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改革有是颇为感慨,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不是很普遍,但这也绝对属于有代表‘性’的事。这件事的要点倒是不在工钱归谁拿,而是牵扯到了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道德伦理问题,体现在这个案子上,也就是子‘女’告父母或者父母告子‘女’这个问题。
在古代,父母告子‘女’,那可就是附逆的大罪,甭管有理没理,父母到衙‘门’告子‘女’了,子‘女’一律先打一顿再说,当官的连官都会没了。
在这个案子上,就是年轻‘女’子的婆婆以这个为要挟,把原本该属于年轻‘女’子的工钱给拿走了,而年轻‘女’子则没任何办法,
这件事,实际是新的道德伦理和旧的道德伦理之间的冲突。事很小,可绝对有代表意义,或者说,是风标‘性’的东西。
若是这个时代无需变革,那大可由着旧的伦理道德延伸出来的法律去处理,那个年轻‘女’子也势必无法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时代无需变革,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女’子在外面做工,这种问题出现的概率会低得多,官员们循着旧例随意的判一下就可以了事。杨改革也无需为这个事费神。
可这个时代,却是需要变革的一个时代,由旧的伦理道德所延伸出来的律法必定会和新的道德伦理价值相冲突,他们之间的矛盾,却是必须要解决的。说得更简单前卫一点,杨改革需要重新“立法”“释法”,需要更新和改变的不仅仅是道德伦理方面的内容,还有随之延伸出来的律法。
在这个时代,在伦理的层面上,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东西,这一套东西,是适合如今这个时代的生产力的,在维护这个时代的稳定‘性’方面有着不错的用处。
但,显然,这一套东西不可能再用到杨改革即将改变的世界里,若是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用到工业化社会,这无疑是滑稽的。难道那机器遇到父亲了就多转几下?见到儿子来了就少转几下?这显然不可能。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东西,随着工业文明的到来,已经明显的落后了,伴随着他延伸出来的律法,也必定是要落伍的。
杨改革在试着宣扬“民生,民权”这些东西了,这些东西,不管是好是坏,至少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更加的适合工业文明时代,社会的伦理道德势必要随着生产力发展的变化发生变化,民生,民权这些东西也算是伴随着时代而来了,当然,这是杨改革为明朝选择的伦理道德范畴。
民生则代表着人的生命权,生存权,这是最基本的权利;而民权,则是个更广泛的权利,就比如这取得工资的权利,比如受教育的权利。
杨改革虽然一直说自己要如何如何改革,要如何如何的变革,如何如何的,可实际,遇到这种事,也够杨改革头疼的。这种事,即便是到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也还有不少,可见传统力量之强,改革可真的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所以,在很多人看来,以暴力革命来推动时代的转变和社会的进步更轻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样的话,一切确实简单明了,没有自己这般繁琐。
治大国如烹小鲜,杨改革觉得自己这已经不是烹小鲜了,这是在控制细胞级的物质变化。
“那卿家觉得该如何判呢?”杨改革问道。
“……回禀陛下……,这……”刘宗周颇为为难的说道。这事若是按正常的来判,估‘摸’着,那个子‘女’先得挨一顿板子再说,连带着那个红衣‘女’子只怕也是讨不了好的。这事如他说的,即便是有皇帝的‘女’人去出头,这事也不该闹到公堂上去,闹到了公堂上,那形式就完全变了。那个‘女’子的婆婆以这个为要挟,也不是没道理的。
杨改革早已接到这件事的报告了,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见刘宗周为难,知道刘宗周为什么为难。
对于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杨改革也想过很多,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重新“释法”,说立法杨改革还没那么大的口气和能耐,至少得先试下水再说,在这种事上,即便是杨改革,也不敢说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几千年的传统。这份压力之下,杨改革即便是以如今的能力和威望,也得掂量一下。
“既然卿家不方便说,那朕就说一说吧,怎么判,按照朕的意思来吧……”杨改革倒是很利索的说道。杨改革不介意使用自己的皇权为这件事重新“释法”,这正是自己这个皇帝的权利,特别是自己这个强势皇帝该有的权利。
“呃……”刘宗周吃惊的看着皇帝,这确实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皇帝居然会圣裁这件事,难道就真的是为了那个‘女’子?皇帝做事向来不是谋定而后动的吗?怎么今天如何感情用事?
