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公平

048 公平

昨晚的大火后半夜就被扑灭了,虽烧了三间倒座好在并没有蔓延到别处去。

马椋带着人在那边清理,周长贵则去了水井坊和昨天吃饼生病的人谈赔偿之事。

幼清去智袖院请安,进门就看见薛潋垂头丧气的坐在炕头上,一只脚架在凳子上,另一只脚悬空垂着晃来晃去,见幼清进来他无精打采的摆摆手,算作打了招呼。

幼清见他这样,就想到他昨儿岁考的事,难道是没有考好,又被姑父罚了?

“好些了没有?!”方氏牵了幼清的手,“往后你早上不用过来,这滴水成冰的,你若再病着冻着可怎么是好。”

幼清依着方氏坐了下来,春柳泡茶进来她接了四处看了看,问道:“怎么没看见大姐她们?”

“你大姐带着你三姐还有文茵去审王妈妈了。”方氏说着情绪淡了下来,“昨晚闹了一个晚上,今儿早上才消停了一些。”她说着叹了口气。

幼清哦了一声,拿眼角去瞟薛潋,方氏见她的样子,就忍不住点了点薛潋的额头,道:“一大早垂头丧气干什么,还不快过去,一会儿你父亲找不着你,定又要训斥你。”

薛潋龇牙,苦恼的道:“我马上就去还不成嘛。”说完还是一副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

方氏也没有说话。

果然,没过一会儿二子就过来催薛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大少爷和三爷都在那边忙着呢,您也快点去吧。”

“一会儿和你大哥一起回来。”方氏扶着薛潋起来,“快去。”

薛潋哦了一声,由二子扶着一蹦一跳的出了门。

“二叔和二表哥都去了?”幼清在方氏身边坐了下来,方氏明白幼清的意思,点头道,“你姑父让焦平去请了两次才来。”

她有上一辈子的见闻,所以对于她来说,刘氏和薛镇世在她的心目中早就有了定性,可是对于方氏来说却是晴天霹雳一般,她能理解,便安慰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就别想了,反而伤神。”

方氏点点头,幼清轻声道:“您看,泰和那边要不要去封信,还有姑太太那边也要说一声才好。”说着一顿又道,“泰和来的那位管事还在吧?您也见一见吧。”

“那位管事我到是忘了,也不知走了没有,至于写信我稍后就办。”方氏没有反对,望着幼清宠爱的道,“昨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姑母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没想到你这孩子这般机灵。”又道,“你父亲也不是这样的人,大约是像你母亲。”她想到大嫂,只觉得遗憾,当初兄长和嫂子认识时她已经怀了身孕,等她有空想去看看的时候,就听人说嫂子不在了。

可惜她们姑嫂还没见过一面。

幼清笑在方氏脸上亲了一记,撒着娇道:“当然是像您了。在我心中您就是母亲,我这做女儿的不想着您护着您,那还能胳膊肘拐到别处去。”方氏被她这样一逗心情好了不少,笑着捏了捏幼清的脸,“你比你几个表姐都贴心,得亏当时你来京城了,要不然我不就少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了,改天等你父亲回来,我也舍不得把你还给他。”

幼清点着头,觉得心里又暖又踏实:“就是父亲回来,我也是跟您最亲的。”

方氏笑了起来,眼中含着泪摸了摸幼清的头。

陆妈妈回来了,幼清见她刚刚梳洗换过衣服的样子,就知道她大概是在废墟那边,不由问道:“妈妈辛苦了,一早上在那边忙着,可有找到什么?!”

“一把火,什么都不剩。”陆妈妈说着叹了口气,“到是王妈妈那间宅子里金光闪闪的好些东西,不过王代柄像条看门狗似的让人搬了软榻躺在哪里,谁靠近他就咬谁。”陆妈妈生气的道,“瞧他那样子,就觉得当日是打的轻了。”

“妈妈别和他一般见识。”幼清问道,“二太太没有过去?”陆妈妈摇头,“没有见着人。”

幼清忍不住惊讶,她还以为二太太今儿会大闹一场,昨晚王妈妈等于是被她们抢走的,按照刘氏的脾性无论如何也不能吃这么大个亏不吭声才对。

难道是她有恃无恐有对策了,还是觉得王妈妈什么也不会说,所以在等着他们放人?!

