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叶停舟这一年整整三十五岁,近三十年的锻炼使他身材完美到了极点,八尺的大个子加上细腰长腿和黝黑的皮肤,不管穿什么行头都像一只准备好捕猎的豹子一样,使人一眼看去就觉得这个人是力量和速度结合的化身。他出身嵩阳剑派,乃是太平公主手下排名第一的高手,故此不仅长期随侍在侧,还有很多关系到太平公主切身安全的事宜也是他在主持,对于洛阳城中大大小小府邸内的不安定应诉他也是知道最多的,本来就对二张这些裙带十分看不惯,觉得靠男色晋身的人家还这么嚣张,那还了得?后来经过调查发现原来真到了二张本人也不该十分不讲理的,要不太平公主当初怎会如此欣赏张昌宗而引他进宫呢?然而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二张去想去办,自然有一帮跟风帮闲的人去挑事儿,叶停舟当人十分不爽。
二张如果要嚣张,还多少有些嚣张的本钱,毕竟不管怎样他们已经发迹了,当官了,最近还在武三思、相王和太平公主的联名表奏下进位国公,可是他们的裙带也这么嚣张,却是半点理由也没有的。
对于太平公主的私事,叶停舟作为一个保镖自然不会有什么过问的念头。可是,毕竟人孰无情,对一些现象他很看不惯,包括太平公主的一些作为,不过他也没办法,意见么,是死也不会提出来的,不过在执行一些任务的时候,松些紧些,快些慢些还是可以把握。
比如这次太平公主冷冰冰地叫他去处理,他便欣然前往。说话间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那伙人把两女拖进了巷子里怕也没走几步吧?叶停舟在心里冷笑着,掌中的剑不时传来一阵冰冷的手感,他觉得身心都十分地兴奋。
要杀人了!
可是叶停舟嘴角的笑容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到了巷子口他只是向内一看便惊呆了。作为一个高手,惊呆的样子也是十分独特的,他的嘴“啪”地一声闭上了,声音大的连他自己都能真真切切听见,同时眼睛瞪得老大。
很快他就回到了太平公主的轿子旁边。
太平公主心情不好,派出了叶停舟后还是不由得坐着生闷气,此时听见叶停舟的脚步靠近,便隔着帘子,懒懒地问道:“停舟,事情办妥了么?那两个女孩子有没有带回来?可怜见的,若是不敢过来,便派人送她们回家去吧。”
叶停舟在外面干咳道:“启禀公主殿下得知,那伙人已经……”说到这,只觉得用一个“死”字是不足以形容其惨烈的。
太平公主猛地拉开纱幕,怒道:“便是这短短一刻,就让他们得手了么!还不快派人去追!”
叶停舟苦笑道:“倒没那么快得手……呃,没那么快,属下赶到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死了。”
太平公主稍稍一呆,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死了?”
叶停舟道:“属下没有听到半点声音,并且这几个人的死状倒是有些惨烈,属下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何等高手可以做到——公主要去看?罢了,公主殿下还是回去罢,属下派人留在此处善后便后。”
太平公主被叶停舟拦下,心情继续变坏,怒道:“连几个死人都不敢让我看么!怕他们还能活回来怎地?到底能惨烈到哪里去!”
