一直以来示人的那般柔弱,不过这后宫之人,哪个不是如此。
淑妃的话一说完,殿里就陷入了安静,一旁的妃嫔们这会儿也都屏住呼吸了,再不敢在这个关头轻声言语。整个正殿了坐着三四十个妃嫔,话虽是没敢说,可这一个两个的眼光可都聚集在中间跪着的两人身上。
钱满这会儿也不顾不敬之罪了,抬头看着皇后,踌躇中想着淑妃当着这么多主子的面说了这话,左右都是死,还是赌一把,踌躇着将当日的情景给说了出来:“回娘娘的话,奴才钱满是在冷香殿干活的,也就是个粗使太监,半个月前,一位嬷嬷将奴才唤了去,交予奴才十两银子,说是知道奴才安分守己,做事伶俐,就吩咐了奴才做件事,说做得好了,嬷嬷就会禀告安平公主将奴才调到福熙宫去。奴才当时问是什么事,只说道需要做的时候再派人来找奴才。”
福熙宫正是安平公主的宫殿,皇贵妃微微挑着眼角,望向皇后,“皇后娘娘,看来咱们的安平公主还真不一定是冤枉的。您说是吧?”
“嘉皇贵妃还是安分安分的听这奴才说完才好,如今下此结论,不为时尚早吗?”
嘉皇贵妃听了这话,只是手中的团扇轻摇,笑呵呵的看向皇后,“那臣妾可要等着皇后娘娘如何公明决断了。钱满,还不快继续说说,若是真的,若是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不好好赏赐于你,本宫也是不依的。”
“那冷香殿确实是如殿名一般,虽不是冷宫,可倒也不比冷宫差多少。奴才就是在那里干了一辈子,也没个出头之日,更何况手里又没有什么银钱,想着谋个好差事,却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巴结上上面的公公的。所以那嬷嬷找上奴才的时候,奴才当时也就答应了,若是成功,奴才也就能一跃成为公主宫里的奴才,到时候就能好好地到曾经排挤过,打骂过奴才的人面前耀武扬威,给他们好看。直到十日前,才有个姑娘着急地前来找奴才,说是那华嬷嬷嘱咐她让她告诉奴才藏身到玉泉湖边的假山之中,想办法将那姑娘引进假山之中。如果可能的话,把那个姑娘给掐死,后来奴才听着有人声渐近,就慌忙把人推到了湖里。”
这一番话将灼华落水的经过大致都说了清楚,只是皇后端坐在首位,听了这些话,质问道:“你说得是福熙宫的嬷嬷指使得你,这后宫的奴才这么多,就是福熙宫也不乏奴才,那个嬷嬷为什么找到你了,嬷嬷又是哪个嬷嬷?”
“听嬷嬷那意思,是她无意中碰见了奴才用自己调制的香蜜招引蝴蝶,说是奴才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才想着找上了奴才……”
淑妃接着问道:“那若是将福熙宫的嬷嬷全部喊出来,让你一个个的认,你能不能把人认出来?”
“奴才可以,奴才可以的。”钱满跪在地上,连连点头,还不住的说道:“就是那日来寻奴才的宫女,奴才也能认出来的。”
“皇后娘娘,您看……”淑妃看着皇后,等着她的下文。
“秋语,你和容嬷嬷带人给我到甘泉宫将所有的嬷嬷都给本宫带过来。”
“奴婢遵命……”
站在皇后身边的两人,忙站出来领命,准备前往福熙宫去将人带过来,嘉皇贵妃就又凉凉的插了进来,她自己的看着自己张开的细化白嫩的手指,嘴里凉凉的说道:“皇后娘娘,这不合适吧,安平毕竟是您的女儿,怎么着去带人这事您和您宫里的奴才得避嫌吧。依妹妹看,这嬷嬷是要带来的,只是这人,就由我和淑妃妹妹,还有皇后娘娘各出一人前往福熙宫吧。这样也公平些,还有就是宫女应该也都带过来,好好让这奴才认认吧。”
“那就依嘉妹妹所言,由秋语,苏公公,还有皇贵妃身边的汀兰三人一道前去吧。”
大殿再一次的陷入沉寂,皇后看着下首众多的妃嫔,疲惫的挥挥手,“今日众位妹妹受累了,你们且回宫休息去吧。下面的事情有淑妃妹妹在这就行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皇贵妃那轻轻柔柔的话,却又像利剑一般划向皇后的心上。“娘娘如何能这般就这样将众位妹妹撵出凤汐宫呢,毕竟虽然受害的是淑妃的侄女,可这也是后宫发生的,将众位妹妹留在凤汐宫听审,才能起到警示作用啊。还是……娘娘担心事情真是安平公主所做,怕事情闹得太大。”
“你——”皇后气愤的瞪着淑妃,可到底不愧是在这后宫沉浮许多年的皇后,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姐妹情深一般的看着嘉皇贵妃说道:“姐姐不过是担心妹妹身体柔弱,自瑾臻去后,妹妹的身子愈发的差了,妹妹不心疼自个儿的身子,本宫这个做姐姐的还心疼呢。”
“臣妾可真是惶恐,让姐姐忧心了,不过妹妹的身子妹妹清楚……娘娘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妹妹可不会像其他妹妹那般知趣领皇后的情。”嘉皇贵妃原本还有着笑意的脸上,在皇后提起她那逝去的可怜的孩儿的时候,彻底冷了脸,说话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她对着皇后本就无惧,一个无子无宠的女人又能对她如何!