“琴丫头几个人在大榆树那边。”方氏吩咐陆妈妈,“你也去看看吧,几个孩子我怕我处理不好。”

陆妈妈正打算去会会王妈妈,这么多年对对方了如指掌,时而她压着对方一筹,时而对方压着她一筹,总之什么相处模式她们都习以为常,独独变成阶下囚的王妈妈她还没有见过。

怎么也不能错过才是。

“妈妈。”幼清喊住她,笑道,“王妈妈守了半辈子寡,为了王代柄吃了不少苦呢。”

陆妈妈眉梢一扬,心领神会的去了大榆树的倒座,这里原来是关着春云的,没想现在又关王妈妈了,陆妈妈脚步轻快的进去,就看见薛思琴和薛思琪都在里头,她四处看了看问站在门口的春银:“怎么没见周表小姐。”

“说是有些累,来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回去了。”春银说完指了指里头,“大小姐和二小姐在里头呢,您进去吧。”

陆妈妈没有再问进了门里。

陆妈妈昨晚在火堆边上一阵蹦跳叫骂,弄的一头一脸的黑灰,头发被几个婆子扯的散下来,衣服也黑乎乎的邋遢的很,没有半点平日的光鲜亮丽,这会儿她腰板笔挺的坐在杌子上,像是随时会跳起来啄人的公鸡。

“大小姐,三小姐。”陆妈妈进去行了礼,薛思琴微微点头示意陆妈妈坐,薛思琪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陆妈妈指了指王妈妈,问道:“可招了?!”

薛思琴摇摇头。

王妈妈却是冷冷笑,阴狠的看着陆妈妈:“怎么,你以为我会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要有本事就把我关到死好了。”

“你以为我们不敢?!”陆妈妈嘲讽的笑望着王妈妈,“不过可惜,你不会这么就死的,落在我手里,你还想全乎的死,那可就算是我白活了这半辈子了。”

王妈妈闻言脸色一变,喝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陆妈妈笑容满脸,“我想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话落,就对薛思琴和薛思琪道,“两位小姐先回去歇着吧,这等粗鄙之人还是让奴婢来审吧。”

薛思琪脸色微变,薛思琴已经站了起来牵了薛思琪的手,对陆妈妈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她一个上午耗在在这里,王妈妈车轱辘话颠过来倒过去的说了十几遍,她若非忍着真是想叫人把她拖出去打个几十板子。

“大姐。”薛思琪有些犹豫,回头望了望已经关了门厢房,“陆妈妈她不会……”

薛思琴摇摇头:“陆妈妈办事有分寸,你别胡思乱想。”说着姐妹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回走,薛思琪无奈的道,“我还想今天去找三妹说话呢,现在可是不敢过去了。”说完,惋惜的朝二房那边看了看。

她以前听薛思画说,侯府里几位夫人妯娌间每天斗来斗去,暗地里都恨不得对方早死早清净,可只要碰见了面,当着人前那几位夫人却是要多亲热又多亲热,完全瞧不出私下里有仇。

难道她们以后和二婶也要这样?!

薛思琪觉得自己做不到,苦恼的不得了。

陆妈妈和王妈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陆妈妈冷笑着道:“说吧,你为什么要杀钟大,是不是二太太指使你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妈妈啐了一口,“你当所有人心思和你一样龌龊,我们太太那是多好的人,你们这些下三滥的提鞋都不配。”

陆妈妈似笑非笑,在椅子坐着悠闲的很:“好,你不说也成,我有办法让你开口。”她说着指了指对面,“王代柄伤好了吗?都说他能干,我瞧着也不过如此,这么大年纪了也没给你生个孙子出来,我看是打算让王家断子绝孙了啊,也好,你我们姐妹一场我帮你一把就是。”

“你才断子绝孙。”一说到王代柄王妈妈立刻警觉起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他一下,不单是我就是二太太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妈妈点点头,赞同的道:“这个我到是相信的,你们手段狠辣,连杀人的手段都敢用,还有什么怕的。”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老老实实交代了,我或许还能去想不牵连无辜的人,可你要是不说,收拾王代柄,我法子多的很。”

