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彰说要来求亲?欺人太甚了!
薛老太太气的不得了,和薛镇扬道:“他们济宁侯占的不就是个爵位,这么百年下来家底早就被败光了吧,我们这样的人家,用不着怕他们。”又道,“这一次断不能让他们轻易脱身了,就是扯也得扯块肉下来。”说完,气恼的拍着扶手,视线一转又看到半安和春岚还没拖走,就喝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拖出去!”
“娘,您现在打死个丫头又有什么用。”薛镇扬不耐烦的摆摆手,对陶妈妈道,“先把人看管起来。”
陶妈妈一时不知道听谁的,等了一会儿见薛老太太没有再反驳,就让人将半安和春岚带出去。
“不是因为怕他们。”薛镇扬冷声道,“济宁侯就是尸位素餐,满府里浑浑噩噩,为了银子他们连百年勋贵的脸面都不要了,和陶然之称兄道弟,钱宁手足情深,我们去和他们斗,就是最后赢了又能如何,圣上如今没有动他们的心思,我们添油加柴的只有吃力不讨好,更何况,这事儿本就是我们吃亏,闹出去,到时候就真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薛老太太语气还是软了下来,她深知道薛镇扬说的有道理,可是想到周文茵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被人毁了,这事儿放在谁家身上也吞不下这口气,“明天那姓蔡的只要敢派人上门提亲,我就敢带着人上济宁侯府,我倒要看看济宁侯府吃的米是不是都要比旁人精贵一些。”
不能闹大,但是薛老太太去济宁侯府上还是可行,要不然他们真当薛氏是小媳妇,逆来顺受。
“文茵怎么办。”薛镇扬看着薛老太太,“广东那边可要去封信?”
薛老太太皱眉,沉声道:“她这个月末就要启程来京城,你的信去不去都是一样的,何必让她更着急,回头路上出了事。”说完人也冷静了一些,看着方氏道,“你去把方幼清给我找来,她和茵姐儿一起出去,怎么着也要给我个交代才是。”
方氏一愣,这事儿怎么也不能赖在幼清身上,她拿帕子擦了眼角的泪:“这事儿和幼清没有关系,她还因为担心姐姐下去找,差点在山里迷路。”
“你偏心都偏的没影了。”薛老太太怒喝,“她们两个人一起去,自然要互相照顾的,没的一个出了事,另外一个却袖手旁观。我看那丫头就是心思不纯的!”
方氏暗暗不满,皱眉道:“儿媳不是偏心,幼清年纪还小,莫说她不知情,就是知情还能做什么不成,到时候岂不是……”一起搭进去了。
薛老太太气不打出来,平日说她,她气都不敢吭,但凡说那丫头一点不是,就跟捡了几个胆子似的,想到这里薛老太太就眯着眼睛望着方氏,仿佛下一刻就能和方才一样甩手再给这个儿媳一个耳光。
“娘!”薛镇扬头疼欲裂,“您现在纠缠这些有什么用。”指了指房里,“文茵还在里头,您进去劝劝吧,免得这丫头想不开。”
薛老太太冷哼一声,甩袖站起来进了房里。
薛镇扬转目过来看着方氏,方氏歉疚的望着薛镇扬。
“先回去再说。”薛镇扬负手往外走,方氏只得跟上,等回到智袖院方氏就将事情前后又细细说了一遍,“……那孩子平时也是谨慎的,今天怎么就犯糊涂了,这事可怎么是好。”
薛镇扬揉着额头接过陆妈妈端来的茶喝了两口:“能怎么办,不管这事有没有传出去,先把她的婚事定下来,就算到时候外面的人不说什么,薛梅来了也不好交代。”周文茵住在这里,他们一个舅舅一个舅母却没有把孩子照顾好,让她出了这种事,以薛梅的性子,非得大闹一通才好。
“姑母来了事情也是如此。”薛霭淡淡的的道,“此事还要看表妹的意思,她有什么打算!”显然不愿意再管周文茵。
薛镇扬没有注意到薛霭的反常,若是平常以他的性格,大概会站出把这事担下来,可是今天他不但一点意思未露,甚至还似有若无的露出厌烦的情绪。
“季行说的也对。”薛镇扬微微颔首,“等文茵情绪稳定之后,再说这件事吧。至于蔡彰那边我去回他,若他真欺人太甚,我们薛氏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和钱宁勾结的事……动不了钱宁,扯一个济宁侯他薛镇扬自问还有这个能力。
