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琼不敢动,不代表慕容覆水也不敢动。
慕容覆水一向对自己的战力还是自视极高的,他也算是修行了二三十年,不过却和阐教的路子迥异,当初是学武加上感悟,后来到了一定程度没了进境,便是炼丹修养,最后学了些阐教的法门,自以为从自己手上拿出来要比阐教的门人更强。当日遇见洞真子,栽了个大跟头,主要不是因为洞真子比他厉害或者他比洞真子厉害得不多,而是因为迫切需要速战速决,因为洞真子有几个手下围着许琼呢,以许琼当时的实力,如果和四个道士动上了手绝对要吃大亏。所以慕容覆水心一横决定来次快的,而且还不愿意伤人性命,只是拿拳头打来打去,想着用极快的速度把洞真子打服帖了了事,结果洞真子比他预料的强了那么一线,致使战局拖延了起来,再后来就是蓝水派的几个人路过,神识一扫被慕容覆水发现了,才以那种鸡飞蛋打的窝囊法子落荒而逃,最后还得许琼出面收拾残局。
这一个月来,不但许琼静坐苦修,朝思暮想着迅速提高的路子,慕容覆水也没闲着,把自己的一套路数加以整理。想想上次的不利因素主要在于自己的手段也是以自保为主,现在经过思索改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至少对上清微子不落败是可以保证的。
可是,慕容覆水对上清微子可以不落败,许琼对上洞玄子、洞元子、洞灵子三人加上他们四人的一帮徒子徒孙也可保无虞?这个就不在慕容覆水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所以慕容覆水一见清微子招呼大伙要走,立刻高声喝道:“仙都山的野道士往哪走?不见慕容公子在此么!”
许琼心中一紧,他也是在掂量实力,在他看来,慕容覆水最多也就是能打败清微子那老道罢了,剩下的要自己对付?晕死啊!
清微子寿眉一皱,正要开口呵斥,下面武则天却发话了:“两位爱卿不必动怒,他们要走,早走早好,朕绝不强留!”
登时慕容覆水一愣,许琼心中一喜,而清微子心中一阵发苦:辛辛苦苦来洛阳一次,又计划了那么多天,就落了个“朕不强留”?唉,罢罢罢,走就走吧,朝堂之上果然不是修道之人该来的地方!
清微子率领众人一飞而起,本事大的带着本事小的,转眼就飞得看不见了。
武则天眯着眼睛看他们远去,她心里何尝不想留下这帮无理的道士折辱一番?不过她也是会算帐的,起初清微子强力出场,眼看着是个修行有成的道德之士,之后许琼出来,看年纪不怎么般配,就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仗着自己的势也许能和老道打平手最多了,然后清微子方面又出来一群人,十好几个呢,许琼方面只出来一个帮手,而且也是少壮派,据说这帮修炼的家伙们年纪越大越厉害,这俩小家伙就算再厉害,对上这么一大帮老道能得了好处吗?要是没有今日这事,他们爱咋咋地,可是今天自己在场,两个年轻人又明显是为自己帮腔的,真地掐起来,自己这边的人再吃了亏,可是大大的没面子,日后别人不会说两个年轻人不自量力,而是会说皇帝武则天不会用人,以卵击石,这能是什么好名声?所以,唉,他们也愿意滚蛋,让他们好好走了就是。
说话间文武百官已经上来了很多人,其中便有武三思,他在下面一见这场面已经吓的脸都发绿了,真怕那群道士最后闹得灰头土脸拿自己当挡箭牌,那么立刻全盘计划败露,自己都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看看一群道士啥也没说就灰溜溜走了,武三思不禁松了口气,起先不自觉佝偻下去的身子又不自觉地挺了起来,不过心里还是存着疑虑:这俩口气大到天上去、敢跟一帮活神仙作对的年轻人,是什么来路?
许琼偷偷抹了把冷汗,又偷偷瞪了慕容覆水一眼,再偷偷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飞落在观天台上,许琼大步走上前去,一撩袍摆作势要跪,武则天已经受过他一次大礼,也知道这两人乃是会飞的“活神仙”,就算也是大周国的子民,自己也是受之不起的,急忙抢先道:“免礼平身,两位爱卿,咱们站着叙话便是,敢问两位是何方人士啊?”