王妈妈绝对相信,她脸色大变,指着陆妈妈就要扑过来,陆妈妈避开她冷笑着道:“你不要以为二太太会救你出去,我告诉你,大老爷发了话了,莫说二太太就是老太太来了都没有用。”

王妈妈却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陆妈妈先是愣住,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陆妈妈也不着急等着她笑够了,问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老货。”王妈妈指着陆妈妈,“你不提醒我到没想起来,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你儿子去吧,再不回去你就要断子绝孙了。”说完,像是想到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笑的前仰后合的。

陆妈妈脸色大变腾的一下站起来,两步对着王妈妈就是左右开弓两巴掌:“你们对我的玉金做了什么?!”

“你回去就知道了。”王妈妈捂着脸,龇着牙狠狠的道,“给我记着,这两巴掌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陆妈妈再没想心思和她磨工夫,头也不会的往外头赶,边走边道:“那你给我仔细活到那天吧。”说完飞快的朝自己家里跑去。

陆妈妈住在府里,每半个月回去一趟,其实到不是因为住的远,而是因为新进门的儿媳好的很,她也放心。

她也来不及和方氏打招呼,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府,走了一刻钟的功夫,陆妈妈就在街上碰见隔壁的邻居,一见到她就喊道:“妈妈快回去,你家大小子闹着要杀人呢,拿着刀谁都夺不下来。”

陆妈妈当即三魂丢了七魄,扶着小丫头就往家里赶。

薛思琴和薛思琪两人回到智袖院时,周长贵夫妻俩正坐在暖阁里和母亲以及方幼清说话,大家互相见了礼,姐妹两人坐了下来,周长贵接着方才的话:“……有个烧火的婆子说,昨儿上午乱糟糟的她也没有在意,又恰好自己和孩子也不舒服,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事儿,今儿听到秦妈妈的事才回忆起来,昨天秦妈妈让人从马车上搬面团下来的时候,她觉得那袋子面粉比前两日要重要多一些。她当时只当比以往多做几锅还暗暗高兴呢,没有想到就出了这件事。”

“我昨儿还当是赵婆子做的好事,要是知道秦妈妈嫌疑更大,我……”周长贵家的说着话便打住,要是知道也没有用,方表小姐还派人守着门外呢,哪个能想到秦妈妈这么狠,自己放火。

“谁都想不到的事,你也别自责了。”方氏安慰周长贵家的,又道,“那些人现在都好了?赔偿的事谈的如何?”

周长贵早上去谈的就是这件事,他立刻回道:“一个人赔了二两银子,让所有人画押了,若是有人将这件事说出去,他们不但要将全部退回来,还要吃官司。”他说着笑眯眯的,心里很清楚这一张纸也不过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好在,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被他三言两语连哄带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到底如何,也只有等开朝后再看了。”幼清道,“夏阁老致仕的传言越演越烈,姑父又是他的得意门生,若是有心人发觉此事,一场风波恐怕再难避免。”后面的话幼清没有说,朝中正在为祭坛和赈灾的事党派对峙中,若非遇到冬至朝中年休,大概现在已经是沸沸扬扬了。

“你大表哥也是这么说的。”方氏犹豫的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想已经无济于事,最重要的就是想好应对之策,好在你姑父似乎已经有了章程,朝堂的事我们不懂就不去想了。”

幼清颔首,既然薛镇扬有了对策,也不用她去操心。

至于罪魁祸首,秦妈妈死了,与这件事有关联的人就只有赵妈妈和陈妈妈,赵妈妈那边昨晚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差不多,陈妈妈则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而秦妈妈呢,早年丧子,近年当家人也没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虽看着和谁都亲近,但实际上和谁都不来往,唯一有点走动的就只有王妈妈。

是以,现在所有的线索在秦妈妈身上断了后,便悉数集中再王妈妈身上。

至于王妈妈那边能不能问出来什么,周长贵并不抱希望。

等周长贵两口子离开,薛思琴和方氏以及幼清说王妈妈那边的事:“什么都问不出来。”