几个人不再说话,那边薛潋蹬蹬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道:“出了什么事,我回法华寺你们竟然招呼不打就走了,我打听半天也没打听出个什么事来,紧赶慢赶的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都沉着脸也不说话,方氏看着薛潋就道:“不是让你陪着你表妹的吗,你去哪里疯玩去了。”
“我……”薛潋眼睛一转本来想找借口,可方氏一提幼清他顿时跳了起来,面露惊恐的道,“娘,不会是表妹出事了吧?她怎么了,是摔着了还是磕着了?”说着就一副要去看幼清的架势。
“你别闹腾了,吵的我头疼。”方氏摆着手,“不是你方表妹,是你周表姐。”
薛潋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吓死我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态度不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薛镇扬,暗暗庆幸没有人发现他的失态。
“那表姐又怎么了。”薛潋抓了把扇子扇风,又抢了薛霭的茶喝了几口,房里没人回答他,薛潋也不气偷偷朝陆妈妈打眼色,陆妈妈就挨着他在他耳边飞快的说了几句,薛潋目瞪口呆,“不会吧?”
陆妈妈点点头,脸色沉重的没说话。
“我去找蔡彰去。”薛潋站起来,“太猖狂了!”
陆妈妈赶紧拉住他:“我的小祖宗,您去蔡家干什么呢?”薛潋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去干什么,难不成召集人手打一架?那以后就是想瞒也不住了。陆妈妈就劝着道,“现在就期望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瞒着掖着没人知道才好,要不然岂不是要逼死周表小姐!”
薛潋颓丧:“按您这么说,就只能把周表姐嫁给蔡彰了。”说完突然想起周文茵和薛霭的婚事,脸色发绿的道,“大……大哥……您和周表姐的婚事,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除了周文茵的名声,如今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了。
周文茵在薛家出的事,无论责任是不是薛家的,但是总脱不了干系的,若是他们撇开不管,岂不是太凉薄了,更何况周文茵还是府里的姑表小姐!
可是薛霭!
方氏拿着帕子擦着眼角,望着薛镇扬道:“实在不成,早点将季行和文茵的亲事定下来吧,原本也是打算等他考中后就……”方氏说到后面心疼儿子有些说不下去,可是心里头又觉得愧疚不安。
薛镇扬紧紧蹙了眉,过了许久他放了茶盅,沉声道:“此事稍后再议。”说完背着手沉默的出了门。
方氏看看薛霭,忍不住哭了起来。
薛潋扯了扯嘴角,偷偷溜了出来一路到青岚苑,也不然让人回禀直接闯了进去:“方表妹!”大大咧咧的在暖阁里坐了下来。
幼清听到声音只得从书房出来,见薛潋也不脱鞋盘腿坐在她雅青色细葛布的褥垫上,就皱眉道:“你怎么也不换衣裳就来了!”说完嫌弃的皱着眉在薛潋对面坐下来,薛潋嘻嘻笑着让绿珠给他去倒茶,隔着炕几和幼清说话,“听说下午你和周表姐在一起?她怎么会遇到到蔡彰,你没遇到他们吧。”
“没有。”幼清摇头道,“我和周姐姐分开了,等我回去就听到她出事了。”
薛潋托着腮,头疼的道:“这事儿还真是棘手,吃了个闷亏,还不能求人评理。”说完叹气,“要不然周表姐可就真的活不了了。”
幼清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
“方幼清。”忽然,薛思琪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随即门帘子呼啦一声掀开,薛思琴叉腰走了进来,颐指气使的道,“你老实说,周表姐的事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小瑜跟在后面害怕的探进头来,幼清朝她摆摆手,小瑜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你脑子坏了是不是。”薛潋一拍桌子,“表姐出事你跑到这里来闹什么,方表妹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她能故意做什么,是把人引过来还是推着表姐去看什么狗屁石碑诗词!”
