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就干活,叹什么气?”成羽忧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半截身子探到桑宛凝面前,上下瞧瞧,说:“你这叫拖地吗?我看是地在拖你吧,你瞧瞧你瞧瞧,你以为你自己是赵飞燕吗,身轻如燕?这么大一个块头压在这小小的扫把上,扫把都快要被你给压破了。”
桑宛凝瞪他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过身来拖身后的地。
这个成羽忧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放着大少爷不做跑到这种地方来伺候人,而且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法术,居然一来就当上了三楼的领班,成为了桑宛凝的顶头上司。
这一个多星期来,利用职务之便,不知道欺压了桑宛凝多少次,桑宛凝对他早已是恨之入骨,就只等着什么时候找个借口把他狠狠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成羽忧见桑宛凝居然蔑视他的存在,胆敢不理他,一窜窜到桑宛凝跟前,一手揪住桑宛凝的扫把一手抓住她的胳臂说:“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我告诉你,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领班,你得听我的!”
桑宛凝尽量压住心里的火气,心平气和的说:“我知道了,领班大人!我这不是在干活吗?能不能麻烦您到那边去歇着,都盯着我找碴一天了,您都不嫌累吗?”
成羽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珠一转想了想又说:“VIP包厢是哪个?今天晚上有重要客人要来,老板要我带领你们把里面好好布置一下。我刚来,对这里不熟悉,你现在带我去吧。”
切,撒谎也不知道撒个VIP点的,这么低级的谎话也说得出口,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做过的事情似的。
桑宛凝不相信的斜眼看着他,说:“你对这里不熟悉?你以前不是早来过这里吗?故地重游怎么会找不到地呢?”
成羽忧这回是真的莫名其妙了,他挠挠头想了想,正要问自己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这时,一个三十几岁脸上有条疤的男人,从楼梯口上来走到他们面前,眼睛审视的打量着成羽忧,话却是对桑宛凝说的:“请问,你是顾小寒顾小姐吗?”
桑宛凝只觉得这个男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见过他,来人见桑宛凝点点头,便将手里的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交给她,恭敬却面无表情的说:“这是小马哥让我交给你的。他说纸盒里有一封信,顾小姐看了就会什么都明白的。”
桑宛凝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个人就是在一个多星期前,和马锐一起坐在包厢里的那个男人,当时他一句话都没说,所以自己才会没什么印象,不过他脸上那条疤自己却记得。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那个樊雷就亲自来到酒楼,说是小马哥吩咐他来向林竹小姐赔礼道歉的,并且送了林竹一个新款手机,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大家是有缘人,以后一定会经常联系的。
真是开玩笑,他那种人,谁要和他经常联系啊。
林竹最开始坚持不要,桑宛凝也不主张她收下,樊雷就说这是小马哥的意思,如果林竹不收下这个礼物,他回去不好交差。希望顾小寒她们发发善心,不要让他为难。
尽管樊雷的话说的及其客气,态度也好,可桑宛凝还是很不喜欢他,总觉得他那人看谁眼神都阴恻恻的,让人忍不住寒毛根根竖起。
桑宛凝一头雾水的接过纸盒,刚想拆开看看,一扭头发现成羽忧脖子伸得老长,盯着自己手里的纸盒一脸的疑惑,便瞪他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拿着纸盒转身进了女卫生间,留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无可奈何的成羽忧在原地团团转。
桑宛凝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有一件淡紫色的衣服,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条缀满碎花的连衣裙,马锐在信里写的是:今天晚上九点,希望你可以穿上它来VIP包厢一趟。
桑宛凝把裙子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着,纳闷的自言自语:这裙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好象以前在哪见过一样,是看谁穿过呢?
噢,想起来了,以前顾小寒自己就有一条这样的裙子,那还是自己和顾大寒第一次来木城的小姑妈家玩时,妈妈给买的。
可是那还是自己十三、四岁时候的事,那条裙子早已经小得穿不了被收到箱底去了,这个马锐是从哪弄来这样一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很多的裙子的呢?