方氏和幼清并不意外。

“陆妈妈呢,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方氏说着朝外面望了望,薛思琴就答道,“没有,她说她有法子审王妈妈,所以就留下来了。”

方氏点点头没有再问。

幼清却还在想刘氏的事,一早上这也太安静了,实在不像她了解的刘氏,可不等她心思歇下,陆妈妈身边服侍的小丫头披头散发满衣襟的血污跑了进来,也不顾春杏和春柳的阻拦,咚的一声跪在地砖上,对着方氏求道:“太太,求求您救救我们妈妈吧,她……她……被衙门抓走了。”

“你说什么?!”方氏不敢置信,“她不是在府里的吗,怎么会被抓走了。”又指了指小丫头身上的血迹,拔高了声音,“你身上是怎么弄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回道:“陆妈妈从王妈妈那边出来,突然急匆匆的往家赶,连太太这边都没时间打招呼,等我们出了巷子刚走了几步就碰见家里的邻居,才知道家里的玉金大哥和大嫂子闹起来了,玉金大哥还拿着刀扬言要杀了大嫂子,妈妈见着吓的不轻,左劝劝不了,右劝劝不下才上去夺刀,玉金大哥一着急就将刀对着大嫂子就丢了出去……”她说着惊恐的不得了,脸色发白,“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就那么不偏不移的砸中了大嫂子,将……将她脸劈了一道……”她失魂落魄的用手比划了个筷子长的长短,“这么长的口子,大嫂子当时就不行了。”

也就是说,王妈妈那不成器的儿子,杀人了?!

方氏腿一软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扶着炕几头晕眼花,幼清望着小丫头问道:“不是说两口子过的和美吗,这么突然闹起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小丫头也才十来岁的样子,留着头黑溜溜的大眼睛懵懂的很,“听说是玉金大哥回来,在大嫂子房里看到了一个男人跑出来,那个男人还一边走一边穿衣服。”她有点明白,可又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幼清和方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之后有人报了官,就将陆妈妈和玉金大哥一起带走了。”小丫头说着磕头不止,“太太,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妈妈啊。”

方氏坐不住,对春柳道:“去外院看看那边好了没有,把老爷和大少爷请回来。”她说着又让春杏帮她换个衣裳,“帮我备个攒盒,我稍后就去拜访陈夫人。”陈夫人是京都知府陈大人的正妻。

一时间房间里又乱了起来,方氏换着衣裳忽然停顿了下来,面露恐惧的看着幼清:“这件事是不是……”小丫头刚才说,陆妈妈是从王妈妈那边直接回去的,可见她是在王妈妈那边听说了才赶回去的。

幼清早就想到这些,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事,她看着方氏安抚的道:“姑母不要着急,衙门那边告诉姑父之后就让周总管去走一趟,既然是杀了人,这过场肯定是少了不了。”又道,“我们当下最要做的,不是急着救人,而是要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周律例,若女子与人通奸被夫家所杀,夫家则罚米三百石,徭役三年。

所以只要找到证人,证明玉金的娘子真的与人通奸,证据确凿,即便找不到奸夫玉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那女子似乎是买回来的,卖身契还在陆妈妈手里。

“对!对!”方氏喊人去找周长贵,过了一会儿周长贵赶过来她将事情和周长贵说了一遍,“你拿着老爷的名帖去一趟衙门,该花的钱不用省。”等周长贵要走,她又喊住周长贵,“还是等等,我亲自和老爷说一声。”这事牵扯到衙门,她不知道深浅,还是问过薛镇扬意思比较好。

周长贵就在暖阁里等着,过了一会儿薛镇扬带着薛霭以及薛潋祭祖回来,方氏急着把事情和薛镇扬说了一遍:“……玉金是从小我们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虽不是机灵的,但醇善的很,若不是实在动气,怎么也不可能敢动刀子杀人。陆妈妈跟着我一辈子,年轻的时候又受罪嫁了那么一个老不休的东西,得了一个儿子,虽不指望什么,可有个儿子在身边总比没有的好。”说着,她哀求的看着薛镇扬,“无论如何都要救玉金和陆妈妈啊。”