淑妃也笑意盈盈的□□话来,嘴里说道:“好了嘉姐姐,皇后娘娘也是关心你,不过想来姐姐身子能支持的话,娘娘也不会勉强于你的,不过是回宫也是坐着,在娘娘这儿也是坐着,也累不到哪里,皇后娘娘还请宽心才是。”
其他众位妃嫔看着上首三人交锋,也不知道究竟是该走还是该留,倒是依附于嘉皇贵妃的和淑妃的妃子都安稳的坐了下来,其他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三人到福熙宫已经将人带了过来,如此,也就顺势坐了下来,继续听着。
一行人行完礼后,皇后则让人起身,问着还跪在地上的钱满道:“你起身看看这些嬷嬷和宫女中,可有你认识的人。”
钱满谢过皇后,才一个个仔细的看着每一个人的长相,在这些人的面前来回看了遍,福熙宫的嬷嬷本就不多,这次有着皇贵妃和淑妃的人跟着一起去,就是连宫里的粗使嬷嬷也给唤了来,再加上那些伺候的宫女,也堪堪站了两排。
“是她,是她让我去做这些事的,还说事后会把我调到福熙宫,可我再没见过这嬷嬷,我曾想着到福熙宫去找她,让她兑现承诺,可却没有见到她,还被福熙宫的人给赶了出来。”
钱满指认的正是安平公主的身边的贴身华嬷嬷,她看着安平长大,自己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家中并无其他亲人,也一直将安平当做女儿在疼惜。这会儿看着指认她的太监,就知道当日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皇后的心中已经可以确认无疑,这件事情确实是有安平的手笔,如今这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能如赶鸭子上架一般的问道:“那这宫女中呢,可有那日寻你的宫女?华嬷嬷,钱满说得可是属实?”
钱满又仔细看了一眼,才沮丧的摇摇头,“并无那人。”
“汀兰,你可确定这福熙宫中的宫女嬷嬷都给带了来?”
“回娘娘的话,福熙宫所有宫女嬷嬷已被悉数带来。”
华嬷嬷却死鸭子嘴硬,坚持她不认识这个太监,更没指使他让他害人。
钱满慌了,哆哆嗦嗦的说话,说得也不利索,不知道是被这翻脸不认账的老婆子气的,还是心中害怕,说道:“奴才想起来了奴才当日件华嬷嬷手上带了个镯子,当时看着漂亮,想着若是能送给一直帮着奴才的七巧姐姐就好了,嬷嬷看着奴才实在是喜欢这镯子,就从手腕上退下来给了奴才。娘娘若是不信,可宣七巧姐姐,查看手镯即可。”
“来人,去将这奴才口中的七巧带过来。”
“皇后娘娘,这就不劳你们再跑一趟了,这个叫七巧的宫女,臣妾已经吩咐人将她带过来了。”她是唯一一个和钱满关系亲近的奴才,苏喜查证的时候,还听说了这七巧不知道怎么的就得了一个成色颇为不错的玉镯。就吩咐人将她一块给带了过来,今儿个就是钱满没说起来这茬,她也会让他想起来的。
七巧也是个小宫女,又何曾一下子见过这么多主子,跪在钱满的身边,垂着头,嗫嗫啜啜的不敢说话。
“你就是七巧,钱满是否曾送了你个玉镯。”皇后威严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七巧下意识的头低的更低了,几乎碰触到地面。倏尔又连连点头,头碰触到了地上发出了撞击的声音,七巧有些慌乱的用手硬拽着手腕上的玉镯,想将她扯下来,头又连连点地,整个人慌促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