薛思琪没料到薛潋也在,被他的话一堵,立刻回道:“那为什么表姐出了事她却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我越看她就越不对头。”
“你这是什么逻辑,难不成你巴不得她们两个都出事不成。”薛潋懒得和薛思琪辩论,撇过头去,薛思琪却不甘,“表姐现在难过死了,我不管,你跟我去给表姐道歉!”
幼清望着薛思琪,问道:“周姐姐如何和二姐说的当时的情况?”
“她什么都没说。”薛思琪怒道,“我自己没有眼睛看吗,周姐姐素来稳重又会照顾人,肯定是你惹了什么事连累了她,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和她道歉。”
幼清皱眉看着薛思琪,冷笑了笑。
“你笑什么。”薛思琪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往后……”她说不下去,就跺着脚气的不行,“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幼清点头:“我有同情心,可要分事情和分人。”她低头喝茶不打算再和薛思琪纠缠,“二姐既然担心周姐姐,不如多陪陪她好了。”
“你!”薛思琪说不过幼清,眼睛四处一瞄,就看到摆在多宝格上的玉壶春瓶,也不说话,抄起来就砸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薛思琪依旧不解气,“方幼清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要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甩手就走。
采芩和绿珠几个人惊的纷纷进来,薛思琪推开几个丫头出了门。
幼清挑眉望着薛潋,薛潋歉意的朝她笑笑:“你别她计较,她就是个没脑子的人。”又尴尬的指了指地上的碎片,“这壶我那里也有一个,我赔你。”
“好。”幼清吩咐采芩,“跟着三表少爷回去拿一只春瓶来。”
薛潋扯了扯嘴角,说不出话来。
周文茵房里的几个丫头悉数被关起来了,这会儿她房门口只有一个端秋守着,周文茵背向着外面默默的垂着泪,端秋在外面听的心疼,都说姑娘家就跟那花似的要善待,不但因为她们娇贵,更因为脆弱,比如周表小姐,早上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不过几个时辰就出了这种事,往后别人就是不再提,可这事儿就跟那瓷器砸出来的裂缝,怎么也盖不住了。
“表小姐。”端秋给周文茵端了杯茶进来,轻声哄着道,“您起来喝口水吧,一直这么哭,眼睛可要哭坏了。”
周文茵转过身来哀求的看着端秋,哽咽的道:“坏了便坏了,我如今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端秋听着一愣,道,“您千万别说傻话,日子好好的咱们踏踏实实过,胡思乱想的会伤了身体的。”
周文茵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像断了线珠子似的打湿了枕巾。
端秋叹了口气,周文茵就握着她的手,问道:“好姐姐你帮帮我,帮我寻个刀或是找个绳子来可好,我便是死了也会记得你的好。”
“表小姐。”端秋吓的噗通一声在床边跪了下来,求着道,“您可不要吓奴婢!”
周文茵无力的躺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阖府里死气沉沉的,烟云阁里头更是阴云密布,压抑着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薛镇扬前脚刚出门,后面蔡彰请来的媒婆就上了门,方氏当然不肯见,那媒婆就站在侧门口和守门的几个婆子道:“……这也是我们五爷和周小姐的缘分,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五爷肯定不能做那负心汉。所以一大早就让我过来讨周小姐的庚帖呢!”