“这件事,要一分为二来看,工钱的事,朕向来主张自食其力,谁劳动谁收获的原则,谁做了工,这工钱自然是要给付到谁的手上的,自然该当由做工的人来处置这份工钱,断然没有自己做工了工钱让别人收去的道理……”杨改革说道,这一条,倒是没有太大难处,也算是社会的基本认识。
“……这件事的另外一个事,就是由工钱而引发的忤逆问题,这个事,朕不得不说,我大明将忤逆罪定得极重,就是为了教导百姓尊敬长辈,孝敬长辈,以防出现不孝的情况,但,我大明的《大明律》也不是别人用来要挟的武器,若是为老不尊,妄想着拿着忤逆罪来要挟人,朕要说,只怕是他打错了算盘……,若是要挟不成,真的拿到衙‘门’里告,那就不理他就是……”杨改革原本是气势汹汹的说的,可说道最后,这话算是软了整截下来。在新时代没有到来,旧的制度未去之时,行这种逆天之事,杨改革还是底气不足。孝字贯穿了中国的历史,改变这种历史,何其难。
“呃……”刘宗周是目瞪口呆的,皇帝这话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来告忤逆居然不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啊!
杨改革也是满脸的燥红,这大概是杨改革当皇帝以来,说得最没档次的一句话了,本来已经酝酿好的感觉,可到最后,还是萎了。
“……陛下……”刘宗周目瞪口呆,虽然为人古板,可也知道,他好歹也算是皇帝的人,即便是皇帝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他也该维护皇帝,而不是和皇帝唱反调。
“……这件事,卿家就这么处理吧,那个老婆子,不过是拿着忤逆来要挟那个年轻‘女’子罢了,卿家也非是一定要先打了,或者先给那年轻‘女’子定个罪了再审案子,可先审案子,然后按照结论来处理问题,若是真的忤逆不孝,则重判,或者加重判,若是没有忤逆不孝之事,也就无需理他了,把工钱的事处理一下就行了……”杨改革有些无奈的说道。一个时代,确实不是那么好扭转的啊!遭遇这种挫折,杨改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杨改革是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可每遇到新的难题,遇到新的难关,这种无奈,无力的挫折感,还是让杨改革很是郁闷。
“……呃……”刘宗周半响没回过神来。
“这件事,卿家就按照朕的意思办吧,不过,却也不要明着说是朕的意思,卿家是实际审案人,有较大的自由裁量权,就自己想办法吧……”杨改革无力的说道。
“……臣领旨!……”刘宗周想了想,还是答应道,他好歹也算是皇帝的人,如今皇帝要这么审案,他也不好驳了皇帝的意思,他心里也矛盾。
“……陛下,恕臣无状了,可是因为那红衣‘女’子?……”刘宗周回过了一些神,又咬牙问道,他眼中的皇帝向来英明神武,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宫外的‘女’子而做出什么荒唐的事,可等他回过神来,皇帝似乎很荒唐……
“……不是,若是朕为了她,就不会让她出来做这事了……”杨改革很干脆的说道,甚是郁闷。杨改革却是真话,挑开这个马蜂窝,杨改革也是犹豫了很久,北京城作为工业化比较集中的城市,工人,市民阶级发展得比较快,若是不处理好这方面的事,会阻碍这个阶级的发展。
“啊!……陛下,那……”刘宗周茫然了,皇帝居然否认了,居然不是为了那个‘女’子?还说什么为了她就不会让她出来?莫非,皇帝是故意让那个红衣‘女’子出来找麻烦的?看皇帝,也不像是说假话啊!可……,这事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了,刘宗周茫然得很。
“没什么,此事为什么这样做,卿家回去了不妨多想,多参详,但,事情一定按照朕吩咐的做……”杨改革说道。
“臣领旨!”刘宗周带着茫然领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