叶停舟苦笑道:“其实要说惨烈么,却不怕公主被吓着的。只是有些诡异罢了,公主非要去看,属下自然领路。”说完引着太平公主向那巷子走去。
快到的时候,叶停舟显然有些迟疑,太平公主心中不耐烦,一把拨开叶停舟,进了巷子。
立刻连她也被惊呆了。只因她看见的不是尸首,而是散落了一地的尸首块。如果把这个景象拍张照片送到二十一世纪去,洛阳市公安局甚至河南省公安厅必定要成立个“一零二特大杀人碎尸案专案组”的,然而出现在这个年代,就更不寻常的。
说到杀人碎尸,貌似只要胆子够大手段够狠便可以做到,可是太平公主和叶停舟看到的自然不是这么个普通情况。根据叶停舟的推测,当时那名高手一定是先用不知什么方法把四个人冰冻地结结实实,然后以大力打碎之,才能造成眼前的这个样子。
太平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地碎尸冰块都呆了,她更想不到好好几个人怎么会忽然变成冰块,并且在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被人用大力打碎。而且这冰冻效果十分强劲,碎冰(尸)块到现在才有一点鲜血流出来,大部分还仍然被冰冻的结结实实。
太平公主长吁了一口气,回到轿子上道:“回府,无须善后了,若是冰化开,只怕也没人能看出从前是什么东西啦。嘿,这几个家伙也是罪有应得!”毕竟冰块太小……
叶停舟早已收拾心神,上马跟在轿子后面,不紧不慢向公主府去了。
而这一招把人瞬间冰冻并且用内劲直接打碎的法子还是许琼刚刚参悟出来的,就在他走在大街上有所感悟的时候,顺带着就想到如果能够按照那些轨迹隔绝冰雪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做些别的事情呢?
比如……把正在飘扬的雪花依照一些理应存在的轨迹送进人体的各个部位去?
或者……地面的寒气?
于是乎在他出手对付那四个来历不明大汉的时候便先试了一下,一试之下竟然真的易如反掌,倒是四人这么快便交代在当场也让许琼十分不忍,虽然对此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之徒他也恨不得虐杀一把,可是毕竟亲自下手杀人有些不舒服,只好拿“反正这帮家伙快速死亡没啥痛苦”来安慰自己一下,没等两女细看便一手一个抓起来带离了现场。
带是带走了,带到哪里去,却又是个问题。
许琼抓个两个少女一路“腾云驾雾”地蹿出老远,过了三四条街的样子,才在一个无人的小巷脚踏实地地“落”了下来,两女一落地,侍女便先“嘤咛”一声哭出声来,却是公主心理素质挺好,一边抱着侍女,一边问许琼道:“这位……公子,怎生称呼?裹儿深感大恩!”
自从许琼一现身开始,那四个人便已经不能再控制两女了,后面许琼的动作虽然她没有看清楚,但是许琼带着她们上下翻飞地逃离现场这个过程她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一停下来便先道谢。
殊不知她便处变不惊了,许琼一听这名字却立刻大惊失措,惊讶都写在了脸上,一时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裹儿?听到这个名字,再想想她那在人间属于绝高层次的照人艳光,许琼哪还能不知道面前这位少女便是安乐公主李裹儿呢?这可不是个一般人啊。许琼对历史不算烂熟,但演义小说也算看得不少,安乐公主这个名字在唐朝是接近于太平公主那种知名度的。第一是因为她的绝色,第二便是因为她造了个新的名词“皇太女”。许琼上辈子就对这个名字有些了解,这阵子知道自己“身世”之后自然更加注意皇族之事,和李隆基也有些交谈,李隆基没见过安乐公主,却也告诉过他,他有这么一个美丽的“姐姐”。当然李隆基之外的不少人也被许琼打听过,比如三亲随。
许琼看了看眼前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安乐公主,想了一想,还是没能想起来该说些什么。
安乐公主虽然自小聪慧过人,不过毕竟年纪有限,说是处变不惊也到不了那种程度,见许琼一副怔怔的样子,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起来,试探着问道:“公子……公子,你,在想什么?”
许琼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看看眼前这个化妆过的绝美公主,笑道:“只是被姑娘美艳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罢了。嘿,在下李许白,姑娘名叫?裹儿?”
安乐公主松了口气,害羞道:“人家哪有……啊!你,你说你看到……”
许琼笑道:“姑娘女扮男装,可惜手段还差了些,想要涂黑了脸蛋也无须用这草灰吧,呵呵,这一见汗便可看见原来如此晶莹雪白了。”
这话说的,安乐公主便是涂黑了脸也能透出红来,只是拉着侍女的手左看右看说不出话来。
许琼淡淡道:“姑娘家在何处?方才受到惊扰,还敢一个人回家么?”