守门的几个婆子听的面红耳赤,终于知道什么叫无耻,什么叫脸皮比那城墙厚。
那媒婆又道:“周小姐年岁也不小了,娶回去正好生养,只要这里说定了,明儿我们五爷就去信到广东和周大人商量一番,到时候再去求道圣旨,周小姐一嫁过去可就是诰命夫人了。”
“滚!”媒婆的话还没说话,就瞧见陆妈妈提着个大扫把挥着过来,“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吗,把门关了,给我照死里打,出了事我担着。”
守门的几个婆子听着精神一振,不给那媒婆的反应的时间,顿时关了门给那媒婆一顿好打。
直打的进气多出气少,又开了门将人丟了出去。
人一打完,那边陶妈妈就带着人赶过来了,见陆妈妈已经把人打走了,顿时会心的一笑带着人又回去回禀薛老太太去了。
薛老太太听完砸了一个茶盅,和陶妈妈道:“走,我们去济宁侯府讨公道去。”说完就换了衣裳带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去了济宁侯府。
方氏赶来的时候薛老太太的马车已经走了,方氏和陆妈妈面面相斥:“济宁侯府要是那讲理的人家,又怎么会养出蔡彰这样的浑人来。”说完直叹气,“娘这一趟去定会惹个一身腥回来。”
媒婆来闹了一通,原本府里没有去的人还只是猜测,如今更是添油加醋沸沸扬扬,几乎人人心里都对昨天有了自己的猜测和版本。
周文茵站在房里,窗户开着浅浅的缝隙,耳边是来自各处对她的嘲讽和讥笑声。
她崩溃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不过一个多时辰薛老太太就回来了,她气的脸色煞白和陶妈妈道:“那样龌龊的人家,比那乡间地主还要霸道不讲理,这个事怎么也不能轻易算了,明天我就去告御状去。”
陶妈妈知道薛老太太气的不轻,也不好火上浇油,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两个人刚进院子里,就看到客房里头闹哄哄的吵成了一片,她三两步过去喝道:“闹什么,还让不让表小姐休息了。”不等她话说完,就看到几个人丫头婆子中间的周文茵。
正脸色发黑的躺在地上。
最显目的,是她脖子上那一条纯白的绫布!
“我的茵姐儿啊。”薛老太太过去一把将周文茵抱在怀里,“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啊!”
周文茵无声无息的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她的怀里。
“快去请郎中啊。”薛老太太推着端秋,“快去!”说完去掐周文茵的人中,哭着喊着,“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要不然祖母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啊!”她低头就看到周文茵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一条勒痕,越发受不住的抖了起来。
“先把人抬到床上去。”陶妈妈也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扶薛老太太起来,又指挥着几个丫头把人抬起来,房里一时间乱糟糟的,没过一会儿方氏带着薛思琴几个人赶了过来。
幼清安静的站在门口,薛思琪和薛思画在吓的在一边哭了起来,薛老太太朝方氏喝:“派个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啊。”
方氏点着头让人去看郎中。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守着的吗,你们都是死人吗!”薛老太太怒不可遏,要是周文茵有个三长两短,她非要把一屋子人的活埋了陪葬,端秋吓的跪在地上,哭着语无伦次的道,“表小姐说要喝水,奴婢就去倒个水的功夫,回来房门就从里头插上了,奴婢觉得不对劲和端夏合力将门撞开……”
薛老太太气的倒仰,回头去看脸白如纸的周文茵。
薛思琴劝着薛老太太:“您老注意身体,就是表妹知道了,也不希望您因为她伤了身子的。”薛老太太哪里能听得进劝,哭着道,“你们一个个的平日是姐妹长姐妹短亲近的很,现在出了事一个个的都不过来,留着她一个人在这里,她怎么能不胡思乱想。”
薛思琴心里也很难过,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外头有婆子蹬蹬的跑进来,随即打起帘子来,幼清朝里面让了让,随即就看到一身杭绸直缀,打扮的丰神俊朗的封子寒带着个药童进来,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幼清,朝她眨了眨眼睛,才神色庄重的到床边去了。
薛老太太一看到封子寒来就黑了脸,陶妈妈压着她的手臂低声道:“您再不喜欢,可他医术无人能及,许多人家就是费了千金都求不到他露面,如今他肯来救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明白。”薛老太太咬牙忍了,给封子寒让位子。
封子寒号了一刻的脉,又掀了周文茵眼帘看了看,摇了摇头,薛老太太被他这动作惊的腿软,急着问道:“神医,她人怎么样了。”
“哦。”封子寒回道,“没什么大碍,我施个针就好了。”说完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方氏道谢:“请您多费心。”就带着几个女儿往外走,薛老太太不相信的看着封子寒,封子寒也不看她铺了针包拿了个银针捏在手里,薛老太太被陶妈妈拉着出门,等一行快要退出去时,封子寒忽然回头指着幼清,“让那小丫头留下来帮我。”
众人一愣,幼清本来还庆幸,一听他的话顿时黑了脸,封子寒好像没看见似的:“她一个小姑娘,总不能让我亲自动手给她脱衣服吧。”
“这……”方氏迟疑,“要不然,留个婆子帮忙行不行。”
封子寒不同意,薛老太太看着幼清,就想到了周文茵的不幸,越发的厌恶,摆着手道:“救人要紧,让她留下来吧。”凉她也不敢做什么事。
薛思琴拍了拍幼清,低声道:“为了周表妹,你就辛苦一下。”
幼清抿唇笑笑点了点头,其它人退了出去,小药童把门关上,幼清走过去站在封子寒面前,语气不善的道:“让我怎么帮!”