薛镇扬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昨天的事还没消停,今儿又出了这档子事,他压了怒道:“让周长贵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交代他们善待陆妈妈。”又道,“这件事既然那么多人瞧见了,想必不难找证人,让马椋跟着衙门的捕快走一趟,找几个当时的证人把这件事摆清楚,到时候是罚银子还是罚米粮随陈大人的意思。”

方氏听薛镇扬这么一说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喊周长贵进来交代了一番,周长贵和马椋纷纷搁下手里的事情出了门。

因是冬至,节还是要过的,可因为昨晚闹的那一场,方氏实在不想再见刘氏,便让春杏去了一趟:“就问一声晚上是一起吃饭,还是各开灶头。”

薛镇扬不悦:“每年都是一起吃饭,今年怎么又另外?!你们女人便是如此,一点事都记在心里,你是长嫂,有时候该谦让一些。”

头一次,方氏没有依着薛镇扬,闭口不言。

薛镇扬见方氏执拗的不说话,破天荒的没有再追究下去,问起王妈妈的事情来:“审出来了没有,若是没有就把人放了,为了一个下人你们妯娌闹的不愉快实不应当。”

“知道了。”方氏应是,“这不是今儿忙着祭祖的事,又出来陆妈妈的事我们还没有得空,这两日等有了结果再和您说,到时候是送衙门还是放人都听您的。”

薛镇扬面色微霁不再多说。

春杏回来了,给方氏回话:“……二太太那边已经摆席了,说就不过来吃饭。”她说着看了眼方氏,其实二太太说的话比这个难听多了,只是她不敢当着大老爷的面说出来。

既然是刘氏自己说的薛镇扬也就不勉强了,他摆摆手道:“那就让人摆饭吧。”

众人便各自洗手梳洗,又将薛思琴寄给人喊过了来,一家人在花厅里摆了两桌,挂炉山鸡,生烤狍肉,干连福海参,凤尾群翅,酥卷佛手,油焖鲜蘑,花菇鸭掌,五彩牛柳,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又配着冬至必不可少的八大件,上了饺子……

食不言寝不语,两桌上只有清脆的茶碟碰撞声,大家沉默的吃着碗碟里的菜,方氏心里火急火燎坐不安稳,惦记着陆妈妈的事,时不时朝外头看看周长贵回来了没有。

等用过午膳已经近未时,周长贵家的带着人撤了碗筷上了茶,薛镇扬望着薛潋:“昨天考的如何?!”

大家这才想起来薛潋昨天是去学馆岁考的,若是考的好,等开年就可以上场小试了。

薛潋眼睛四处的扫,有些心虚的拨弄面前的茶盅盖子,薛镇扬瞧着他这样就不满意,喝道:“好好说话!”薛潋被他喝的一个激灵,慌忙站起来又因为腿疼哎呦一声跌坐下来,弄的乒乒乓乓一阵响动。

薛镇扬更加生气,脸黑了下来。

方氏看的心惊肉跳的,朝薛潋打眼色,薛潋坐着也不敢喊疼,垂头丧气的道:“先生说制艺还差一些……”

“你!”薛镇扬只觉得家里没有一件事是顺心,怒瞪着薛潋打断他的话,道,“所以呢,你这是打算再拖两年下场?人家胡大人家公子比你还小两岁,去年就已经是秀才了,你呢,到现在还只是个童生,会写篇酸气的对子就当自己有才了?!”

薛潋无地自容的红了脸。

“老爷。”方氏为薛潋解围,“你让孩子把话说完嘛,先生虽说他制艺欠缺了点,可还是给了他一个优,可见还是对他肯定的。”

薛镇扬一愣望着薛潋,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娘说的是真的?”薛潋垂头丧气的点着头,薛镇扬忽然怒道,“你不会是抄袭了别人吧?!”