八点半,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的桑宛凝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又低下头来继续洗盆里的碗碟水果托盘杯子之类的东西。
九点?她桑宛凝哪有时间哪,再说了,她又和他不熟,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要照做?恩,不去了。
桑宛凝从刚才犹豫到现在,不知道是该去还是不去,这会总算决定了,心里一下子就轻松起来,边洗着碗边快活的哼起了一首歌。
在桑宛凝不远处已经站了很久,不停的制造出各种动静摆出各种造型想引起桑宛凝注意的成羽忧,见桑宛凝始终不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一眼,这会还自顾自一脸惬意的唱起了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想想自己为了和她斗气,辛辛苦苦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干这伺候人的活,还不敢和林荷娜说实话,只骗她自己要去参加一个足球俱乐部的活动,晚上不能和她一起去舞蹈室练舞了。
自己为此还担惊受怕,深怕林荷娜知道实情后找自己拼命,自己每天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她顾小寒却如此没心没肺的像没事人一样逍遥快活的不行,每天宁肯对着厨房那个秃了大半个顶一脸色相的炒菜的老李笑得不亦乐乎,也决计不给自己半个好脸色。
更可气的是,今天晚上居然还有一个什么小马哥阿牛哥的给她送礼物,虽然自己没见过这个什么小马哥阿牛哥的,但光是看那个送东西来的刀疤脸那德行,估计能看上她顾小寒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又老又矮又丑,八成还凸着个大肚子,要么就是像老李一样,头发已经掉得一根都不剩,看她那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知道送的是什么。
哼,还不给他看,谁稀罕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呀,真是的!他才懒得知道你顾小寒的事呢。
成羽忧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失望愤懑,几步走到桑宛凝面前,踢一脚装满碗碟的木盆,却绷着脸什么都不说。
桑宛凝抬头看一眼,见又是他,便甩甩手上的泡沫说:“你这人怎么老这么阴魂不散呀?我说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呀?我又不是你的什么娜娜,我长得这么不上档次,你老跟着我,就不怕掉了您成大帅哥的价吗?”
成羽忧没有接腔,往桑宛凝坐的小凳子上一坐,差点没把桑宛凝给挤到地上去。
他没有理会横眉怒目的顾小寒,沉默了一会,一开口却是委屈至极的语气:“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就像你对别人一样?”
这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一副表情,还有说话的语气?
桑宛凝怔了怔,说:“我,我怎样对你了?我对别人也是这样。再说了,难道你对我就很好吗?还不是一样凶巴巴的!”
成羽忧闻言,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桑宛凝,说:“那我以后不对你凶了,你能不能也不要对我凶了?”
桑宛凝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疯子,难道别人要是对我客客气气的话,我会冲着他乱发脾气吗?”
成羽忧闻言大喜,脸上的晶亮晶亮的一双眼睛透出喜悦的光芒,激动之下两手掰过桑宛凝的肩膀不停的摇,说:“真的吗?那我以后一定对你客客气气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怎么样?这样应该算是对你好了吧?”
桑宛凝被他摇得快要晕过去,扑哧一声笑出来,嘴上却骂道:“呸,谁要你对我言听计从了?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成羽忧脑袋一歪,装可爱,笑道:“你是我亲爱的顾小寒啊!怎么能说不是我的什么人呢?好了,晚上下班后,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桑宛凝想了想,又问:“你不和杜骏学一起回去吗?”
成羽忧说:“他今天晚上有事,早就和我说好了,让我别等他。再说了,就算他要和我一去回去,咱俩也可以一起回去啊。”
桑宛凝笑笑,看着开心的成羽忧,自己心里也开心得不得了。
对峙了这么久,原来自己就是在等这个人向自己求和,等这个人能和自己这样平心静气和睦温馨的说句话,那些装出来的不满不耐烦,还有虚张声势的讨厌与生气,原来都只是在和这个人怄气,气他对自己的怠慢轻视,气他从不肯对自己好好说话,也气自己配不上他,气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漂亮优秀,不能成为他的骄傲。
可是不管怎么样,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如果你真的爱上了一个人,那么不管他曾经怎样的伤害过你,怎样的让你难堪失望甚至生不如死,不管现在心里对他还有多大的埋怨误解,只要他肯对自己笑笑,温言软语几句,那么从前的一切都会在瞬间烟消云散。
那些为他流过的泪受过的伤通通都会心甘情愿不再记得了。
所谓的不能原谅不能释怀,皆是因为爱的不够深,所以宽容才会相应的不那么舍得拿出多少。
桑宛凝和成羽忧这两个互相敌视了这么久的冤家,今天总算是冰释前嫌言归于好了,两个人都喜形于色,掩饰不住,也没有想过要掩饰脸上的激动,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咧开嘴傻傻的笑。
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世界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桑宛凝在顾小寒的身体里这么久,这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这个念力强大的可怕的女孩,心里也会有这样强烈的喜悦。