“不用。”封子寒笑嘻嘻的摆着手,“你在一边陪我说说,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幼清忍了许久才没有让自己发火。
“我说。”封子寒掀了周文茵衣袖,行云流水的施了几针,“你们家怎么一会儿有人生病,一会儿有人自杀?”又道,“这姑娘是不是昨天被蔡彰调戏的那个啊,小姑娘……”他关切的看着幼清,“你没事吧。”
这件事传的这么快,连封子寒都知道了,幼清挑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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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不是稀罕事,蔡彰现在可是到处在说。”又道,“除了聋子,大概是人都知道了吧。”
幼清还没有说话,原本躺着的周文茵猛然睁开了眼睛冷冷的望着封子寒,眼中满是愤恨,封子寒被她看的一愣,随即拍拍胸口道:“吓我一跳,你醒了也吱个声啊,我还当误诊了呢。”
周文茵不说话,视线一点一点移到幼清脸上。
幼清也不动,神色轻松的看着周文茵。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过了许久周文茵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劳清妹妹来看我,真是感激不尽。”
“姐姐客气了。”幼清神色淡然,“姐姐何必想不开呢,人活着才是最好的。”
周文茵紧紧攥紧了拳头,面上压着情绪,一字一句道:“妹妹说的对,我当然要好好活着,不但要好好活着,还要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看着,嫉妒着!”
幼清不置可否,颔首道:“唔,那就祝福姐姐生活越来越美好。”指了指她脖子上的勒痕,“下次记得打个死扣。”
周文茵大怒,咬碎了一口的牙。
封子寒听出了夹枪带棒,暗暗啧叹不已,立刻卷了针包起身:“没事了,再见!”此地不宜久留。
“我送您。”幼清送封神医出去,身后周文茵突然喊道,“外面自有人送她,妹妹不如再陪我坐会儿吧。”幼清微微挑眉回头看着周文茵。
封子寒滋溜的出了门,片刻都不耽误。
幼清居高临下的周文茵,周文茵似笑非笑的回望,没有半点在人前的痛不欲生,她冷笑了一声,道:“妹妹这会儿心里如何想的?让我来猜猜好了。”她顿了顿道,“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声名狼藉,表哥肯定不会娶我,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的妻子,理所应当的留在薛家?是啊,你这样的身世,能嫁给表哥不知高攀了多少,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花了那么的手段,勾引大表哥对你动心,现在离你的欲望是不是又更近一步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幼清浅笑着看着周文茵。
周文茵又道:“得意也没有用,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吃了亏,可我和他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以表哥的为人,不可能不管我的死活,就算是昧着心他也会娶我。你想进门,可以,那就给我磕头倒茶,我可能会勉强承认你这个妹妹。”
幼清像不认识周文茵一样,素来清高的人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这样尖酸刻薄的话也能说的出来,她不由回想上一世认识的周文茵,在薛家人人喜爱,做事得体,为人落落大方,没有人提起她不竖起大拇指,夸薛梅家教好,养了一个顶顶出色的女儿。
可是现在的周文茵,像个泼妇似的,莫说教养,就连女子的样子都没有了,恶心的令她不愿意多看一眼。
幼清转身就走,周文茵气的将身下的床单撕碎,她咬牙道:“方幼清,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说完就放声哭了起来,她声音一起外头薛老太太就推门而入,一见周文茵掩面痛哭,而幼清却一副漠不关心打算离开的架势,新仇旧恨涌上来,她气的一挥手就朝幼清扫过去。
她当初在锦乡侯府时,连婆母的脸都是想给就给的,怎么可能现在让薛老太太打,幼清当即就避在了一边,薛老太太扑了空身形一个不稳就朝前头栽了出去,陶妈妈眼捷手快的扶住她。
“你这个小畜生!”薛老太太恨的心口疼,“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忤逆犯上,没有人教你,我来教!”