许琼拱手道:“启禀陛下,草民祖籍鄂州,数代之前已经举家迁移到东海上去修行,本名罗公远,这位是我师兄,复姓慕容,名曰‘覆水’二字。年前草民二人回中土游历,遇见临淄郡王殿下,蒙殿下开导,愿为皇帝陛下效力,昨日才处理完一些琐事,便赶来洛阳见驾,却……哼,却回来的晚了,被一帮无知之徒扰乱了圣听,草民有罪。”
慕容覆水虽然比许琼年纪大,书读得也多,但是电视剧比他看得少啊,哪知道说什么合适?听许琼在前面侃侃而谈,只是庆幸这家伙还算给面子只把他自己名字给改了,甚觉欣慰,在后面连连点头。却忘记许琼本来说过的人教、阐教之争。
武则天也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仔细品了品意思,最后还是明白了,知道许琼是李隆基招揽过来的人,心道:“果然是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说得来。”轻轻对左右问道:“临淄王在何处?”
身侧太监答道:“回皇上的话,临淄郡王初任卫尉少卿,事务繁忙,今日并未随驾来观天台。”
武则天笑道:“嗯,做事勤力,却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罗卿啊,你说这今日本该有日蚀,却为何至此仍不出现呢?”
许琼暗笑:“这还不好说么?反正有人已经气跑了,活生生的十几个替罪羊,随口一扯也就是了。”拿定了主意,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道:“启禀皇上,日蚀本是天象,哪会爽约……”
刚说了这一句,忽然天象倏得变了。
-----话说小黑、小白拿了东木公赐下的法宝,一路飞奔到北邙山,有东木公的神识指点,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那个妖窟,大踏步进去道:“呔!何方妖魔再次设阵?影响了天象岂是你们吃罪得起?还不快快收了阵法回去见我们祖师爷请罪!”
阵法中心的吴一、吴二一听,立刻大惊失色,这是哪里来的高人?虽然看样子听声音都是小孩子,可是神识在它们身上扫来扫去,可是知道厉害的。
吴一颤巍巍地道:“啊……是,是哪路神仙降罪于我等?我等收了阵法便是,何必相逼?”
小黑笑道:“说话的不是吴一么?你可还认得我?”
吴一仔细一看,心叫一声“苦也”,怎会是东木公身边的童子?当年东木公跟他们两人说的话仍历历在耳,现在不是偷丹药了,而是抢夺天地精华,而且妨碍了天象乃是大罪,虽然平时没什么人会去追究吧,可是一追究起来就不得了。
吴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却是吴二叫道:“童子恕罪,我等不过摆了个阵法,却也是道家正宗的,虽说妨碍了天象,不过也请可怜我们这数千条性命,若没了今日之功,日后被人发现这数千妖类,不免又是杀伐啊!”
小白哼声道:“有了今日之功?这些妖类恢复了灵识再练神识,修行路上不也是诸多杀伐么?两条蜈蚣,莫要多说,祖师爷叫我俩来拿你等,是好好跟我们去还是劳动我们动用祖师爷的法宝,你们自己定吧。”
吴一叹道:“唉,却是天不饶我等。童子,此处阵心只是我两人主持,跟你们走便是,与他人无涉。”
小黑道:“如此,便跟我俩去吧,快些儿快些儿。”
吴一、吴二也就是趁这段时间弄了不少灵气在身,恰恰可以飞行,只得离了阵眼,乖乖随二童子一路飞去了。他们几个脚程慢,东木公也一直没有快起来,飞了好一会,两拨人才在岭南道地界碰头。
东木公一见两条蜈蚣,登时大怒道:“你这两个不长进的!当年放你们下凡回去,这许多时日过去了,却怎如此不知悔改?贸然用阵法影响天象,须知封神之战以后再没人敢用这些阵法了,你们若被人顺藤摸瓜找上门来,不免又查出与我的因果来,唉!蠢材蠢材!”说着,气得直跺脚。
吴一一听东木公提起封神之战,立刻伏地大哭道:“主人啊!我二人并非不知进取之辈,可是主人一提封神之战,却是勾起了我们两兄弟无尽伤心。自从被主人赶走,我们两人哪过过几天逍遥日子啊?封神一战之前被收入截教,没过多久就被阐教修士用阵法镇压了起来,幸亏他们没发现我们二人与其他妖类不同,便一股脑镇压在北邙山下,这千多年来我俩吃尽了苦头,苦苦抵抗阵法威势,只求能晚死一天,盼着能有一日再得见主人一面,好诉说我俩的后悔啊!天可怜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那阵法可算出了点纰漏被我们二人破开,这才得见天日,我们可是一天都没在外面过过啊,算出了日蚀,以为是绝好的机会,实无意陷害主人,请主人明察!”
