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米给了我很多家餐厅建议,包括饭菜口味,吃饭环境,性价比高的,上档次的,记在小本子上一共十多家。差不多谈论完天已经黑了,她晚上有约,将我和凯萨送回家后,我坐在只开着一盏落地灯的屋里,突然就觉得很无聊。
无聊,于是给柳先生打电话。他手机应该就在手边,接听很快。
“你好。”他说。
我愣住。出现这种生分的电话问候语,只有几种可能:要么他无时无刻在提醒着我们的生疏;要么他没存我的电话记录;要么,他故意的。
“你好,柳先生。”我回答的更加客气。
“哦,是你。”他语气松懈不少,坐实了没存我电话的猜测。
“有什么事么?”他听我没再答话,又先开口,我就当他还是愿意和我聊聊的,但胸口顶着的那股气儿却怎么都不顺,便随意丢了句:“没什么。”
我本来是想将顾米那些就餐选择告诉他,让他出出主意,可这会儿我突然没了心情,也许因为他那莫名其妙却让人如鲠在喉的生疏。也许是我自己想通了,觉得不必用这种事情提前一周去麻烦一个只是陪我演戏的人。
“那早点休息吧。晚安。”他打算结束谈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风格,我不可察觉的微叹口气,有些后悔自己打这个电话,可后悔之余好像还存着几分不甘心。虽然我希望他没有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搅乱了心情,但我内心还是想和他多说几句。我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矛盾了……
我凝神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又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天知道,我不想挂电话。
他很平静的说:“刚才在给蕾娜和小狗喂吃的,现在打算喂饱自己。”
我被他逗笑了,但没笑出声。一直冰冰凉的柳先生偶尔顽皮一下还挺可爱。平铺在地上的凯萨睁开睡眼望了我一眼,换个姿势又睡了过去。我被它这么一提醒,抬手掐住微扬的嘴角,生生将它扯平了。狠拍脑门一下,心里暗骂道,你这是缺男人综合症么?
“行,那就这样,早点睡吧。”我语气僵硬,飞快说完没等他回复就挂了电话。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捏着手机屏幕傻了吧唧的盯着,我以为他会有个晚安短信什么的。
可是,没有。
完全控制不住的烦躁感潮水般袭来。顾米的话还在我耳朵边响,我就已经快要自我毁灭了。我不能玩火,绝对不能!
坐在沙发上,我开始强迫自己回想柳先生种种令人恼火的过往,他那副屌炸天的表情,他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气场……越想越觉得他欠抽,如此一来,算是勉强将我脑子中无法形容的怪异念头摁灭了。
同样是天知道,我接下来这一周是怎么熬过来的。柳先生他们公司能源项目的全部文字叙述本来都由我负责,可临时插进来一个更加急的策划案,老大不放心让新来的实习生做,就抽调指派了我。
连续三天加班的结果就是我被选择恐惧又善变的客户折腾的脑细胞死了一大片。最恼怒的是,本来暗自高兴和柳先生他们公司的项目接触会提升我和他见面的几率,然,我高兴的心情被现实焚成了灰。
周五晚上,我一回到家就倒在沙发上累成了狗,任由凯萨的大舌头帮我洗脸,一动都不想动。
整八点,有人打电话过来,我有气无力的瞄了一眼,看到是柳先生,突然就被灌了红牛一样,一下子坐了起来。
“喂。”我接起电话,人虽兴奋,声音还是故作平静,我不能让他感觉到我这种不正常的状态。
“周末快乐。”他说。我以为他能对我说点别的什么。不过已经不错了,至少他没先来句你好。
“恩,你也快乐。”我说。
说实话,他的问候语经常会让人很扫兴,正式的不能再正式,官方的不能再官方。我甚至能很形象具体的想到他说这句话时候那种面瘫的表情,实在败兴。
“明天是需要履行承诺的日子,我请你和你父母吃饭,具体时间你来确定,可以电话通知我,也可以短信告知,若是短信我回复不及时,你可以选择用电话提醒我。”他一连串话说完,一点没打磕。这是事先练习了好多遍的么?连语调都感觉是被纠正过的。
“你怎么不要求我再用很正式的书面语言给你发一封邮件呢?”我没好气的一句话直接顶了回去,然后就再也不想说话了。本来亢奋起来的精神就像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又萎了。我想告诉他,我已经被工作折磨一星期了,现在还要听你这种官话,没心情。
他察觉到了,问我:“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我懒得和他解释,很平常心的说:“没有,柳先生,我会尽快确定时间,地点,您等通知吧。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那我提前祝您晚安了。”
“等等。”他的发射弧估计是后天再次发育了,抢在我挂电话前说了话。确定我没挂电话他又开口:“我们需要对什么口供么?”
我被气得没了脾气,只能好笑的问他:“您是觉得我们还需要做点案件笔录什么的么?”
柳先生好像有些急的回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让他多解释,直接开始自顾自得说:“我叫顾潼,照顾的顾,三点水的潼,多说一句,这个字意是云起的样子,名字是我爸取得,他们问你可以回答。我今年二十七,工作是广告公司……”
“顾潼,停一下。”他打断了我麻木的报菜单一样的话语,我还真就停了,只不过心情却极其不爽。他耐心的又说:“我的意思是,我们需不需要提前预演一些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亲密感觉。谈话漏洞可以临场修复,但眼神和感觉是装不出来的。”
我思索片刻说:“半小时后,我家楼下。”
我挂了电话之后在想,我这是任性给谁看呢?他又不是我真男朋友。我悔,但面子不允许我打电话给他解释服软,只能狠狠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以示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