众人吓的怔了许久,毕竟薛老太太再怎么不待见方表小姐,可还没有言语上骂过她,更何况动手呢,而方表小姐呢,平日柔柔弱弱的,这会儿竟然就这么直挺挺的避过去了,薛老太太怎么能不生气。
“娘!”方氏忙推开薛思琪挤了进来,一把将幼清护在身后,“娘,清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许是被吓坏了,您别怪她。”说完推着幼清,“你快回去。”又朝薛思琴打着颜色。
薛思琴过来拉幼清。
薛老太太气的指着方氏母女两:“你们是要造反是不是。”她耳边听着周文茵的哭声,就想到今天早上在济宁侯府受伤的侮辱,越发的生气,转头看见门口边摆着的鸡毛掸子,抽起来就要打薛思琴……
“祖母!”薛霭大步跨了进来,一把拽住薛老太太的胳膊,“有什么话您慢慢说,这几次三番的动怒,您担心身体。”
薛老太太一愣,薛霭已经从她手里将鸡毛掸子抽了出来交给陆妈妈,扶着薛老太太往房里走,薛老太太反应过来,不满的瞪着薛霭,可却舍不得在众人面前说薛霭的不是。
“祖母!”周文茵收了哭,穿着湖绸的中衣,赤着脚下了地跪了下来,“您不要怪清妹妹,她也没有料到会出这种事,更何况,她身体不好,我又是姐姐,即便是遇到这种事也应该我这个做姐姐的保护她才是。”好像她是为了保护幼清一般。
薛思琪听着就怨愤的去看幼清。
“你处处为人家想,可人家呢,只怕在背地里笑着呢。”薛老太太冷冷的扫了眼幼清,“你给我起来,别胡思乱想,有祖母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周文茵摇着头:“是我错了,我让大家跟着我一起受罪,你们就让我死了也就罢了,我对不起祖母和舅舅,舅母!”说完,泪眼朦胧的去看薛霭,“对不起大表哥。”哭的越发伤心。
薛老太太话赶话,顿时脱口就道:“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你仔细养好身体,等你好了我就把你和季行的婚事定下来!”
周文茵听着一愣,摇着头眼泪横流:“祖母……我不能连累大表哥,您就让我去死吧。”说完匍匐在薛老太太腿边。
“说什么胡话!”薛老太太抱着周文茵,“这个时候他怎么能不顾你死活!”
方氏抿着唇,没有说话。
薛霭却是毫无征兆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大家只当他心里难受出去避避而已。
薛老太太抱着周文茵,跺着脚骂济宁侯:“那样的人家,说好听点是百年世家,说的不好听,活该一代代的亏下去,我看,早晚会断子绝孙。”
大家听的只觉得头疼,这都什么时候,骂了有什么用呢。
到了下午,仿佛是回应薛老太太骂人似的,蔡彰带着媒婆亲自登门了。
薛镇扬在花厅里见了他。
蔡彰穿着一件湖蓝的杭绸直缀,腰间是竹叶青的丝绦,头上戴着珠冠,长的也算周正,只是那一双不算大的眼睛眯着笑着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总觉得他笑容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事情来。
“不知道蔡五爷来有何贵干。”薛镇扬高居主位,也不请蔡彰坐,很不客气的样子,蔡彰笑着行礼道,“薛侍郎。”直言不讳的道,“蔡某明人不做暗事,今天我是来求亲的。”
薛镇扬一拍桌子站起来:“蔡彰你欺人太甚。”
“薛侍郎息怒,喜怒!”蔡彰很有礼貌抱拳,“在下就是因为不欺人,所以才几次三番的登门求亲,事到如今,事已至此,薛侍郎只有将周小姐许给在下,这件事才能完满的画上句号,若不然,不但周小姐,只怕阖府里的小姐名声都要打个折扣了。”
薛镇扬怒不可遏,指着蔡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冷哼了一声,“你不要以为我耐你不了。”说完,一挥手,“来人,把这登徒子给我打出去!”