薛潋脸涨的通红,昂头望着薛镇扬不服气的道:“我没有,我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就算是得个丁回来,我也断不会做这种不齿之事。”

“那就好。”薛镇扬点了点头,“咱们薛家丢不起这个人。”虽脸色依旧严肃,但语气明显温和不少,显然对薛潋的考试成绩很满意。

幼清和薛思琴隔着饭桌对视一样,两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随我来。”薛镇扬负手站起来就往外走,薛潋一个激灵求救似的朝方氏看去,方氏摆着手朝他打眼色,“快去。”

薛潋哀叹一声,扶着二子跟着薛镇扬往外走,薛镇扬走到门口,又面色温和的对薛霭道:“季行也来吧。”

“是!”薛霭起身和母亲姐妹告辞。

父子三人前后出了花厅。

薛镇扬一走,薛思琪长长的呼出口气来,拍着胸口道:“三哥也真是的,得了个优就该一口气说出来,害的我都被吓死了。”

“胡说什么。”方氏也没心思和女儿说话,“吃过饭就回去歇着,别到处转悠,倒座那边还没收拾,你们谁都不准过去。”

薛思琪哦了一声,和周文茵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文茵。”方氏望着周文茵,“你随我来,我有话和你说。”是要说写信去广东的事。

周文茵笑着应是,扶着方氏回了正院。

薛思琪落了单,又看见薛思琴正和幼清两人不计前嫌似的说着话,她瞪着眼睛惊讶的问道:“大姐,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要好了,还说悄悄话,你怎么不和我说?!”

“去!”薛思琴叱道,“我在和清妹妹说正经事,你快回去歇着去。”

薛思琪不屑的撇撇嘴带着春荣和沁兰,沁梅走了。

“……王妈妈恐怕还要用些手段。”薛思琴不服气的道,“实在不行用刑吧,我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她都不会让王妈妈再回到二房当差去,有王妈妈在,二婶如虎添翼似的,她怎么说也要断二婶一个臂膀,“就怕父亲那边不好交代。”

“姑父毕竟是男人,没有多少心思管内宅的事。”幼清淡淡的道,“至于王妈妈,先关她等陆妈妈的事有了结果再说!”

薛思琴一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到时候就知道了。”幼清说着换了话题,“二叔是不是常常在外面不回家?”

薛思琴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一个月里大约有二十天是不在家里住的,大约是生意很忙,应酬多吧?”

“是嘛。”幼清笑着贴着薛思琴耳边说了几句,薛思琴一愣,问道,“不会吧,咱们祖训可是定好规矩的,要真是有……”

幼清向来不相信这些:“这事有没有查一查就知道。找个信的过的人跟着二叔就成了,用不了几日就有眉目了。”

“好!”薛思琴赞同的点头,“二婶是太闲了,见不得母亲忙活,那咱们就给她找点事做做。”说完就等不及的起身,“大哥身边常安很机灵,年纪又小,办这个事不易被人察觉最合适了。”

幼清颔首,薛思琴就迫不及待的让人去找常安。

幼清则在花厅坐了一刻,等周文茵回去,她才重新去了智袖院,方氏正靠在炕头上,春杏跪在一边给她揉着额头,听到脚步声方氏不用看就知道幼清来了,叹道:“我写了信让人送去广东,打算和他们商量,把季行和文茵的婚事提前,最好等琴丫头的婚事办好,就把季行的婚期定了,他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再拖几年也不像个样子,更何况文茵一直住在这里也不妥当,等日子定了就派人送她回去。”

早点定也挺好的,少生点波折,前一世他们两人的婚姻那么多磨难,这一世希望顺坦一些。

“周总管怎么还没有回来。”方氏心里不定,就觉得时间难熬的很,“春杏,你去看看回来了没有。”

春杏应是出了门,幼清接替春杏给方氏轻柔着肩膀:“既然是出了人命,定然是要费点功夫的,您别着急,陆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我也知道,可是玉金若真出了事,陆妈妈哪里还有心思活下去。”方氏说着低声抹着眼泪,“当年我该坚持放她出去,哪怕在外面随便找个佃户嫁了也比留在我身边好,嫁了那么一个人。若不是得亏死的早,陆妈妈的日子更苦。等那人没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虽辛苦,可母子相依为命也算安稳,如今若是玉金出了事,陆妈妈肯定是受不了。”

自从薛潋出事,幼清常常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许多事都不一样了,会不会本该平安幸福的人,却因为她的重生而不幸了呢?!

那么父亲呢,姑母呢,到底会因为她的重生事情改变会变的更好,还是变的更坏?!