安乐公主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许琼微微笑道:“李许白,只愿你是大家出身便好……如此,有劳公子啦。”拍了拍侍女叫她说出了东宫附近的一个方位,然后笑道:“这是我的侍女莺儿,公子万勿看低了她,她是我的好姐妹呢,适才便是她死命护着我。”
许琼点头道:“这便对了,人对你好,你自然要对人好,莺儿天天服侍于你,拿她当亲姐妹也不为过啊,两位姑娘,李某便头前带路了。”
安乐公主喜孜孜地看着许琼在前面走,莺儿却羞红了脸,一路上竟比安乐公主走的还慢。
一路无话,许琼心中却不停地转着念头。千想万想也不知日后该如何处置这个美丽的姐姐,毕竟是男人见色心喜,加上遇上的又是安乐公主这等绝色,明知道她和“小许琼”有血缘关系是碰不得的,也不忍心日后杀她。
罢了,既然人都来了,逆天改命都一样,我便想想法子不让她做那个皇太女还不行么?哼!
想到这里,许琼方才定了定神,却听身后安乐公主怯生生地问道:“李……公子,嘻,还是裹儿的本家呢——李哥哥,这么冷天,你穿得如此单薄却不冷么?”听声音却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得出口。
许琼愕然,本来他想着“下雪不冷化雪冷”,穿什么都无所谓的,却忘记了“避免惊世骇俗”这一条,忙道:“不怕,我从小练武,有道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些须寒热有何可惧?”这番话却是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安乐公主道:“如此却不是办法啊,虽然哥哥武功高强,可是毕竟冷暖自知,苦得却不是自己么?莺儿……啊,我倒忘了,嘻嘻。”却没了下文。
许琼笑道:“多谢姑娘关系,李某不胜感激。”
安乐公主撅起小嘴道:“谁要你感激我,却是我要感激你呢,若不是你救我,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情,父……父……我爹爹脸上须不好看。李哥哥,明日中午咱们在这福聚楼相见好么?我要送你一件东西。”说着手指路边一家酒楼,却像是随手指出的。
许琼沉吟道:“姑娘厚意,李某心领了,却不敢挟恩望报,有误侠士之名。”
安乐公主跺脚道:“你怎知我的‘意’很厚?却是推脱搪塞不想见我么?哼,不想见我,却为何要救我,莺儿,咱们不回家了,叫他看着我被人欺负!”说完竟然眼泪都下来了,拉着莺儿转身就走。
许琼慌忙伸手拽住她道:“却又是为何发火?我……我又没说不去,只是见姑娘一面,可不许谢来谢去,没得烦我,更不需弄什么东西来答谢,李某虽不才,却从来不缺些许黄白之流。”
安乐公主立刻破涕为笑道:“李哥哥,裹儿就知道你是故意试探于我的!嗯,我们到啦,一定要记住,明日午时……”
许琼笑道:“福聚楼。”
安乐公主笑得更加开心,却一动不动地站着,忽然笑容淡了下去,只是淡淡笑着看他,最后小声道:“不管是不是在福聚楼,裹儿都很想见到李哥哥……”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干脆转身跑开了。
莺儿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见安乐公主跑了,向许琼福了一福,也没说话,转身慢慢走开。
许琼挠了挠头,却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神使鬼差就答应她的约会,难道真想做些什么不伦之事?唉!男人啊男人。许琼一路想着,一路想城南帮总舵走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长安三年的正月初二,眼看就要过去了。
“这个年过的啊……”许琼心里像是水开了锅一样沸腾不休,“丢了个好月儿,救了个一个女贼一个公主,占了些流氓的地盘,偷了无数的好东西……”
想到这里忽然灵光一现,偷东西么,嘿嘿,恐怕这洛阳城中,比张易之的密室更带劲的还有。
武三思?张昌宗?或者,自己的奶奶——武则天?
PS:安乐公主的国色天香并非杜撰。
新唐书中如此记载:帝迁房陵而主生,解衣以褓之,名曰裹儿。姝秀辩敏,后尤爱之。下嫁武崇训。帝复位,光艳动天下,侯王柄臣多出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