不动声色的站在大厅的另一头,叼着一根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的马锐,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光。
他吸一口烟,转身走进包厢,跟在他身后的樊雷和骆宾对视一眼,然后樊雷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小马哥,要不要调查一下那小子的来历?”说完,仔细观察着马锐的脸色。
马锐没回答,只沉默着抽烟,过了一会儿,掐灭手中的烟说:“给我把那丫头抓进来。”
桑宛凝被樊雷和骆宾一左一右的架进来的时候,马锐已经又点燃了一支烟,正优雅的吸着,向空中吐着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烟圈。
看见桑宛凝进来,也并不说话,只是把桑宛凝晾在一边,甚至都没有看过桑宛凝一眼。
“喂,你们抓我进来干什么?我现在在上班,不能离岗的,快放我回去!”桑宛凝看不清湮没在袅袅的烟雾中的马锐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出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是不管桑宛凝怎么的破口大骂,马锐始终都不开口说一句话。
桑宛凝把桑宛凝能想得到的骂人的话,都骂了个遍之后,渐渐骂得累了,不得不暗暗佩服起马锐的涵养和好脾气,最后索性眼一翻不骂了,往沙发上一坐拿起桌上的一瓶果汁拧开就喝起来。
马锐一直不做声,只是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桑宛凝,一边一根接一跟的抽烟,眼睛里有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不开口,阿雷和阿宾自然不敢贸然开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桑宛凝喝完饮料后又剥开一根香蕉,狼吞虎咽的吃下又拆开一包可比克,恨得牙痒痒,却敢怒不敢言。
从来没有见过小马哥这样纵然一个女人呢。
桑宛凝抱着薯片片吃了一阵后,看着马锐说:“你烟抽得这样凶,总有一天会给抽死的!”
马锐总算开口道:“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桑宛凝翻个白眼,说:“才不是呢,你这样霸道,人家不想来,就采用暴力手段胁迫,你这样不讲道理,我干吗要关心你?”
马锐掐灭手中刚点着的烟,靠在沙发背上,又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桑宛凝。
桑宛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放下手中的薯片说:“你这人怎么老喜欢盯着别人看?还一句话都不说。喂,我现在问你,你叫我上这来干什么呀?你别老盯着我看呀,说句话呀!喂,你要再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可就走了哦,我走了哦。你可别再叫人把我抓回来哦”
马锐像是神游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对桑宛凝的话不置可否。
桑宛凝大喜过望。
桑宛凝试探着站起来,准备溜出去,马锐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六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桑宛凝忍不住停住脚步,回过头问他:“什么六年了?你在说什么呀?”
马锐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桑宛凝说:“你还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让人难忘。”
什么跟什么啊。
桑宛凝大惑不解,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马锐继续道:“可是,又好象变了很多,变得让我没有安全感也没有信心了。”
桑宛凝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正要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马锐却突然像累极了一样,颓然的向后一仰,深深的坐进了沙发里。
然后手一挥,樊雷和骆宾很迅速的推过来一辆上面摆着已经插好了蜡烛的生日蛋糕的车子。
等樊雷和骆宾自动退出房间顺便把门关上后,马锐看着桑宛凝说:“你怎么不走?你不是不愿意待在这吗?”
桑宛凝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实际上桑宛凝并不十分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没走的原因,总之就是感觉自己不应该走一样,还好不待她开口,马锐继续道:“既然没走,就过来这边,坐下来陪我过生日吧?”
他伸出一只手冲桑宛凝招着,桑宛凝很诧异,问:“今天是你生日?”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向他这边走过来。
马锐见桑宛凝居然很温顺的坐到了他身边,稍觉意外之后不禁嘴角上扬笑了笑。
桑宛凝东张张西望望后,问:“就我一个人陪你过生日么?”
然后数数蛋糕上插的蜡烛,又问:“你今天过三十六岁生日?”
马锐说:“是的。这是第二次只有你一个人陪我过生日。只可惜你没有穿上那条紫色裙子,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能来这里陪我就已经很好了~~~”
桑宛凝忍不住打断他,问道:“哎,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老是怪怪的,什么第二次陪你过生日啊?我们以前认识吗?可是,我好象不认识你啊。我什么时候陪你过过一次生日啊?”
马锐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问完,他又期待的看着桑宛凝,见桑宛凝最终还是摇摇头,失望之余,有点沮丧的说:“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算了吧。毕竟,已经这么久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已经变了太多,既然回不去了,忘记了,也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