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张乐到跟前,马背上的人已经是摇摇晃晃,再也无法坚持得住,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张乐不禁愣住了,这是神马情况?先前以为敢冲关的定然是权贵门阀之人,现在看那冲卡之人不过方及弱冠,脸色苍白,气息奄奄,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这时刘胤和赵卓也赶了上来,看到那少年的模样,刘胤立刻吩咐兵士取过一些水来,给那少年喂下,半晌才悠悠转醒,那少年打量着陌生的这几个人,虚弱地道:“敢问这儿离成都还有多远?”
刘胤道:“这儿便是成都东郊,离成都还有十里路程,小兄弟走得如此急,可是到成都有要事去办?”
“我要见天子——”那少年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虚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张乐笑了,道:“天子那是你想见就能见得着的,看你一介布衣,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
刘胤看那少年并非是在开玩笑,便问道:“你是何人?又有何事要去见天子?”
那少年打量了一下刘胤诸人,皆是一身官服,看其品秩亦是不低,便道:“在下乃是永安都督罗宪之子罗袭,奉家父之命前往朝廷面见天子,有要事禀报。”
“你便是罗宪之子?”刘胤悚然一惊,追问道:“永安都督罗宪何在?永安城现在是何状况?”
罗袭凄然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父命我在永安之西的新竹镇等候消息,如果每日午时他派人来表示永安一切安好,如果没有派人来。父亲便命我立刻上京,将书信呈于天子。”
刘胤只觉得心头一凉,他已经预感到了永安那边出了大事,急急地道:“书信何在?取来我看!”
罗袭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父亲交待的是要面呈天子,可没说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行,何况他还不知道刘胤的真实身份。自然不愿意将书信拿出来。
刘胤这才注意地自己有些情急了,赶忙解释道:“我乃安西将军刘胤,负责京师戎卫。既然罗宪都督有书信报到朝廷,须得我亲自查看一下,如果确有紧急情况,才能面呈给陛下。罗公子无司职在身。想要见到天子很难。”
罗袭在一路上也在想这个问题,如何才能见到天子,听刘胤如此说了,便从怀中将那团锦锻取了出来,交给了刘胤。
刘胤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这分明就是一封血书,是罗宪用他的鲜血写成的。上面斑斑点点,触目惊心。再看内容,刘胤更是当即石化了。
信上所书:“臣宪言:臣戎守永安以来,内外之敌,秋毫未犯,然陛下准吴人入境,恐有引狼入室之嫌。吴人性狡,见利忘义,素无信用,近来更是磨刀霍霍,意图染指西川。臣虽有疑虑,但苦无凭据,阆中危急,更不容臣细细辨查,臣思量许久,决意以血作书,托子罗袭奉上,陛下如见此书,便知吴人已叛永安已失而臣已离世,臣以一死以证吴人狼子野心,愿陛下防之以安社稷,臣即死于九泉亦可瞑目矣。臣罗宪绝笔。”
张乐见状,惊道:“大哥,何事如此惊讶?”
刘胤回过神来,沉重地道:“永安失守,罗宪都督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已经殉国了。”
“什么?永安失守了?那岂不是吴国干的?”张乐也是吃惊不已,“大哥,还真的被你言中了,吴国这帮兔崽子,也太他娘不是东西了!”
刘胤顾不及多说,对罗袭道:“你先吃点东西,这一路上辛苦你了,稍后我便带你进宫,面见天子。”
刘胤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但永安的失守已经是勿庸置疑了。吴军进入永安,发起偷袭之前,他们必定会封锁永安城的内外联系,这也是朝廷到现在也没有得到永安陷落消息的原因。罗宪在这件事上的处理非常的果断,在事发之前,他已经派罗袭离开永安,并告诉罗袭,一旦他们之间的联系中断,那就代表永安那边已经出事了,让罗袭带着血书去向成都的朝廷报信,让朝廷提前获悉此事并做出防范。
这简直就是太重要了,吴人的目标,肯定不止只是一个永安城,他们攻陷永安之后,必定然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很可能会趁着蜀汉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成都。罗宪用自己的生命来证实吴人已叛的事实,为蜀汉朝廷应对这次危机提供了时间,否则真要被吴人攻到成都城下,那一切就都晚了。
刘胤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感动,罗宪在判断到吴人有诈的情况下,依然能够舍身取义,慷然赴死,用自己的鲜血来擦亮蜀人的眼睛,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这已经不单单能用伟大来形容了,蜀中有如此之多的义士,何患汉之亡矣?
但永安的失守对蜀汉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一击,前有曹魏之虎,后有东吴豺狼,腹背受敌,整个益州的局势变得芨芨可危起来。
先前在朝堂之上,刘胤就对引援东吴存疑,认为东吴并不可靠,但在诸葛瞻为首的朝臣一致支持之下,右将军阎宇提出来的向东吴救援的计划获得了通过。
东吴的援兵倒是来了,但他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攻打永安城,敲开了益州的东大门,永安城对蜀汉的意义无需再多说了,失去了永安,益州门户大开,整个东线无险可御,
更糟糕的是,江州都督撤裁之后,从永安到成都,这一路几乎是无兵可御,现在蜀国的主力,都压到了北线上,如果东吴军队长驱直入的话,定然是所向披靡,如此一来,就连成都恐怕也难保得住了。
刘胤忧心冲冲,带着罗袭直奔皇宫而去,现在蜀汉真的已经是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必须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策略来,至于能不能渡过此次危机,刘胤的心中也没有半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