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弦微微抬眸,目光越过楼辰,看向不远处的靳衍痕,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白鹤居。”
“什么?”晓是如楼辰这般清冷淡然之人也是一惊,他要住在这里?!若不是低沉冷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她绝对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同样觉得自己听错的,还有方沢,不,他恨不得自己聋了,这样就能当做没听到他家公子说过这句话。公子怎么会想住这里?!方沢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公子的决定不容他置喙。
楼辰心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她和予弦算不上认识,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他到底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有何意图?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杏林阁的意思?楼辰冷静下来思考,可惜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予弦此刻也有些懊恼,他本来只是想来告诉她,药还需三天后才能拿到,那时他并没有打算留下来。可是走到门口时,听到那个女人的话,他才知道楼辰居然是为那痞子一样的男子求玉露,甚至不惜拿救命之恩相抵就只为给他求药,结果却还被人如此责骂。
看到她一身清冷地站在那,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驳,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涌起一股怒意,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说出要留在杏林阁,住在白鹤居的话。现在对上她疑惑又戒备的冷眸,他冷静下来,才觉得这个决定实在太奇怪了。但不管怎样,他向来言出必践,此刻也绝对不会收回。
楼辰猜不透予弦的意图,予弦更是绝对不会解释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决定,于是,两人便这般冷眼相对,直到一声带笑的男声在楼辰身后响起,两人才别开视线。“过门是客,辰儿怎么不请两位进屋坐坐。”
“先进来吧。”楼辰留下一句话,便是转身进了屋。
予弦本还犹豫的脚步,在看到靳衍痕那似笑非笑的脸时,坚定地跟着楼辰走进屋内。方沢也只能默默地跟了进去。
“他们要住在这里。”楼辰回到屋内,冷冷地留下一句话,也惊得屋里的人目瞪口呆。
这次不仅靳衍痕看予弦的眼光充满了探究,就连方如辉也带上了几分戒备。
靳茹则是看方沢很不顺眼,说道:“杏林阁就没别的地方可以住了吗?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趁我不注意,又对阿痕动刀子。”
方沢脸色一僵,几乎用着磨牙一般的声音说道:“我不会再对他动手了,我家公子是为了楼姑娘需要的药,才留在杏林阁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怪他们不知好歹。
辰儿之前和予弦到石头后面说的事,就是请他帮忙换药?靳衍痕看向楼辰,她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这人不仅心软,还从来不喜欢为自己解释吗?靳衍痕觉得心里像被小猫挠过一般,既痒且疼。
靳茹虽然不喜欢这两个人,但听到他们也是为了阿痕换药才留下的,也不好再说什么。靳衍痕一个劲地盯着楼辰看,楼辰又一如既往的面瘫,方如辉叹了口气,问道:“还剩下两间房,要怎么住?”
方沢不解,“两间房不是刚好够住吗?”
问题是一间房在三楼,一间房在二楼,难道让予弦住三楼?靳衍痕怎么可能答应。方如辉懒得解释,也决定闭嘴了。
靳茹想了想,说道:“让梅姑娘换到三楼和我们住,他们两个和你们住二楼不就行了。”
“不。”楼辰一口否定,“梅勾月想住二楼,就让她住二楼。”这位梅姑娘可是杏林阁特意嘱咐他们照顾的,自然要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这回靳茹也懒得理了,楼辰看了看予弦,又看了看方沢,说道:“予弦住二楼。方沢住三楼。”
方沢只觉得楼姑娘话音才落,他身边的温度立刻骤降了好几度,冷嗖嗖的。细细感觉,这股冷意不仅来自于他一直鄙视的那个痞子,更多的,居然来自于自家公子,方沢欲哭无泪,赶紧说道:“我、我住二楼,让公子住三楼!”
予弦住三楼,怎么可能!要住也是他住!靳衍痕脸色不善地回道:“你们既然要住在这,就要听从安排,不然就请吧。”
方沢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倒是听话。”
这明显的讽刺,却换来靳衍痕哈哈一笑,“辰儿的话,我自然是听的,她说什么,我都听。”
这痞痞的语气说着肉麻的话,不负众望地换来了楼辰一记白眼,靳衍痕笑得更开心了。楼辰已经懒得和他计较了,直接上楼。
若是这时候还看不出自家侄子和那黑衣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靳茹也算白活了三十多年,抬手戳了一下靳衍痕的脑袋,靳茹也上楼去了。
方如辉以为接下来靳衍痕还会和这位“情敌”唇枪舌战一番,结果某人直接搭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撤了,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又不傻,辰儿不在这,我斗给谁看!”