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心里也难过起来,等想到送去延绥的信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她要快点查清楚父亲的事,快点想办法将父亲救回来,只要他们父女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她都不会害怕。

不像现在,他们天各一方,就是想说一句话还至少要等上两个月的来回。

她有种无力感。

就像陆妈妈看着玉金被人衙役抓走时的感受一样,她非常能理解也深有体会。

她也希望陆妈妈没有事,玉金没有事。

周长贵和马椋直到入夜才回来,他们一回来就将衙门里的事告诉方氏:“该打点的就打点了一遍,事情本来也和陆妈妈没有多大关系,是她要照顾玉金所以跟着去的,那些人知道她是薛府大太太身边的妈妈也不会为难她,倒是玉金,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了一样,还在陆妈妈的胳膊上咬了一大口。”

“这孩子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方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有没有给她请大夫,咬的深不深?明天你再去给她送点药,她年纪也不小了,牢里潮气重,哪能受得住。”

“已经请了大夫也涂了药,马椋还在他们家抱了被子过去,您就放心吧。”周长贵说着推了推马椋,“到是他,玉金家的人还在医馆没醒,查证人似乎也不太顺利。”

方氏就看着马椋,马椋回道:“……当时院子里说是有两个人在说话的,出事的时候也有人看到那两个人还帮着堵门,只可惜那个男人身手非常灵活翻墙就跑没了影。小人就跟着官差老爷去找那两个人,本以为是街坊邻居,却没有想到没有人认识他们两个不说,就是见也不曾见过。”

“怎么会这样。他们能在陆家门口呆着,怎么会没有人认识呢,可仔细盘问了?”方氏觉得这事儿奇怪,陆妈妈住的巷子很深,寻常不会有人没事到那边去闲逛。

马椋也觉得奇怪,回道:“小人也觉得奇怪,等官差走了小人还四处打听了一番,真是没有人认得,小人不死心又回去问陆妈妈,当时陆妈妈回去时也曾和那两人打个照面,谁知道陆妈妈也说不认识。”

也就是说,那两个人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陆妈妈家门口,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太太,如果能找到那两个证明玉金嫂子确实通……”马椋当着幼清的面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玉金的罪名也会定的轻一些。”

这些方氏当然知道,她吩咐道:“陈大人这几日在休沐,我们不好贸贸然打扰人家。”方氏说着微顿,“你去和陆妈妈说一声,让她安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来的。”

周长贵和马椋应是,马椋又道:“那小人去忙了,倒座那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王代柄闹着说烧了一千两银子的东西,让咱们赔给他,还说他娘是无辜的,要是我们再不放人,他就去衙门告咱们。”

“那就让他列个单子出来。”方氏没心思和王代柄闲扯,“他想告就去告去,我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马椋应是和周长贵一起退了出去。

“幼清。”方氏和陆妈妈十几年没分开过,非常不习惯她不在身边,“你说怎么办,要是找不到那两个人,玉金的事就没有证人,到时候就真的要以杀人罪论处了。”

幼清没有吱声,过了许久她和方氏道:“你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话落她站了起来,“您先歇着,我有点事想和大姐说一说。”

方氏也没留她,幼清就带着采芩和绿珠去了薛思琴那边,薛思琴正在房里和春银说着话,听到幼清来了她忙迎了出来,问道:“可是周长贵回来了,怎么说?”

幼清就把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对薛思琴道:“大姐,今晚咱们就审王妈妈!”

“怎么了?”薛思琴不解,“你下午不还说再等等吗。”

幼清把事情前思后想了一遍,不确定的道:“陆妈妈的事很蹊跷,小丫头说她是从王妈妈嘴里得知玉金出事的,由此可见王妈妈是一早就知道的,既然这件事根本就是有人早有预谋的,那两个找不到的证人,定然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那你有办法让王妈妈说?”薛思琴早上和王妈妈对峙过,她心里没什么把握,幼清摇摇头,“王妈妈说不说随便她,重要的是看咱们二婶对她有多重视了。”

薛思琴心里一转就明白了幼清的意思,她点着头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去。”说着喊春银,“把赵妈妈找来,她有的是办法对付这样的人。”

