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在路上,风雪间,我的身后是一群狼。
雪地一片狼藉,堆起的雪被削下去厚厚一层,形成一个数丈方圆的雪坑。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久久不散,不时响起几声愤怒的低吼。
男子从地上摸起匕首,蹲在狼尸边,呼出的热气看得出他此时很疲累,满是血污的脸已经看不真切,通红的眸子里布满血丝。
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如是在身上挂着一条条布条。污泥,血迹,使得男子看起来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男子熟练的划拉着手中的匕首,在狼尸上割出一道口子,跟着从肋下拿出一个水袋,灌了一袋冒着热气的狼血。
男子回头看了眼不远处不曾离去的几匹狼,轻笑了一下,将水囊凑到唇间,咕咕灌下一口。
刺鼻的血腥味让男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感觉到喉间温热的液体,男子全身都暖了起来。
一口气灌下半袋,男子再又低头,重新灌满水袋之后,缓缓站了起来。
远处的狼朝着男子龇牙咧嘴,见他走出雪坑,又都退了退,男子自地上拿起长枪,用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谢了!”
狼这种动物,换在平时男子是不愿意招惹的,然而现下的状况非是他去招惹,而是这些畜生主动找他麻烦。诺大的极北草原,很不巧遇上了狼群,一行百里,他已经记不清杀了几头了。刚开始是一群,现在就剩下跟前的这六匹,狼群在锐减,他身上的布条也越来越多。
男子身上染了太多血,有狼血,自然也有人血。
想着前路不知还有多远,或许某天也会喝人血吧。
男子稍微犹豫后继续南下,身后那个很小的狼群自然也跟着他上路。男子与这群狼,都已经有了某种默契,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了。
就在男子离开半个多时辰后,一队骑兵出现在这个小小的战场。
“这已经是第十一头了,此人倒是顽强!”骑队主将李冉在看了战场之后,对身边的人说到。
“是啊,这样的人物,我等追上又有何用?”身边副将无比沉重的说了一句,一路上见了那人的手段,饶是他们这些同属军中的汉子都不觉脊背发凉。
“看此处凌乱,那人想必已是穷途末路,再下去不用你我出手,他也会被狼群撕碎的!”李冉扫了眼地上的脚印,想了想到:“何况我们也不用追上他,这条路上想收他性命的大有人在,我们就不用掺和了。”
副将点了点头,“将军说的是。”
李冉一声大呵,“走。”
接下去的几天都相安无事,越往南,天气也就渐渐暖了下来。后面跟着的狼群已然变得焦急,那种嘶嚎更频繁了。男子这些天有意减慢行程,调理着自己身体,以使自己尽可能的恢复一些。他很清楚身后那几头畜生已是到了暴走的边缘,单挑还好说,群架却是他承受不起的。
身后跟着的骑队他也是晓得的,也能猜到是他派来的人,至于为何一直不向他出手,对于那位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一些,也就不去理会。如此倒也好,起码他不用担心会过早死在这几头畜生爪子之下。
他不见得能活下去,但他知道他不会死在这极北草原,不然他现在不会是伤痕累累的走在冰天雪地里的一个人,而是被丢弃在某处冰窟窿里的一具死尸。
很多事他不想承认,然而容不得他不承认,好在都过去了,该还的都还的差不多了。
明知路是条死路,但他还是走的很稳。
这一日,天再次阴沉下来,稍晚时候落下雪来,这不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却可能是他所能看见的最后一场雪。所以他停下了脚步,微扬着头,任由鹅毛般的雪片落在他的脸上,化开,落进他的眸子深处,再润湿了他的眼。
雪越下越大,他抹了把脸,又蹲下身去,抄雪搓了搓脸,洗去了脸上的血污。
他的脸色很白,白的像个死人。或者在他踏入极北草原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后他回过身,看着身后的狼道:“是时候做个了结了。”似是在和那几头畜生说话,似乎又不是。
有风卷起千层雪,风雪过后,后方雪地上出现一人,那人看着男子,怆然道:“你不该来啊,你应该死在边城,死在那个真正冰天雪地的地方,起码那里你还能感觉到心还是热的啊!”
男子扯着嘴角,淡然笑着。
狼嚎阵阵,男子敛笑,正色道:“都一样啊,死在哪都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