蔡彰一愣,就看见从四周蹿出来好些个身高力壮的小厮,立刻见好就收:“既然如此,那蔡某就告辞了。”说完大步朝外面走,可等他背过身去,身后的拳头就跟雨点似的落了下来。
蔡彰一路跑出薛府,他站在薛府门口哈哈大笑,声若洪钟似的道:“薛侍郎,蔡某此番定要抱的美人归,一定会在来的。”说完对着薛家的大门啐了一口,才扬长而去。
第二日一早,满朝文武见到薛镇扬都是交头称赞,为了子女能不惜自己的清名和蔡彰那一个粗坯动武,乃真丈夫!
绿珠给幼清分着线,咕哝道:“周表小姐也真够心狠的,半安和春岚还关在柴房里,三天都没人送口水进去,她也不管,还是贴身的丫头……”失望的摇着头,采芩就点着她的额头道,“她现在自身难保,还能分神去管别人?!”又问幼清,“大表少爷会不会真的娶周表小姐?”
娶不娶?就看周文茵的手段了!即便她最后嫁不出去,不还有个死心塌地的薛明嘛,想到这里幼清问道:“怎么这两天二少爷没有来?”
采芩摇头:“奴婢也没有听说二少爷来的事,小姐是想做什么?”
幼清挑眉,轻笑着道:“帮帮他!”
采芩和绿珠对视一眼,没有懂幼清的意思。
这是小瑜从帘子外面露个脸进来,轻声道:“小姐,周表小姐回了自己院子里,刚刚还然端秋姐姐抱了许多东西去外院找大少爷了。”
幼清微微一愣,问道:“抱的什么东西?”
“像是衣服之类的东西。”小瑜压着声音,“奴婢听说,周表小姐打算回广东去么,大概是要和大少爷道别?”
和薛霭道别?幼清放了针线,面上神色不明。
端秋抱着一堆东西到薛霭的书房,就看见薛霭正在书桌后收拾东西,她行了礼,道:“大少爷……周表小姐让奴婢把这些东西给您送来。”说完又递了一封信给薛霭,“这是周表小姐让奴婢给您的信。”
薛霭皱眉接过信,又看了看一包东西,端秋就解释道:“这些都是周表小姐亲手缝制的,以往她觉得不合规矩,如今只说也顾不得了,只望您以后过的好,她也无怨无求了。”
“知道了。”薛霭将信丢在桌上,看了眼包袱摆摆手示意端秋出去。
端秋行礼退了出去,回去给周文茵回话:“……大少爷收了东西,信也接下了。”
周文茵点点头,拉着端秋道谢:“得亏有你在。”说完脱了自己手上的镯子,“还望你和陶妈妈说说,把半安放出来……我身边少不了她。”
除了半安还有春岚呢,周表小姐这是……
端秋没有问,点头道:“这话奴婢一定带到。”又扶着周文茵躺下,“您再歇会儿,奴婢先回去,若是有事您着人去唤一声。”
周文茵含笑点点头。
她静静躺了一个下午,等入夜后她便起了身,略收拾了一番她避开所有人到前头的小花园中的太湖石垒着的假山边上……
若是薛霭看到了信,就一定回来这里与她相见。
春夜早晚寒凉,周文茵穿的单薄,就这么站了一刻就忍不住的瑟缩的抱紧了双臂,她踮着脚朝外院的方向眺望,可看了许多次也不见薛霭过来……过了晚膳的时间,薛霭依旧没有来,周文茵开始心里没有底……
祖母好不容易松了口,这时候只要表哥稍微表态,那他们的婚事就一定会定下来,到时候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议论,又与她何干!
还有母亲,算算日子,母亲还有一个多月就会来了。
她只要拖住这一个月,就一定会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