薛思琴说的赵妈妈,是她的乳母。

这一夜薛府格外的平静,便是连巡夜的婆子走路都蹑手蹑脚似的放轻了步子,生怕惊着谁吵到了谁。

马椋带着人将王代柄连拖带拽的丢了出去,连夜把那边收拾出来,只等天气好了再松土下地基把房子重新盖上,至于秦妈妈,只找到了胳膊上的一对烧的漆黑的银镯子,旁的东西都成了灰,马椋就把那一堆的灰挖出来让人抬出去丢了。

前夜一夜没睡,这一晚刘氏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等她醒来时已经是辰时一刻,她翻了个身问秋翠:“二爷昨晚回来没有?”

“没有。”秋翠一边说着一边挂了帘子,“二少爷是亥时末回来的,他来了一次,见您睡着就又回去了。”

“整日里忙的很。”刘氏冷哼一声坐了起来,接了秋翠递过来的蜂蜜水一饮而尽:“王妈妈那边呢,没事吧?”她到要看看陆妈妈出了事,方氏身边还有谁能给她出主意,靠那两个黄毛丫头?以为胡言乱语一通就能高枕无忧了?!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方表小姐昨晚是歇在大小姐房里的。”秋翠给刘氏穿衣裳,低声道,“以前到没有看出来两人亲近。”

刘氏冷笑一声,起来梳洗穿衣,等用过早膳外面难得的出了太阳,她笑眯眯的喊秋翠:“把斗篷拿来,我们到对面去。”秋翠应了一声,问道,“太太是去救王妈妈吗?”

“我的人是想关就关的?!没有证据就必须给我放人。”说完下了台阶,“信都送出去了吧?”

秋翠点头:“高总管一早就走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城了。”

刘氏越发的满意。

------题外话------

说点啥呢。对哦,月票,抖口袋。

221 定亲119 尴尬028 关心150 生气058 相问046 浇油046 浇油135 要求106 怪异150 初端084 借刀017 表哥131 吵架143 入伙063 醒来109 热闹006 主仆112 定亲145 圈套168 早产014 闹事077 爱情081 试探193 进府016 不及161 宋氏048 公平120 认亲139 暗涌079 忐忑240 私奔025 斥责249 往事104 震撼226 默契247 心事206 试探152 请辞083 回绝018 搜查134 心虚021 没底003 苦熬194 试探210 疑心066 表妹124 回门108 噩耗004 离别151 黑手179 责罚232 借情228 博弈183 癫狂136 惊愕163 父亲207 欲加067 不成167 愤恨138 心结051 线索004 罅隙234 座谈151 黑手228 博弈197 答案239 新帝136 惊愕210 疑心206 试探090 反应117 新婚128 结舌015 名声064 纠缠228 博弈170 高调221 定亲012 犹豫211 攻守175 谋算219 着急071 交易009 抓周081 试探170 高调213 争锋160 昭雪215 生死147 惊动220 矛盾138 心结050 有因004 离别008 日子223 筹谋188 家人044 对立150 初端074 面对
221 定亲119 尴尬028 关心150 生气058 相问046 浇油046 浇油135 要求106 怪异150 初端084 借刀017 表哥131 吵架143 入伙063 醒来109 热闹006 主仆112 定亲145 圈套168 早产014 闹事077 爱情081 试探193 进府016 不及161 宋氏048 公平120 认亲139 暗涌079 忐忑240 私奔025 斥责249 往事104 震撼226 默契247 心事206 试探152 请辞083 回绝018 搜查134 心虚021 没底003 苦熬194 试探210 疑心066 表妹124 回门108 噩耗004 离别151 黑手179 责罚232 借情228 博弈183 癫狂136 惊愕163 父亲207 欲加067 不成167 愤恨138 心结051 线索004 罅隙234 座谈151 黑手228 博弈197 答案239 新帝136 惊愕210 疑心206 试探090 反应117 新婚128 结舌015 名声064 纠缠228 博弈170 高调221 定亲012 犹豫211 攻守175 谋算219 着急071 交易009 抓周081 试探170 高调213 争锋160 昭雪215 生死147 惊动220 矛盾138 心结050 有因004 离别008 日子223 筹谋188 家人044 对立150 初端074 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