说着话,一颗硕大的蜈蚣头在地上磕来磕去。
吴二也是趴在地上痛哭,被吴一声情并茂地这么一阵诉说,更是勾起了心里的伤心委屈,哭得一塌糊涂,几十条爪子都不停拍着地面,一时尘土飞扬。
东木公听得半信半疑,还是得掐指算算,这一算,便知道吴一所言非虚,不尽心中生出怜悯之意,叹道:“孽障,在我处不学好,回了人间遭受此罪,却还不悔么?”
吴一吴二一听,知道有门儿,立刻两颗蜈蚣头继续在地上猛碰,大哭道:“若蒙主人怜悯宽怠,我等誓死随追主人,便是主人真拿我等练剑,我等也必然好好修炼,养好了神识听用!”
东木公笑道:“如此却是真知道悔改了,也罢,你们便随我回去,日后我还有其他事体,你们须得老老实实修炼,不免能得个结果。”
两条赤金蜈蚣千恩万谢,便随东木公回天庭去了。
吴一、吴二走了,法阵没了主持,登时散乱起来,被强大的天地灵气反冲而破,月影立刻回复了正常。
这个时候却正赶上许琼站在观天台上说“日蚀本是天象,哪会爽约”的时候,天色忽然一黑,观天台上,包括下面的官员、群众都立刻向天上望去,之间太阳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半圆的黑影子。
许琼心里砰然一条,暗道:“莫非我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有道是‘一语成谶’,也准不到这个份儿上吧!”心中得意,脸上神色丝毫不变,朗声道:“陛下请看,所谓天象便是因人间形势而起,刚才几个不识相的妄想趁着天上异象来搅扰陛下的视听,现下他们被陛下天威惊走,天象自然回复!”
慕容覆水在后面听的直想吐,心道:“你这小子也就是一张嘴的功夫,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也不知这到底是何因由,却又被你赶上了,为啥你就运气这么好呢?”
武则天自然不这么想,听许琼一说,登时心头一震。本来,她虽谎称自己是弥勒转世,也做出笃信佛教的样子,可是真说到心底里却也不相信自己求神拜佛能有多大用处。神仙有没有?有啊,谁敢说没有?可是神仙是有,你自己的事也得自己去打拼啊,哪能全仗着上天眷顾?不过今日飞天的道人一出现,她心中是热了一热的,现在听许琼这么说,反而真的有几分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了。
不觉喜道:“好好好!罗卿有大才,为朕赶走了那几位不知礼节的道人。呵呵,罗道友,慕容道友,且请进宫一叙。”话说到后来变成“道友”了,不仅许琼和慕容覆水,连旁边的所有人都为之惊讶。
张昌宗和张易之就站在武则天的左近,两人对视一眼,张昌宗出列道:“陛下,今日来此一行,想必龙体已经十分劳累,眼下日蚀已经出现,何不待天象恢复后回宫歇息,明日再召两位仙师相叙呢?”
许琼见张昌宗如此说,只觉得有些不合理之处,想了一想,立刻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不为别的,只是看慕容覆水是个不世出的大帅哥,怕武则天又看上了慕容覆水吧?于是就想先把武则天拉回去,两人上点迷魂药、吹点枕边风再说。于是欣然道:“这位大人所言极是,我等山野之人,今日风尘仆仆,出入宫廷甚失礼节,还是明日学了规矩再行拜见。我等师兄弟两人俱是苦修之人,禁忌甚多,怕有些不合陛下心意之处,还得先做准备。”
武则天看了看许琼,怎么看怎么喜欢,心道:“这小家伙怎么如此乖巧?恩,他们乃是隆基招揽来的奇人异士,倒也显得隆基这孩子有些本事了。”淡淡一笑,武则天道:“如此便不强求道友了,明日巳时,请入明堂相见。”