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双转头,想和楼辰说两句话,却发现她微低着头,眉头微皱,不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脸色凝重,这是怎么了……
曲凝双刚想问她,却见她冷眸微睁,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楼辰,你去哪?”曲凝双一脸错愕,靳衍痕和靳茹也是一愣。还是靳衍痕反应迅速,立刻将剑谱塞进衣襟里,追着跑了出去,曲凝双和靳茹也没多想,跟了上去。
几人刚出了院门,就看到了楼辰蹲在雪地里,她面前,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待三人走近,仔细一看,才看清,这人正是刚刚才从院子里走出去的邢松柏。
他横躺在雪地上,脸色灰白,从嘴角到右耳的地方,一片血色,旁边还有一大滩血迹,显然是刚才呕了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若不是楼辰跑出来,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人到处走动,等到大家发现他的时候,怕早就……
曲凝双低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人就这样了?
楼辰正在把脉,头也没抬,冷声说道:“曲凝双,去叫方如辉来。”
曲凝双赶紧点头,朝着晓剑山庄的药房跑去。这几天,除了守着靳衍痕外,其他时间,方如辉都是在药房里度过的。
靳衍痕眉头紧皱,低声说道:“姑姑,你去通知邢二叔和邢幕,让他们过来。”
靳茹也回过神来了,点了点头,找人去了。
楼辰刚把手收回来,靳衍痕立刻问道:“怎么样。”
楼辰冷着脸不说话,只匆匆点了邢松柏的几个大穴,他就猜到,邢松柏的情况并不好。靳衍痕叹了口气,将人扶了起来,说道:“先扶到我房里吧。”
楼辰点点头,暗自懊恼,其实从邢松柏刚进屋的时候,她就察觉出了他不对劲。即使内力消耗大,受了内伤,也不至于在短短的三天内,两鬓斑白,形容枯槁。但之后他神色澄明,还要求自己有了靳羽的消息就告诉她,又让她打消了一点疑虑。直到最后他离开时,步履踉跄,气息紊乱得不像样,才让她肯定了邢松柏的身体,确实出了大问题,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另一边,方如辉被曲凝双火急火燎拉着在雪地里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方如辉担心是靳衍痕出了事,急道:“怎么回事?阿痕出事了?”
曲凝双一边跑,一边说:“不是!阿痕醒了,刚刚那个邢庄主来找阿痕,给了一本剑谱,说了些话就出去了,看着也没什么异样。后来楼辰忽然跟着跑了出去,我们也追出去了,就看到他倒在雪地里,吐血不止。”
居然是邢庄主,方如辉有些疑惑,既然楼辰也在,何须这般匆忙的来找他?如果楼辰也束手无策,那……
方如辉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进入屋内,看到楼辰什么不做,只是站在窗边的时候,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曲凝双却不明白这些,只一个劲的把方如辉拉到床边,说道:“如辉哥哥,你快给他看看!”
方如辉心里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伸出手探了脉。
果然如此,并不是楼辰不想做,而是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方如辉探完脉之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曲凝双一向是没耐心的人,连声问道:“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如辉哥哥你快说啊!”
迎着曲凝双那双清澈莹亮,又充满希望的眼睛,方如辉忽然说不出“没救了”三个字,好一会,才回道:“邢庄主他……脉息浮而无力,鼓动于外,脏腑虚弱,丹田虚损。”
曲凝双皱着眉头,一副听不太懂的样子,靳衍痕大约猜到邢松柏伤得很重,听到丹田二字,靳衍痕忽然想到玉露,连忙看向楼辰,问道:“我之前服了玉露,觉得丹田温暖舒适,可见玉露滋养丹田的功效极好,辰儿,还有玉露吗?”
楼辰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曲凝双怕靳衍痕误会楼辰小气,连忙说道:“那五瓶玉露,楼辰全都给你用了,不然你以为你的小命还能留到现在。”
靳衍痕心猛然一跳,他一向知道,楼辰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若是她有药,不拿出来,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他没想到,今天这个原因竟然因为他。
他昏迷之前,感觉到有人往他嘴里灌药,那清凉的感觉,从咽喉一路滋润到丹田,他知道,这肯定是辰儿在给他喂药,却不知道,那时她就把玉露都用在他身上了。
靳衍痕的目光灼热得过分,楼辰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清咳一声,解释道:“就算有玉露,也没用的。药可以治病,却不能续命,之前他强行输内力给你,又被我和茹姨打断,确实受了很重的内伤。但是好好调理,也不会要他的命。他现在会这样,可见这几日来,根本没有运功调息,他自己都没有活下去的意思,再好的药,也是没有用的。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过就是八个字。”
方如辉叹了口气,接了下面的话,“心如死灰,油尽灯枯。”
意思是……邢庄主是没救了吗?曲凝双心里有些难过,虽然这个庄主疯疯癫癫的,但怎么说也是一条命,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四人都不说话,屋里一片寂静,不一会,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邢幕和邢二叔一起冲进了屋内。靳茹跟在后面,却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两人走到床边,看到躺在床上,似已无声息之人,同时叫出了声。
“爹!”
