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用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滋味非常不好,吴节皮肤上炸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一惊:“难道是绑票?”
“也不对啊,我平日里为人很低调,又不讲究吃穿。歹徒就算要绑票,也得去寻有钱人才是,怎么挑上了我。”
“再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治安非常好,怎么可能有绑匪?”
吴节心中有些疑惑,要说起京城的治安,就其管理的严密程度,比起后世甚至还要强上不许多。后世的社会治安主要由〖派〗出所管理,而明朝北京城则有三套人马:顺天府、锦衣卫、东厂。三个职能部门相互牵制,互不统辖,各自都有自己负责的片区。
这群人如此醒目凶恶,难道就不怕引起别人注意吗?
看来,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至少这群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劫匪,甚至还颇有身份。
还没等吴节想个明白,脖子却感觉一阵微微刺痛,那人在身后低喝:“不想死就快走。”手中的刀子朝前推了推。
吴节心中骇然,立即明白过来,如果自己在耽搁,背后这厮还真下得去手。
没有办法,他只能朝前跨出一步,一抬腿走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很黑,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刚一走进去,车把势也不说话,手中的鞭子“啪!”一声在空中炸响,受惊的马儿就“呼”一声冲了进去。
吴节脚下一个趔趄。再控制不住身体朝前扑去。
心叫一声“糟糕”这是只怕是要跌倒在地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冰凉的手伸出来。稳稳地将他扶住:“小心了!”
这一声又尖又利,刺得吴节耳朵里一阵发疼。
而大热天的,伸过来那双手又冷又滑,就好象是蛇的皮肤。让吴节寒毛都竖了起来。而且,这双手力气很大,跟铁钳一般,落他到手里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的。
车冲出去之后,走得到终于平稳起来。
吴节的眼睛也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定睛看过去,眼前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年人。头发已经huā白,身上穿着一件蓝色松江布棉袍,一双眼睛在暗处绿油油地亮着,就好象看着老鼠的猫。
这件布袍用料讲究。裁剪手工非常好,不是普通人能够享用。据吴节所知,这种袍子,每件都需二两银子。
能穿这种衣服的人会来做匪徒?
看来。事情变得越发奇怪了。
“坐吧。”老人松开吴节,指了指身边的软垫,一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心中越发肯定这人不是匪徒之后,吴节也不害怕了,点了点头,从容地坐到中年人身边,拱拱手:“在下吴节,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又要带我去哪里?”
一派翩翩儒雅。
那老人倒是被吴节的淡定弄得一楞,暗道:别人见了我。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高呼饶命。这个吴节身居险境。处警不惊,果然是个人物。
“我知道你是吴节,某姓黄。至于要带你哪里,问那么多做什么?等下你究竟是死是活,看老天爷的意思吧。”老人目中绿光一闪,旋即消失,就将眼睛闭上了。
吴节轻轻一笑,突然问:“先生是京城哪个衙门的?”
“啊!”老人猛地将眼睛睁开,里面全是杀气:“你怎么知道的?”
吴节一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你这身袍子看起来虽然普通,可用料非常讲究。还有这个裁剪的功夫,分明就是官家的手艺。也不知道是苏州织造还是南京织造,当年吴节在南京的时候可见过不少。”
“原来这样,某倒是疏忽了。”中年人恍然大悟,目光中的杀气减弱了五分:“倒忘记你是吴建业的儿子,从小生在南京,什么没见过。”
吴节又笑着指了指中年人的脚:“还有,你脚上可是官靴。你要微服私访,可装却没化好。”
“好个眼尖的小子。”老人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收了收脚。心中又赞了一声:此子心细如发,光这桩长处就很是了不起,比我手下那群蠢货强多了。
吴节坐在老人身边,舒展了一下身体,一副很放松的样子:“老人家,我本来要去陆府见个人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府。那人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万文明的熟人。哎,等下又要去赴谭纶谭大人的雅集。你把我叫上车来,真真是把我的大事个耽误了。等下见了他们,还真不好解释。”
没办法,既然这个老头是京城场面上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三人的名字。先不管那么多,将他们的名字抬出来,希望老头能够知道其中的分量。
“哦,陆指挥、万佥事还有裕王府的人,看不出来小哥在京城还真认识不少要紧的人物啊!”老头好象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陆指挥虽然权高位重,可小老儿听说他已经卧病在床大半年,除了几个亲近之人,寻常人若要见他一面都难。只怕小哥识得陆指挥,陆指挥却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吴节尴尬地咳嗽一身。
老头摸了摸下巴,接着道:“至于万文明,哎,不怕小哥听了不乐意,他现在就是个摆设,平日里就处置些公文案牍,北衙的一应事务皆掌握在朱千户手中,他现在是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不像在四川那样山高皇帝远,一个人说了就算。因此,你提起万文明的名字,却吓不倒老头子。至于裕王府谭纶,嘿嘿,不过是一介书生,提他的名字就没意思了。”
吴节听得心中一惊,这老头子说起京城政坛宛若掌上观纹,显然也是圈里人,地位还不低。而且,这马车一路狂奔,却没有任何一个负责治安的衙役和番子前来阻拦……难道说……
吴节有些沉不住气,手指不为人知地在窗帘上挑出一道缝隙。
一道日光照射进来,马车内立即亮了许多,他这才将这个黄姓老头的模样看清楚。
此人一脸的落墨,头发huā白,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可下巴上却光秃秃地看不到一根胡子。
“太监!”这两个字在吴节胸中炸响:“难怪他不怕锦衣卫和裕王府。”
他忙将手指收了回来,直起了身体:“老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又是为何?”
老头子嘿嘿一笑:“我是劫匪,绑了你,自然是要问你要一样东西的,到地头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