方如辉彻底无语了……
一下子一楼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予弦和方沢二人。方沢看着自己公子明显发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您真的要住在这?”
回答他的,是一道墨黑的身影,他家公子……也上楼去了!
这、这太不对劲了啊,难道是……公子喜欢上那位楼姑娘了?方沢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劫楼姑娘回去!也不对,他不劫楼姑娘回去,公子可能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说不定,是良缘呢!?
晚膳是黄芪带着两名白衣男子送过来的,碗筷都准备得正好合适。看来杏林阁的人,对于予弦住在白鹤居的事,是知晓的,并且没有什么异议。
楼辰吃饭一向优雅端丽,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贵气,靳衍痕他们看习惯了,也没什么感觉。予弦,方沢,还有梅勾月,都时不时地抬头看她。方沢更是坚定了,这肯定是良缘!楼姑娘一看就是教养极好,出身高贵之人,和他家公子很相配。
几人安静地用完了饭,梅勾月还给他们泡了茶。看着那苍白又孱弱的人,备茶、置茶、冲泡,忙前忙后,曲凝双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能不能好好坐着啊,自己都还是个病人,就别折腾了,我们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照顾。”
梅勾月温柔一笑,一边将茶一杯杯地端到几人手里,一边笑道:“我不发病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休息了一下午,身体好多了。这一躺就躺了七八天,你让我走动走动吧。再说,你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给恩人泡茶也是应该的。”
曲凝双撇了撇嘴,轻哼道:“没见过你这种劳碌命。”
梅勾月仍是那样柔柔地笑着,就好像没脾气似的。将茶端到予弦身边时候,梅勾月柔声问道:“这两位是?”
予弦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予弦。”
方沢也立刻报上名字。梅勾月轻轻点头,笑道:“我叫梅勾月。”
把茶递到靳衍痕面前的时候,梅勾月温柔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担忧,小声问道:“靳公子的气色不太好,可是……中了毒?”
靳衍痕接过茶,桃花眼中含着笑意,回道:“梅姑娘也懂医术?”
梅勾月谦虚地摇摇头,回道:“这杏林阁里的人,就连八九岁的小童、端茶递水的奴仆都懂医道,我不过是略懂些皮毛罢了。想必这次换药,便是为了靳公子吧,靳公子是有福之人。”
“哦?”靳衍痕微微扬眉,笑道:“何以见得?”
又拿了两杯茶,分别放到楼辰和方如辉面前,梅勾月柔柔一笑,说道:“有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那还不是有福之人吗?”
靳衍痕心头微微一跳,赴汤蹈火吗?靳衍痕慢慢喝完手中的茶,才笑道:“梅姑娘说的对。”
将茶都分完了,梅勾月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说道:“我有些累了,不打扰各位,先回房了。”
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嘴角的笑依旧恰到好处,“对了,入夜之后,几位最好莫要离开白鹤居。”
几人对看一眼,这次是楼辰问道:“这也是杏林阁的规矩?”
梅勾月与楼辰目光相接,只见她眼眸微微眯起,依旧带着笑意,却少了柔光。唇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梅勾月微微一笑,回道:“不是,只是提醒。”说完,她便施施然离去了。
剩下几人悠闲地喝完了手中的茶,才各自起身回房。方沢站在二楼和三楼交界的楼梯上很是惆怅,在自家公子“砰”地一声关上门之后,才慢慢地挪上三楼。
子时
“叩叩叩。”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敲门声响起,躺在床上本应该睡着的人倏地睁开眼,眸光清明,丝毫没有睡着的痕迹。
果然来了,靳衍痕嘴角微勾,掀开被子,起身捋了捋微皱的衣衫,轻轻打开门。看清门外站的人时,靳衍痕倏地睁大眼睛,想要说话,一只纤手猛地伸过来,狠狠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