“大哥!”
可惜没有人回应他们,两人红着眼,谁也不敢或者说不愿上前确认。
楼辰看了一眼如木头桩子般杵在床前,不住颤抖的两人,起身走到床前,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药丸,塞进了邢松柏的嘴里。
只过了半盏茶的时候,之前一脸死气的人竟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看清站在床边的楼辰和邢幕几人,邢松柏眯了眯眼睛,低声笑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邢松柏话语间,有几分佩服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恼意。楼辰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就算要死,也该给身边的人一个交代。”
邢松柏一怔,叹了口气,也没有转头看向立在旁边的邢幕和邢二叔两人,只是双眼失神的盯着纱帐,说道:“幕儿,这庄主之位就传给你了,我在书房留了信给你,我死之后,你自己去取吧。松年,我知道你醉心武学,山庄的事,不想管就别管了,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去吧。”
邢幕双拳紧握,红着眼,一声不吭,像是极力的隐忍着什么,邢二叔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大哥!”
邢松柏缓缓闭上眼,好似他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一般,再也不想理会旁的人和事。
“我想问你一件事。”
清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显得有些突兀,也不管邢松柏和身边的人什么反应,楼辰自顾自地问着问题:“止戈如此重要,你为什么不亲自护送他去夙家?或者说,你根本就是想让它现世,引来各方争夺?”
屋里一片肃静,良久,都无人回应,就在大家以为邢松柏是不是又一次陷入昏迷或者已经离世的时候,那略带暗哑的声音却稳稳地回道:“我当年答应了靳翼,将止戈藏匿在晓剑山庄,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将它送去夙家。他曾失信于我,我却不会失信于他。陵水盟已经怀疑止戈在晓剑山庄了,我确实是护不住它了,送走它是遵循当年约定,至于送不送得到夙家,这便不是我能保证的了。我就不相信,止戈再次现世,靳氏那些老家伙,还坐得住!”
邢松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想到,靳翼的儿子,居然活下来了,若早知道……”迟疑了片刻,他又冷笑一声,说道:“早知道我也会这么做的。”
靳衍痕也走了过来,“你说的没错,靳氏的人,确实坐不住了,他们也在抢,只是可惜,前几天失败了一次。一切都在按照你希望的方向在发展,躲在后面的人,一个个都会浮出水面,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寻死?”
邢松柏蓦地睁开眼,盯着靳衍痕,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欢畅,“好!好得很!你爹的仇,就由你去报。我也算死得瞑目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曲凝双小声嘀咕道:“那靳羽呢?你不是拜托楼辰查到靳羽的消息之后告诉你嘛?你若是死了,还怎么告诉你,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提到靳羽的名字,邢松柏那越发狰狞的笑容缓缓褪去,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中带着苦涩,又好似带着甜蜜,悠悠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我与她……从来都是有缘无份,我在这世间找了十八年,仍是找不到她。我怕,我到了地府,还是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们告诉我,她的死活,我便知道,在哪里等她了。若是她还活着,我就在奈何桥边等她,若是她已经死了,我就在往生池等她,不为别的,只是……想……再见她一面……”邢松柏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浅,“阿羽……阿羽……”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抹纯净的白衣,向他缓缓走来,还有那清傲的笑容,胜过世间一切
……
邢松柏脸上幸福的笑容,还有那一声声的“阿羽”,不断刺激着邢幕的神经,众人只见他忽然扑了上去,一把拽住邢松柏的衣襟,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邢二叔大惊,赶紧上前,抓住邢幕的手,将他拽了起来,“幕儿!你冷静点。”
邢幕一边挣扎着,一边吼道:“二叔,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如此厚此薄彼,他若这么喜欢靳羽,为何要娶我娘,为何要生下我!他娶了我娘,生下了我,为何又见异思迁爱上别人?!”他还记得小时候,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形容憔悴,郁郁而终。他从小到大,见到父亲的次数,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这算什么父亲,算什么夫君?!
“冤孽,都是冤孽!”邢二叔也红了眼,哽咽道:“幕儿,你……不要怪大哥,他……心里也苦。”
邢二叔叹了口气,说道:“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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